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樊小无这一生儿突然的爆吼,把他周围的几个人吓了一跳。那几个人纷纷大声儿埋怨着樊小无。这几个人的喧哗打破了这段儿队伍的沉默。商无悲说:“樊小无,你至于那么激动吗?不就是到了肉食加工厂了吗?你不就是闻见猪头肉味儿了吗?至于把你馋到这份儿上吗?”胡为文说:“老商,你可别小瞧了樊小无的这一声大吼,他这可是馋到极点之后的强烈发泄。要是没有这么一嗓子,他准走不到学校就得被活活儿的憋死。”男生们又哄到:“怄怄!寒碜樊小无一炮怄!”樊小无说:“我樊某人别的跟你们比不了,至于说到吃,我老人家就是不讳言自己的观点,我就是讲究吃。猪头肉可是好东西,在我老人家的法眼里,什么时候看见它,我什么时候都觉着这东西是色香味形俱佳。你们别看各种肉有各自的口味儿,但是要真说起来,什么肉也不如猪肉香。在猪身上所有的位置上,虽然是个部位有个部位的口感和口味儿,比如排骨、肘子、肺头、猪蹄儿什么的。但是要说起最佳的口感和口味儿来,还是猪头肉最好吃,猪身上哪地儿的肉也比不了,。现在这玩意儿是八毛钱一斤,我老人家又是个穷学生,最多也是干看着上了班儿的有钱人在那儿没完没了的朵颐大快,而我老人家却只能在旁边儿干过嘴瘾、白饱鼻福儿。将来我老人家一旦上了班儿、挣了前,我得顿顿儿吃这东西,也来它个不管不顾朵颐大脍,好好儿的过过嘴瘾心瘾,彻彻底底的一洗今日之难看!”商无悲说:“我说姓樊的,就凭您这幅穷酸样儿就是上了班儿又能挣出多少钱呀?您还又是尝仙桃儿,又是吃猪头肉的了,您还顾得过来呀?您还知道您自己姓什么吗?”胡为文说:“他不但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而且他都不知道他那点儿月落子怎么花了。我老人家敢打保票,到时候他小子一准儿是:顾肚皮顾不住脸皮,顾脸皮顾不住腚皮,准得叫他小子顾此失彼、忙了狗爪子大现眼。”人们闻言又大声儿哄了一顿樊小无。在人们的哄声里,吴运时想:“这姓樊的可真敢异想天开呀?将来要是跟‘老四届’一样,都把咱们扔到远郊县的手工作坊里,没完没了的挣那每月衣食难顾、可怜巴巴的十一块钱去,我看你姓樊的到时候能怎么着?”人们静下来后,胡为文又说:“我说性樊的,就凭你小子这副馋样儿,你这辈子也有不了钱。你什么时候有钱,猪头肉就什么时候涨价,就是让你小子永远看着,永远想着,怎么也吃不到嘴里,馋死你小子。”商无悲说:“我说胡为文,你可真有个狠劲儿呀,为了保住猪头,你竟然把樊小无这条狗命给豁出去了。”人们听罢一阵儿哄笑:“怄怄!保猪头,豁狗命喽!怄怄!寒碜胡为文一炮怄!”樊小无刚要反唇相讥胡为文、商无悲,突然听见宋雅诗大声儿呵斥:“你们还有完没完呀?可别太过分了,咱们这儿可还有少数民族的兄弟姐妹呢。”男生们大声儿喊到:“怄怄!寒碜樊小无、胡为文、商无悲一炮怄!”一阵急促的哨儿音从前头传来,跟着就听见李吉祥老师的声音:“大家注意了,咱们在往前走不了多远儿就到小新庄儿了。校领导决定,咱们在这儿稍作停留,参观一下这儿的敬老院。刚才咱们听忆苦报告钱,管主任跟陈家村人闲聊时,听说小新庄儿有个敬老院办的不错,管主任跟我们几个人一商量,就决定再返校路过小新装儿时顺便参观一下敬老院。从你们开始听忆苦报告的时候到现在,大家一直都没听见管主任说话吧?