[恐怖/靈異][短篇鬼古集]怨宇咒 Horrorverse: 《愛情降不降：牛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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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兩個星期，這段時間一直被工作困擾的浩然可謂忙得不可開交，因此相對於之前對小萱的嚴密”監控”，這兩週好像悄為緩和。只是基於工作的壓力，他偶然也會對小萱動怒，不過每次總會主動解釋和道歉，當然也包括那種已經成為日常的洗腦式愛的宣言，這讓小萱好像感受到一點點從前熟悉的溫柔。而且小萱亦理解這是工作的緣由，也沒有太耿耿於懷。
 
也許這就是愛情的神奇力量：就算你喜歡的人讓你有多失望或多大的壓力，他亦只需做一點小事就可以彌補一切，愛情的天秤從來就是這麼不對等。
 
日子很快也來到情人節前夕，公司的同事們都在討論著各自當天的慶祝活動。浩然對此異常敏感，因為他腦海浮現的，是當年情人節在牛扒館跟小萱告白的喜悅，和早前在牛扒館門前被撞破偷情的迅間，這間餐館就是他一直以來內心掙扎的根源，而情人節的到來就好像刺中他要害一樣。
 
他思緒忐忑良久，決定要豁出去一把。




 
“寶貝，情人節當晚要不我們去吃個大餐？” 浩然剛下班便拿起手機撥打給小萱，劈頭一下就開門見山。
 
“好哇！你要帶我去哪裡吃好吃的？” 作為女孩子，小萱當然對情人節充滿幻想和期待，想起能跟自己的愛人共渡一個浪漫的晚上，她不出所料一口答應。
 
“你想去寶石餐廳嗎？” 浩然用最中性的語氣，甚至不帶半點感情，毫無猶豫地問道。
 
這句話似乎震懾了小萱，是一種打從心底裡邊的震懾。如果說“民主”是極權國家的敏感詞彙第一名，那“寶石餐廳”這個詞在小萱心目中應該就有著相同的位置，畢竟在這間餐廳有過太多經歷。
 
但小萱突然想起法師所說的建議——這餐廳不就正好是“有回憶的地方”的最佳答案嗎？不管好回憶還是壞回憶，總之就回憶滿滿。




 
而且相信浩然也是有著同一樣的想法，才會提議在情人節這個敏感日子到這麼敏感的地方慶祝，似乎大家都為著某個目的或想解決某個問題而去。
 
按這種邏輯，其實某程度上也算是心靈相通吧？
 
“小萱？還在嗎？” 浩然似乎意識到話筒裡的小萱有點楞住了，立即追問。
 
“啊！好啊⋯那就去寶石餐廳吧！我們也好久沒去過了。” 小萱回答。
 
“那我現在就去訂位子！” 浩然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




 
雖然浩然用最無起伏的語調問出剛才的問題，但其實他的牙齒一直在磨擦抖動，只是他用盡最大的力氣壓止著。
 
如今總算把他藏在心裡那塊大石移除了，看來小萱已經重新接受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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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的情人節，小萱懷著複雜的心情，穿起一條典雅的深藍色連身裙和家裡最貴重的棕色手提包，踏著一雙鋼琴黑高跟鞋，淡淡的妝容配上班花級的精緻臉孔和長長亮麗的秀髮，讓路過的男生們即使有伴侶在身旁也忍不住回頭。
 
相較之下，浩然的打扮則比較樸素，只穿上一件襯衫和一條長西褲，提著鮮花，在餐廳門口滿心期待地等待著女友。
 
“寶貝！你今天穿得很漂亮呀！” 浩然說。
 
“哈哈！跟平常差不多吧！” 小萱有點臉紅。
 




“那我們進去吧！” 浩然拖著小萱的手示意進入餐廳。
 
小萱此時有一點兒失落，因為這條藍色裙子一直是浩然最喜歡的款式，她刻意在情人節穿上卻換來一句“穿得很漂亮”這類籠統客套的話。感覺上他好像沒有特別留意？還是他已經看習慣了甚至有點視覺疲勞所以沒特別關心自己的穿搭？
 