管主任就是提前上这儿联系参观敬老院的事儿来了。你们各排要准备一两个献给敬老院老人们的小节目。你们准备的节目,不管用得上还是用不上,都是你们向敬老院的老人们表示的革命情谊。至于怎样出节目,我们还要听敬老院领导的安排。小张老师,你整理一下队伍。带着大家唱一首歌儿,争取把大家的精气神儿都唱出来,好让咱们全校的师生员工都精精神神儿的进村。”樊小无用不算大的声音问:“不是悄悄儿的进村,打枪的不要吗?”人们大笑。张龙老师在人们的笑声儿中笑着说:“打枪的不要,唱歌儿的要。”全校队伍爆发出轰然大笑。张龙老师大声儿说:“大家注意,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大家也跟着高喊:“一二三,四。”人们声音洪亮的口号声把张龙老师的兴头儿鼓舞的更高了,他用更加洪亮的嗓音儿说:“现在,我们唱一首《工农革命歌》:‘冲冲冲!我们是革命的工农’,预备……唱”:“冲冲冲!我们是革命的工农。冲冲冲!我们是革命的工农。手挽手勇敢向前冲,肩并肩共同去斗争。地主买办剥削造成了我们的贫穷,帝国主义侵略造成了民族灾难深重。流进血和汉,落得两手空。我们创造了人类财富他们享受,我们受尽了剥削压迫养肥寄生虫。阶级弟兄快起来,团结,斗争,斗争。我们,我们要,要竭诚牢固的工农联盟,联合大众。中国共产党是革命先锋,领导我们武装斗争。夺取政权。打倒反动派,消灭害人虫。我们,我们要创造新世界。我们,我们是革命的工农。冲冲冲,冲啊!”第48章2歌声刚落,樊小无笑着问:“我们不是学生吗,怎么瞬间又成了工农了?”胡为文说:“为了让你小子快点儿长大,好早点儿挣钱买上猪头肉吃,张老师才好心精选了这首歌儿拔了你的萝卜。这是多大的人情呀!你小子好好儿琢磨琢磨该怎么还张老师这个天大的人情吧?”人们又是一阵大笑:“怄怄!寒碜樊小无一炮怄!”笑声还没落静,队伍前头又传来了李吉祥老师的哨儿音。李吉祥老师说:“同学们,现在我们已经来到了小新庄儿村前,但是现在还不能进村。大家稍作停留,我和管主任跟村儿里的领导们商量一下参观敬老院的具体事仪后在进村。咱们大家就先原地休息一下,大家可以稍作走动,但不能走远。有要上厕所的,找有残余视力的同学带一下。总之,咱们在进村以前,把该做的杂事儿都打扫干净了,别一到时候什么事儿都来了。”众人大笑。李吉祥老师说:“好了,我就不多啰嗦了,大家就原地待命吧。”胡为文问:“李老师今儿个是怎么了?干吗动不动就说让咱们把杂事儿都打扫干净了呀?就跟咱们有多少杂事儿老也打扫不干净似得?惬!”商无悲说:“我说胡为文,你这张嘴就是闲不住,没话也得找话说。都这么多年了,谁不知道这是李老师的口头语儿呀?”商无悲的话音儿刚落,大家哄到:“怄怄!寒碜胡为文一炮怄!”李吉祥老师走后不久,在盲生们周围陆陆续续的来了好些看热闹儿的人。四面八方男女老少,远近高低大帮小群。或走或站神情个异,七嘴八舌议论不停。人们在远处看着这些北京市红星盲人学校的学生。起初,躲在远处的人们还是指指点点说说笑笑。没过多久,有些年轻人,特别是一些小媳妇儿大姑娘,按捺不住新奇感和表现劲儿,纷纷来到盲生们跟前儿,和盲生们无拘无束的东拉西扯了起来。远处有几个小孩儿也在一边儿不时的张望着盲生们、一边儿玩儿着游戏。她们又是出着手势、又是嘴里念叨着歌谣的忙个不停:“冰板儿冰板儿,冰冰板儿板儿。轱辘轱辘锤,轱辘轱辘叉。轱辘轱辘一个,轱辘轱辘仨。”有些抱着孩子的年轻妇女也一边儿看着盲生们,一边儿哄着孩子。一个三十岁出头而的妇女,冲着怀里的孩子轻声儿反复的说着同一首歌谣:“天长了,夜短了,耗子大爷刷碗了。”还有个妇女一边儿看着盲生们,一边儿摇晃着怀里两岁左右的孩子,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小声儿叨念着:“数一数二数老张,老张的媳妇儿会打枪。枪对枪,杆儿对杆儿,不多不少十六点儿。”这妇女刚说完歌谣,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就笑呵呵的走了过来。他把右手伸进小男孩儿的开裆棉裤里,轻轻托着小男孩儿的小鸡鸡笑着问:“小狗蛋儿,这玩意儿叫什么?”小男孩儿笑着说:“叫小狗鸡扒儿。”中年汉子又问:“它是干吗用的?”小男孩儿又笑着说:“尿尿用的。”中年汉子说:“不对,记住了,是打种用的。你说一遍。”小狗蛋儿就笑着说了一遍。中年汉子说:“不行,你得多说点儿,还得嚷着说。”小狗蛋儿笑着大声儿嚷到:“我的小狗鸡扒儿是打种用的。”中年汉子仰天大笑,周围的人们也跟着一片大笑。那妇女笑着说:“我说老套子,你老王八蛋都这岁数了,怎么还这么没正形儿呀?你老王八蛋应明儿叫车把式,怎么干事儿说话的连牲口都不如了。我要是队长,就叫你有差事出车,没差事就乖乖儿的下地。省的叫你老王八蛋一不出车就整天价闲的你五脊六兽的饶世界惹是生非。你就提防着点儿吧,队长可憋着找你呢。”中年汉子问:“我又没犯逮,他找我干吗?”那妇女说:“你要是犯了逮就不是队长找你了。昨儿晚巴晌儿集体淆报纸,你老东西比谁去的都早,逮着谁就跟谁瞎扯淡。可是一开始念报,你这老王八蛋就来了个凉锅儿贴饼子——蔫溜儿了。你老王八蛋滚不滚的倒没什么,反正是有你没你这个鸡子儿都能做槽子糕。你滚后,有不少人都跟着你尾巴后头溜了。当时队长就骂骂咧咧的说要找你老王八蛋算账呢。你就提防着点儿吧。”小男孩儿说:“我要尿尿。”那妇女把小男孩儿冲着中年汉子一把:“开火儿。”那小男孩儿一挺身、一鼓肚儿,冲着中年汉子把尿就滋了出去。中年汉子大叫一声,回头冲着小男孩儿坐着鬼脸儿撒腿就窜远了。那妇女在人们的一片笑声里,把孩子撂在地上。给他重新系紧了屁帘儿,抱起孩子笑着就走到别处去了。人群中的一些小伙子看了一会儿盲生们也纷纷的走开了。在更远处,有些老头儿和老太太也在看着、说着盲生们。一个站在土坡儿上的老太太一边儿抹着泪,一边儿跟身旁的老头儿说:“这些孩子看了真让人心疼!他们到底都怎么了,这么小的岁数,又都这么捘,怎么就偏是没眼没户的呢?!唉,真是造孽呀!”老头儿也说:“可不是。唉!人就是为受罪来的,甭管在哪儿,什么时候都得有人受罪,什么罪都得有人受。要不界,那些个天神地鬼的整天价忙活什么呀?得了,我又说了犯逮的话了,您在这儿接着瞧吧,我得家走了。”说着,老头儿颤颤巍巍、一步三晃的拄着拐棍儿,走下土坡儿,渐渐的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这时,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手里拿着半拉白薯面儿黑窝头,一边儿啃着,一边儿朝着盲生队伍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他一边儿跑着,一边儿嘴里嚼着窝头,一边儿大声儿说着:“内孩子妈脚尖儿长,吹鼻儿打鼓盖新房。