“算了，也就是一件小事，沒必要影響今天的心情。” 小萱心想。
 
經侍應生的安排後，他們坐在餐廳的正中央，旁邊圍繞的百份之九十都是情侶，有的枱面跟小萱和浩然一樣擺放著鮮花，有的則享受著美味的佳餚和甜言蜜語，有的則不發一言但面露甜笑相互對望著，一切宛如盡在不言中。
 
“寶貝你看，他們今天推出了一個情侶套餐，是兩份心形牛扒，還有紅酒，看起來好別緻，要不我們點這個吧！” 浩然興奮地說。
 
小萱聽到牛扒兩個字，心裏的警報器又響了，她立馬憶起情降的約束。
 
“嗯⋯我不太想吃牛肉⋯ 而且之前吃過牛肉感覺肚子好像有點不舒服⋯我點份雞扒就好了！” 小萱隨便找個理由推躺道。
 
“你來了一家牛扒館卻點雞扒？這不是很浪費嗎？” 浩然心裏非常不是滋味，百思不解為何小萱會如此抗拒牛肉。




 
“我最近比較喜歡吃雞肉⋯哈哈⋯” 小萱嘗試把話題重心從不吃牛肉轉移為喜愛吃其他東西。
 
浩然這刻的內心就像被根刺狠狠么著，不安感如熊熊烈火般從心頭蔓延到腦部，讓他如坐針氈。
 
不過他也知道其實自己並沒有什麼發怒的理由或底氣，畢竟別人的喜好是別人的事，的確與自己無關，而且他也不想向小萱樹立一種獨裁的形象，因此他還是盡可能把情緒壓抑著。
 
“好吧⋯那我點一份雞扒，一份牛扒吧！”浩然始終還是妥協了。
 
餐點大概二十分鐘就送達了。看著面前的雞扒套餐，小萱垂涎三尺，不過這種小失儀對好看的女生來說反倒是另一種可愛。相反，浩然則顯得有點悶悶不樂，美食當前都提不起勁的樣子。
 
“我先上一下洗手間，一會兒回來。”小萱臉帶笑容說。
 
“嗯！好！”浩然回應。
 




望著小萱的背影，浩然若有所思，他終於意識到小萱今天的衣著打扮有點特別。
 
他思索了一下，發現小萱今天的穿搭，不論是裙子、高跟鞋、還是放在椅子上的手提包，沒有一件是他送的⋯
 
“為什麼她不用我送的呢？而且今天還是情人節⋯” 浩然異常懊惱，他感覺自己和愛人好像有種說不清的隔閡，好像所有有關於自己和這段關係的東西都被小萱有意無意地推開。
 
但是他僅餘的理智提醒著他，這只是他過於敏感所制造出來的幻想，但他同時又飽受這種奇怪的感覺折磨，在大腦交戰的迅間，他決定做一次實驗。
 
他把小萱的雞扒切成小塊，然後偷偷在其中一塊的中間夾著一小塊牛肉，這樣她就會不經意的吃到牛肉了。
 
“寶貝回來了？我幫你的雞扒都切成了一口的大小，這樣你就省時省力很多了！” 浩然想了個堪稱完美的藉口。
 
“哇！寶貝你真的好細心！謝謝！” 小萱雙目放光，無比驚喜。
 
小萱立馬大快朵頤，完全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




 
看著小萱快要把那塊夾著牛肉的雞塊放進咀時，浩然的心跳不其然地加快。不過是一片牛肉，他竟然緊張得手心冒汗。
 
咬著咬著，小萱好像發現到這一口肉味道和口感好像有點不一樣，嘴嚼的時間也比較久，她不禁鄒一鄒眉，不過最終還是把它呑下去了。
 
浩然看到小萱順利把牛肉呑下去後，終於鬆一口氣，繼續品嚐著自己的牛扒。
 
他本來還忍不住問一句“覺得怎麼樣？好吃嗎？”，但欲說出口時又止住了。那當然啊，如果小萱剛吃完一口怪味雞扒就突然問出這種問題，那不就會引起懷疑了嗎？他可沒有那麼笨呢！
 
不經不覺，餐桌上的美食已經被清空，滿足感充盈的兩口子手牽著手準備離開了。
 
不管小萱拒絕吃牛肉的原因是藉口還是真有其事還是只是單純換了口味不愛吃牛肉，今天浩然總算滿足了自己的慾望。但仔細點想，其實他也在糾結這到底是什麼慾望？是佔有慾？是不安感？還是好奇心？
 