正房倒比厢房矮,花钱费事儿算白忙。”一个三十岁出头儿的妇女冲着那小男孩儿喊道:“你跑什么?塞着饽饽还不拾闲儿。刚吃完晌午饭多会儿呀又盘驣上饽饽了,简直是饿死鬼掏生的。”小男孩儿边跑边啃着白薯面而黑窝头边说:“你吃饭的时候老说我,我一生气就没吃饱。”周围人都被小男孩儿这话给逗乐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媳妇儿笑着问:“我说小拴柱儿,你刚多大呀就会生气了?”说着,她指着刚才煆唬过小男孩儿的妇女说:“要是活到你妈这岁数,你还不得气死呀?”第48章3大家又是一阵儿大笑。小拴柱儿妈问:“我都把饽饽篮子挂在小黑屋儿当间儿的房梁上了,你怎么够着的呀?”小拴柱儿说:“我拉过小炕桌儿,又在上头落了三个高板凳儿,踩着板凳儿就够着了。”小拴柱儿妈冲着他瞪大两眼大声儿吼着:“那是咱全家的晚上饭,你都给零着盘腾了,到时候咱全家吃什么呀?”小拴柱儿冲着他妈也瞪起两只小眼睛、扬起小脸儿大声儿嚷着:“我一点儿也没多吃,我得把我晌午饭没吃饱的给吃回来。再说我早就饿了。”小拴柱儿妈拔腿就追了过来:“小兔崽子儿,你还敢跟我瞪眼犟嘴。”小拴柱儿“吱溜儿”的一下子钻出了人群一溜烟儿似得就跑远了。小拴柱儿妈还冲着跑远了的小拴柱儿的背影儿大声儿喊着:“这么点儿的小逼崽子儿就这么难崴咕,长大了还不得把我宰了呀?”她扭过脸又朝着刚才说过小拴柱儿的那个二十多岁的小媳妇儿说:“我们家五个孩子里就数这小兔崽子儿最小,也数他心眼儿最多。小眼珠子一转悠就是个贼主意。他几个哥哥加一块堆儿都斗不过他。将来这小兔崽子儿要不是个败家子儿我都死了去。”那小媳妇儿朝着小拴柱儿妈笑着说:“得了,你别净扯闲白儿了。你光收饽饽篮子可不行了,还得把你们家的板凳儿都收起来。小拴柱儿真够能干儿的。”小拴柱儿妈说:“得了,你就别给我胡出馊主意了。我他妈宁可少吃几顿饭也得攒钱买把锁,我把门儿锁的死死儿的,我倒瞧瞧这小兔崽子儿到底有多能?”正往这儿走着的一个小媳妇儿大声儿说:“你锁门也没用,好锁架不住三鞋底子。”人们听罢一阵儿大笑。她们笑着把这小媳妇儿围了起来。有的问:“怎么就瞧见你呀?你婆婆不是跟你一堆儿做的月子吗?我记得她还提前几天呢?”“她今儿个有点儿不得劲儿,过两天就出来了。”有人问:“你们俩的孩子谁的更捘呀?”“你可得留点儿神,可别抱错了呀?要是那么着,你可就成了婆婆了。”还有人说:“那还算小事儿呢,备不住还会有大热闹儿呢?”被围着的小媳妇儿把眼一瞪:“你们怎么他妈什么时候、什么事儿上都不把嘴当嘴使呀?”人们又是一阵儿大笑。被人们围起来的小媳妇儿冲着小拴柱儿妈说:“不就是块破逼饽饽吗,您至于生这么大气吗?”小拴柱儿妈说:“这小王八蛋儿把饽饽都给盘腾了,饭一不够,头一个儿挨饿的就得是我。上头有公公婆婆,中间儿是我们当家的。下头又是好几个孩子,我能叫谁饿着呀?!每回揍饭前,我都得且嘀咕用多少粮食呢,就怕算计不好,到青黄不接的时候挨饿。每顿饭大人们一离开饭桌儿,我就得赶紧把饽饽篮子收起来。就凭那帮吃起饭来只顾自个儿的饿狼的狼虎劲儿,谁惹的起呀?要是叫这帮小崽子由着性儿吃,不把自个儿吃成肚圆儿、耿脖儿、翻白眼儿,恨不能一张嘴在他们嗓子眼儿上瞅见吃的,他们就离不开饭桌儿。”