愛情或許就是如此複雜⋯有時候確實無法用常理去敲定或理解某種感覺或做法，什至乎該感覺是幾種情感同時交雜產生出來的。又或者本來簡單的感覺被情降的力量複雜化了⋯
 
那到底是愛情比較複雜還是巫術比較複雜？抑或其實人性本來就複雜，所以由人身上出現的東西都會變得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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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浩然準備刷牙就寢，突然接到小萱的電話⋯
 
“喂⋯寶貝⋯我現在肚子好不舒服，嘔吐大作，你可以給我買點藥嗎？” 小萱頂著肚子劇痛道。
 
本已有睡意的浩然立刻精神起來，原來小萱一直拒絕吃牛肉的理由都是真的！他內心雖然愧疚，但卻有一絲喜悅⋯原來小萱並非介意前嫌！
 
“你要去醫院嗎？我現在送你過去！” 浩然緊張道。
 
“應該不用了⋯我吃點藥就可以了⋯⋯” 小萱回應。
 
“那我馬上過來！” 浩然說。
 
不一會兒，浩然便來到小萱家。
 
看著小萱臥在床上面露痛苦的表情，他不禁後悔自責起來。為什麼自己要如此小心眼，害得深愛的女友承受這種痛苦。
 
他慢慢扶起小萱，餵她吃藥然後為她的小咀倒進一小口水，再合上眼睛給她額頭來個深深一吻，把她撫平示意她好好休息。
 
這一吻，有如觸電一般，讓兩人的眼睛都即時瞪了一下，彷彿一路以來所有相處的片段一下子在他們的眼前湧現，又一下子全部消失，讓他們透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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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晚的休息，小萱的精神很快就恢復過來。她感覺好像做了一場夢一樣，有種莫名怪怪的感覺。
 
她跟浩然打了一通電話，報告一下她的狀況，叫他不要擔心。而話筒中的浩然也終於露出微笑，是發自內心的微笑，如同一切謎團和疑惑都解開似的。
 
自此之後，浩然也不像之前那樣嚴厲管束著小萱，小萱對彼此的關係也感到相當滿意，有種終於重獲自由的感覺，從前在她眼中那個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浩然好像回來了！
 
但是日子一天天地過去，這次輪到小萱坐立不安了，她感覺浩然對她愈來愈放任。正確一點來說，與其說放任，倒不如說對她的事情壓根就不太關心。無論跟浩然分享自己上學時的趣事，還是某個社交平台上的一則笑話，都會換來”啊”、”哈哈”、”好”什至一個表情符號等敷衍的回答。想跟他去吃個飯或簡單的散個步，他總會以不同的理由拒絕，什麼”好忙”、”好累”之類的，讓小萱倍感失望。
 
對於小萱，這無疑是另一種精神折磨，好比之前對她的各種病態限制。她開始反問自己，是否哪裡出問題或做錯了？明明之前兩個月一切還像個大團圓結局，怎麼一下子來回地獄又折返人間⋯
 