人们听罢一阵儿大笑,有的人都笑弯了腰。有的说:“你也真够能说的,都乐死我们了。”拴柱儿妈接着说:“要照这么着,半年就得吃完一年的粮食。要是老有粮食,这帮饿狼这辈子就得吃上下辈子的粮食。囤尖儿上不省囤底儿就难省了。”人们七嘴八舌的说:“你以为就你们家这样儿呀?”“咱村儿谁家不这样儿呀?”“揍饭的时候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完事儿就拉倒,琢磨那么多吗呀?”“就是,过日子怎么着不是过呀?甭想那么老些。”“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了,孩子们在蹿个头儿时就得多吃。要么怎么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呢。这话可不是瞎说的,是祖传下来的大实话呀。”“就是,你不叫他吃够了,将来长成个又瘦又矬的小矮子儿,你就是多后悔不是也晚了吗。”人们稍微消停后,拴柱妈又说:“得啦,这辈子混好混歹的我也就这样儿了,下辈子就是当马当驴,说什么也不当老娘儿们儿了。家里有活儿我得先干,家里有罪我得先受。就是这么着,婆婆一不痛快还老冲我甩脸子。谁愿意受这份儿窝囊气呀?!”刚夸过小拴柱儿能干儿的小媳妇儿说:“行了,你也什么都别说了。眼下有多大的委屈你也得先受着。等你们大小子娶了媳妇儿你不是就常年的媳妇儿熬成婆了吗?他今年都十五了吧,这还不快呀?到时候还不是什么什么都由着你吗?”小拴柱儿妈说:“算了吧,要是老这么着,我还能活到那会儿呀?我现在也就是过一天熬一天吧,馁天断了这口气儿也就享福儿去了。”她越说越伤心,眼圈儿都红了。人们见状都收起笑脸儿纷纷相劝。第48章4这时,小拴柱儿跑到离盲生队伍约莫有二三十尺的地方就停了下来。他的两只又黑又亮的小眼珠儿在盲生们身上咕咕噜噜的乱转着。他停止了肯窝头,又看了一会儿就蹦蹦跳跳的跑开了。他一边儿蹦跳着,一边儿嚼着白薯面儿黑窝头,一边儿喊着:“‘从南京到北京,买的没有卖的精。’从北京到南京,藏的没有偷的精。”小男孩儿跑的都快看不见影儿了,空中还在回荡着他那稚嫩的童音儿呢。几个小媳妇儿大姑娘围着周路平,一个三十多岁的媳妇儿问周路平:“小伙子,你一个男孩子家家的长这么捘干嘛呀?”另一个小媳妇儿笑着说:“八成儿是大姑娘投错胎了吧?”人们一阵儿大笑。一个小媳妇儿说:“等你上完淆到我们这儿插队来吧,凭着你的捘样儿准能把我们这儿最捘的姑娘给取走。”周路平被她们说的脸一阵儿白一阵儿红的,一时都不知道怎么着好了。他灵机一动:“几位大嫂,我想方便方便,去哪儿好呀?”周路平一句话问住了这几个小媳妇儿。她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一个小媳妇儿问:“什么叫方便呀?”这小媳妇儿一问,又问住了周路平。有个一身儿衣服干净利落的小伙子听见周路平的问话,忙从刚来看热闹的男人群儿里跑过来说:“我知道,你跟我来吧。”说着拉起周路平就走。周路平被小伙子拉走的同时听见身后刚才跟他说过话的小媳妇儿们嘟囔:“哪儿哪儿一有点儿事儿都少不了他。”“什么玩意儿呀,吃饱了就逛灯,有事儿就显能。”“咱村儿怎么摊上这么一块料?!”周路平觉着前额一阵发凉,他一摸才知道,这么凉的天儿里,刚才一着急竟然出了一脑门子汗。他忙掏出手绢儿擦抹着汗水:“这位大哥,你们这儿的人怎么什么都说呀?”小伙子看着周路平擦抹着汗水笑着说:“我们农村比不了你们城里人。这儿的老娘儿们儿逮着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管你爱不爱听。只要她们心里痛快、嘴上快活就行。今儿个跟你还算客气的呢,要是跟我们村儿里人就更随便了。你甭往心里去,她们跟谁都这样儿。让她们撒开儿闹吧,反正也闹不了几天了,我们这儿过不了几天就要忙春耕了。”周路平问:“你们村儿的男人都上哪儿了,怎么就剩下妇女了?”小伙子说:“多数男人都在地理忙乎呢。等他们忙乎的差不多了妇女就该下地了。怄对了,以后你在农村别说方便,多数人不懂这个。你要方便就说要去茅子解手儿人们就知道了。”周路平说:“好,谢谢你。”在另一堆儿人里,一个小媳妇儿问李小村:“你们看不见,吃饭的时候,怎么往嘴里搁呀?要是杵进鼻子里怎么着呀?”李小村笑着说:“这事儿您用不着问我,您自个儿合着眼试试不就行了。”人们一阵大笑。有个小媳妇儿问吴运时:“你们知道自个儿长的什么样儿吗?”吴运时说:“不知道,从来就没见过,怎么知道呀?”那个人说:“别瞧你们眼神儿不济,你们长的都挺捘的,比好些瞅的见的人都捘。刚才我远远儿的瞅见你们里头有个大姑娘长的就别提有多水灵了,简直是一掐一股水儿,一摁一股浆儿。又甭提有多捘了,比相片儿跟画儿上的人儿都捘。我就纳这个闷儿了,怎么世上还有这么水灵、这么捘的人儿呀?让人怎么瞅都瞅不够,怎么瞅怎么觉着爱死个人儿。我想过去好好儿瞧瞧她,也想在她跟前儿多站一会儿,更想拉着她手儿跟她说几句话,就是人太多,没挤过去,我就躲开那儿了。我还远远儿的瞅见有个小伙子,长的比大姑娘都捘。我就纳这个闷儿了,怎么老天也能让小伙子长的比大姑娘还捘呢?八成儿是老天爷一忙活给弄错了吧。”她的话惹得众人一阵儿大笑。又有人说:“有老天爷什么事儿呀?是他爹妈弄错了。”人们又是一阵儿大笑。胡为文问樊小无:“这位大嫂说的是不是郝云和周路平呀?”樊小无说:“除了那对儿金童玉女咱校还有谁呀?”这小媳妇儿接着又说:“赶明儿谁再说你们不捘你们都甭信,我保管不冤你们。你们要是不信我的话,干吗这么老些人围着你们有说有笑的呀?谁都愿意跟捘人在一块堆儿是不是?不信,你们要是长得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谁爱答跟你们呀?”人们一片大笑。有个岁数大些的媳妇儿问商无悲:“你们瞅不见,怎么找对象呀?”商无悲笑着说:“我们还是学生,学校有纪律,上学期间不许想这个。”那媳妇儿还不依不饶的问:“那你们将来上完学也得找对象不是?你们瞅不见怎么找呀?”商无悲说:“我也不知道。”人们又是一阵儿欢笑。樊小无跟这媳妇儿说:“大嫂,听声音,您已经是过来人了。您给我们说说,当年您是怎么找的婆家呀?”樊小无这一问,引得人们一阵儿大声欢笑。有的说:“是我给介绍的。”有的说:“是她自己一边儿唱着《刘巧儿》:‘这一次我可要自己找婆家呀’,自己就到婆家去了。”众人一阵儿哄笑。有个小媳妇儿问樊小无:“你怎么听出她是过来人呀?你听听我是不是过来人呀?”樊小无说:“您肯定是过来人,要不然您怎么敢这么大大方方、直截了当的问我这个呢?您的大方劲儿比刚才那位大嫂可大多了。”樊小无说着,用手指了指刚才跟商无悲说过话的媳妇儿。