後來，浩然不僅短信回得很慢，有時兩三天一個，有時五六天一個，到後期什至經常失聯，活像人間蒸發一樣。這讓小萱心急如焚，到底自己在他心目中是什麼位置？他還在乎我嗎？
 
與其坐以待斃，小萱決定主動出擊尋求真相。她一般五點左右離開學校，浩然的下班時間大概是六時多，按照學校和浩然公司的距離，應該可以趕及與他見個面。
 
這天的傍晚時分，小萱站在浩然公司門口外的一個角落，靜候著心上人，準備給他一個驚喜。
 
果然到了六時半左右，拿著公事包，西裝筆挺的浩然緩緩從大廈門口出來。本想立刻衝過去的小萱突然剎停了腳步，因為眼前的景象實在是衝擊眼球，讓她難以置信。
 
只見一個綁馬尾的女孩一步一跳地走到浩然面前，挽著他的手臂，浩然則還以那個女孩的臉頰一個吻，接著兩人便興高采烈地離開。
 
“騙人的⋯不是真的⋯” 小萱此刻有如晴天霹靂。她不停嘗試游說自己，麻醉自己。
 
始終不敢相信的小萱決定尾隨他們，說不定他們只是⋯只是朋友呢？只不過比較熱情罷了⋯
 
然而最讓人心碎的事情出現了！小萱目睹他們一齊走進一個賓館內，然後⋯就沒然後了⋯
 
小萱晤著嘴巴，原本已經發紅的眼睛此刻再也止不住了，淚水如泉湧一般傾瀉而下，心臟都快要停頓了。
 
可是小萱仍然不認命，她給浩然打了一通電話。
 
“喂，寶貝，你現在在哪啊？” 小萱故作鎮定道。
 
“我現在還在公司呢！今天要加班，很忙啊！我晚點再給你打電話吧！” 浩然找了個藉口，然後就掛線了。
 
聽著”咇、咇、咇”的手機聲，小萱的腦袋一片空白。她的手緩緩垂下，也不知道她的心跳更快還是她的手抖得更快了。
 
別人說失而復得比簡單直接地得到一樣東西更可貴更讓人喜悅。但原來失而復得再失去比第一次失去同樣更讓人撕心裂肺，大概是因為失去的揪心感被倍增吧！小萱現在正正就是這種感覺。
 
當天晚上，小萱給浩然發了個短信⋯
 
“我今天看到你和另一個女孩率著手⋯”
 
“啊！那是我的朋友而已，你不要亂猜，你才是我女友呢！” 浩然回應道。
 
又是一個謊言⋯小萱本來告訴過自己，如果對方大方承認錯誤並請求原諒，便考慮再給一次機會。雖然無限量的容忍和無限量的退讓確實非常不智，但的確附合小萱軟妹子的人設。
 
但看到浩然這句回應，小萱忍不住丟出手上最強力的證據。
 
她給浩然發了一張照片，相中的浩然跟那個女子手牽著手一齊從賓館下樓。原來她在賓館樓下苦等了兩個小時，就為了拍下這個畫面。
 
“這怎麼解釋？” 小萱在照片下面補上一句。
 
可是對話中的浩然許久都未有回應，於是小萱再追問”你還在嗎？”
 
這時畫面上出現了”已讀”兩字，小萱氣急敗壞，即時再發出一句”你這是什麼意思？是迴避我嗎？”
 
怎料畫面突然彈出一句”你已經被屏蔽了”。小萱登時目定口呆，原來這就是浩然的”解釋”。
 
此時的小萱已經哭成淚人，傷心欲絕。抖震的手心緊握著手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愛人會對自己做出這一切。
 
淚流滿面雙眼紅腫的她用僅存的氣力把淚水拭乾。此時枱面上的一把水果刀出現在她模糊的視線之中。
 
她望著光滑的刀面反射著自己的淚臉，再望望鋒利的刀刃，她通紅的瞳孔迅速放大，心裏萌生了一個殺意⋯
 
這時，手中的電話突然響起，居然是來自她的好姐妹—小美的來電。
 
“喂小美，怎麼了？” 小萱把聲線往下壓，故作鎮定假裝一切如常。
 
“小萱，我作業什麼都做完了，劇也刷完了，好無聊啊！你現在有時間嗎？出來陪我吃個夜宵吧！” 小美從庸懶的語調慢慢變成興奮的語調，看來美食對女生真是別具誘惑。
 
小萱好像被小美的陽光氣息沖醒了一樣，腦袋緩慢地運轉了一下，原本已經失去瞳光漸漸黑化的眼睛好像回過神來，世界忽然靜止了。
 
刀面反映著自己純淨的眼睛，她揉一揉眼睛和鼻子，站了起來悄微淺笑了一下說道 “好呀！一齊去吧！”
 
屋外的街燈照到水果刀上，反映著站了起來的小萱隨便更換了一件稱身而簡約的衣服，拿起了一個印上卡通圖案的可愛包包，穿起最舒適的帆布鞋，提步踏出家門。
 
愛情的魔力就像巫術一樣，在適當的人身上可以讓人快樂，相反被錯誤的利用只會為世界塗添悲傷。
 
與其說是小萱所施的情降失效，或者是上天借這次機會讓她清醒過來，不再盲目追逐一段愛情了，告訴她需要挽回的不是這段關係，而是自己的人生，這也算是天意的另一種體現吧。
 
“為繼續而繼續 沒有好處
還是我 若註定有一點苦楚 
不如自己親手割破”
 
—— 黃偉文《好心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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