众人一边儿笑着一边儿冲着问过樊小无话的小媳妇儿说:“怎么着,别瞧人家瞅不见旿不见的,耳朵就是灵。一听就知道你是不是过来人。以后当着这样儿的先生们你的嘴可得老实点儿,不然不定听出你什么秘密的事儿来呢。”有个小媳妇儿问胡为文:“你们找对象的时候,怎么知道人家长的捘不捘呀?”胡为文说:“我没找过,不知道。不过我听岁数大的老盲人说过,我们盲人找对象不在乎漂亮不漂亮,主要是听声儿。说话声儿好听,人们就愿意找。”胡为文这句话一说完,这些大姑娘、小媳妇儿一下子就炸了窝。人们大声儿嚷着叫着、说着笑着吵嚷成一片,谁都无法听清别人说的什么话,就连自己说的什么话也听不清楚。有好几个大嗓门儿的小媳妇儿巴拉开别人,挤到了胡为文身前嘻嘻哈哈的嚷着抢着问:“你听听我的语声儿好听吗?”“我们里谁的语声儿最好听呀?”还有个妇女拉过一个梳着两条长辫子的大姑娘跟胡为文说:“你听听她的语声儿好听吗?她可还没对象呢,你要是觉着她的语声儿好听,我给你们做个大媒怎么样?”第48章5那姑娘脸一红,还没等这人的话音儿落地呢,姑娘一把,把这女人往胡为文身上使劲一推。胡为文急忙一闪,这女人摔了个大马趴。她爬起来就追那个大姑娘去了。人们见状无不大叫欢笑。还有一些人拍着巴掌儿跺着脚大声儿起哄。更多的人们为恐不够热闹,放开嗓音大声儿叫着,互相推搡起劲儿闹着。热闹半天,人们还是兴头儿十足情绪高昂。大家七嘴八舌、互不相让的大声儿说着。人们无拘无束、争先恐后的放声儿笑着。谁都按照自己的方式说着话,谁说什么也无法听清。围着盲生的人们跟盲生们一块儿,一堆儿堆儿的不停不息的说着,一群群没完没了的笑着。他们的喧闹声此呼彼应此起彼伏好不热闹。有个四十岁出头儿的妇女站在一群人前头冲着她们大声儿笑喊着:“今儿个八成儿是咱村儿里女人最齐齐的一天了。多少年里下地、淆报老也瞅不见人影儿的人都露面儿了,简直比文革钱正月里咱村儿在高台寺前大空场儿上唱大戏都齐全、都热闹。咱村儿都多少年没这样儿热闹过了,大伙儿又有多少年没像今儿个这么痛快过了,叫人看着、听着从心里往外那么痛快、那么喜欢!……”人们听罢无不欢笑,其中一个小媳妇儿打挺老远的另外一堆儿人里朝着这边儿说话的女人使劲喊着:“您也不善呀,今儿个咱村儿什么什么都有了,就差您在这儿像刚才这么嚷嚷几嗓子了。”人们又是一阵儿大声儿欢笑。这妇女随着人们的欢笑声来到盲生们跟前儿跟盲生们说:“你们真好,叫人怎么瞅怎么喜欢。一回生两回熟,往后你们一有空儿就来我们这儿转悠转悠。你们活动活动胳膊腿儿,我们快活快活心头嘴儿。我们撒撒欢儿,你们解解闷儿,多好呀!”有人说:“就是,我们家家儿管你们饭都乐意。”也有人说:“你们要是再来可甭这时候来,等麦收刚一完就赶紧来。到时候你们好吃上当年的新麦子。”还有人说:“你们来前,先跟队长通个信儿,叫他请你们来。这样儿队里一准儿套车远接高迎你们,到这儿后,你们还能吃上派饭。”有个男的也说:“没错儿,到时候我套车接你们去,顺便儿再叫队长在集上给你们打酒、揦肉、买细菜,保管比你们城里人吃的也不差。”有个妇女说:“你倒是见着便宜就部落空儿,这么着你小子也能多捞点儿公分儿。”那男人笑着说:“你还说少了呢。到时候我还能跟着蹭几顿饭呢。”有个女人说:“到时候,你可得甩开腮帮子照死里塞,吃它个沟满壕平动不了窝儿。把你们家上三辈儿、下三辈儿的吃儿一下子都给吃回来,撑死你个老王八蛋。”人们一片欢笑。又有女人说:“他老王八蛋吃多少也白痴,吃多好的吃儿还不都是香着嘴儿臭着屁股。”那男人晃着头坐着鬼脸儿冲着说他的妇女们怪声儿怪气儿的大声儿说:“你们胡吣什么也解不了馋,我老人家就是比你们吃的着、吃的好。甭管我怎么着,都能落一肚子好下水。我老人家就是活着气死你们,死了馋死你们,看你们怎么着?”人们听罢齐声喊打叫骂。那男人冲着妇女们拉开弓箭步儿、打了几下儿空拳,带着胜利的精气神儿转身就跑远了。妇女们又是一片胜利的欢笑。盲生们鼓掌叫好儿一片欢腾。吵吵闹闹、嚷嚷叫叫的人们,把个小新庄口儿搅的比个大集市、大庙会还热闹。这时,一个妇女手里拧着一个三四岁小男孩儿的耳朵,急赤白脸的网这边儿走着,嘴里还大声儿的叫骂着:“跟他妈你说过多少回了,不让你往外野跑,你就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人们见状,都围了过来,纷纷问怎么回事儿。那妇女说:“我带着他在河坡儿洗衣裳,让他在旁边儿玩儿。谁知我一眼错不见,这小王八蛋儿就窜没影儿了。让我这通儿好找!快喊干了嗓子的时候,我瞅见不远处儿的树棵子动了一下儿,我忙撒丫子孬过去才把这小王八蛋儿薅出来。也幸亏是在树棵子里呢,要是跑到野地里去,让拍花子给拍了去可怎么着呀?气得我在河坡儿上直用前板儿拍他。”人们一听是这事儿,就都乱哄哄的说了起来。有的说:“孩子不是找回来了吗,着这么大急干吗呀?”也有的说:“这小东西子太淘气了,整天跟个小地了猅子儿似得到处乱钻,要真出了事儿那可就干了。”还有的说:“行了,不是什么事儿都没出吗?你也就别死气白咧的没完没了的了。这孩子没叫拍花子拍了去,到叫你拍了一顿前板子。”人们一阵哄笑。那妇女跟小男孩儿说:“你在这儿株株儿等着,哪儿也不许去。我上河坡儿把衣裳拿回来咱一块儿家走。”话音刚落,那妇女就急急的跑了。这时,队伍前头传来了哨儿因,李吉祥老师说:“大家站好队,咱们现在就开始进庄儿。大家注意,齐步……走。”北京市红星盲人学校野营拉练的队伍步伐整齐的向着小新庄儿里走来。人们按照连排顺序走进了一个大院子,又上了三级台阶儿,进入了一间大屋子。大家按照老师们指定的位置坐在了长板凳上。管双全来到前面对大家说:“全校师生员工同志们,我们北京市红星盲人学校学军野营拉练活动在返校途中,路过小新庄,听说这里有个敬老院,办的挺好的,我们就想带领全校师生员工同志们来参观参观。经和小新庄党支部书记,革委会主任,小新庄生产大队队长赵丰田同志商量,受到了赵主任等小新庄领导同志们的热烈欢迎。也受到了当时在场的好些人的欢迎。我代表北京市红星盲人学校全体师生员工,对小新庄领导同志们和群众对咱们的欢迎表示真诚的感谢。”全场热烈鼓掌。管双全接着说:“下面我们请小新庄党支部书记,小新庄革委会主任,小新庄生产大队队长赵丰田同志给我们讲话,大家欢迎。”全场热烈鼓掌。管双全坐在了一旁,赵丰田来到前面。只见他中等偏高的身量儿,四十岁左右的面容。紫红脸堂儿,一双眼睛不大,但炯炯有神。上身的棉袄外头罩了一件蓝色的棉布褂子。下身儿穿的是黑棉裤。脚上是一双黑棉鞋。 版权所有归原创作者。转载时请保留以上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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