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秋季旅行,中五級的目的地在舊咖啡灣,各班各自分成四大組進行燒烤活動,許諾言和班會幹事則忙着準備班會時段的閃避水球遊戲。施詠雩見他們忙着,便上前主動幫忙,列向丙一有機會便陰陽怪氣地說起話來。
「班會核心幹事在忙着,妳來添甚麼亂?」
施詠雩完全不理會他,看也不看他。列向丙心裏很不好受,語氣倔強起來:「喂四眼妹,妳很沒禮貌啊!家裏人這樣教妳的嗎?」
施詠雩轉身便將手中充好水的氣球擲向他,列向丙頓時變成落湯雞,從頭到腳沒有半處是乾着的。他壓不住心裏的怒氣,一下子怒哮起來:「妳有病嗎?」
施詠雩瞪大雙眼,怒視列向丙,說:「是啊我有病的!我的病叫間歇性狂燥症,但凡見到缺德的人都會忍不住發癲,替天行道。」
列向丙也瞪眼回敬她:「死八婆、死人四眼妹、殘雞乸,妳一定嫁唔出,一世攝灶罅!」
「如果對象是你,我寧願一世攝灶罅做老姑婆。」
「如果對象是妳,我寧願自宮做太監。」
許諾言上前勸阻他們,他一手拉開列向丙,道:「你們又吵甚麼?好好的不可以嗎?」
班主任李文娟聽見二人的吵架聲也走過來了解事情,許諾言便用他那三寸不爛之舌應付了李文娟。許諾言見李文娟走開了才說:「我拜託你們不要再吵架了,就算要吵也請走到我看不見的地方,我不想再幫你們想藉口搪塞Miss李。」




施詠雩瞟一眼列向丙,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反正我是絕對不會主動攻擊別人的,只有行為卑劣的人才會如此。」
列向丙搭着許諾言的肩頭,道:「你放心,就算對方是個卑劣不堪的人,我還是會給你面子,不跟那些人計較。」
許諾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為了避免二人再拌嘴吵架,許諾言索性讓他們各自回去燒烤,不讓他們幫忙,旁邊的大細wing便說起話來。
「你兄弟這樣怎麼追女仔啊!追女仔不是這樣的。」大wing林嘉泳對許諾言說。
許諾言第一反應就是否認,說:「甚麼追女仔?我聽不懂妳說甚麼。」
細wing林欣泳挑眉道:「別裝了!熱香餅對人向來都是謙謙有禮的,唯獨對Mabel尖酸刻薄,總是故意挑起事端來,分明是為了引起她的注意。」
大wing接着說下去:「這種情竇初開的A0仔我見得多,因為不知道怎麼表達情感,又怕食檸檬,所以故意做出與平日迥然不同的的行為引對方注意。謙謙君子會變無賴,口多多會變得冷淡,總之就像是變了另一個人。」
大細wing剛說完話,許諾言便連忙看看在旁邊幫忙的季秋怡。見她沒有反應,應該是沒有把大細wing的話聽進去,許諾言才淡定下來。然而,眼見季秋怡對自己的態度毫無改變,許諾言漸漸開始產生質疑,到底是欲擒故縱這一招不見效,還是這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班會時段結束後是自由活動時間,許諾言、列向丙和彭定煜一起坐在沙灘上看海,誰都沒有說話。
彭定煜忍不住說:「有沒有覺得我們很像已退休的老伯?」




「你這樣一說令我想起《老人與海》。」許諾言對彭定煜說。
列向丙疑惑地問:「甚麼是《老人與海》?」
彭定煜遠望大海,說:「『一個人可以被毁滅,但不能被打敗。』」
許諾言看看彭定煜:「你竟然把內容記住了!我文化修養比不上你,看了一半就堅持不了。」
列向丙繼續問:「所以《老人與海》是電視劇還是電影?」
彭定煜無緣由地淡淡一笑,對許諾言說:「『沒有甚麼事是容易的』,包括堅持看完《老人與海》。」
許諾言也笑了笑,用手踭輕力撞一撞彭定煜。列向丙有點不耐煩,說:「喂!你們兩個把我當成是透明嗎?」
彭定煜斜眼看他,道:「我阿媽教我不要跟弱智的人說話。」
許諾言也點頭附和彭定煜:「彭母之言乃至理名言也。」
列向丙早已習慣他們的厭棄,對於二人所說的話,列向丙內心毫無波瀾,只是再次慣性地豎起一雙中指。




沙灘女更衣室內,季秋怡剛換好衣服正要離開,施詠雩卻指着她的腳踭說:「流血了,應該是被沙裏的碎石割傷。」
季秋怡彎下身想伸手去碰傷口,施詠雩馬上把她叫住:「別用手碰傷口!妳的傷口沾過沙石,要用生理鹽水沖淨才可以。妳坐下來,我去找老師拿。」
「不用了,反正我不覺得痛,不用麻煩妳。」季秋怡拒絕說。
「我叫妳坐下妳就要坐下,別這麼多廢話!」
施詠雩拿出平日的狠勁和霸氣,季秋怡被她的氣場壓住,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只好乖乖地坐下來。
處理過傷口後,施詠雩為季秋怡貼上一張印有白兔圖案的膠布,說:「私伙膠布,剛好我今天有帶,小白兔和妳襯到絕一絕。」
季秋怡不由自主地想起許諾言。平日裏,季秋怡覺得他們是因為性格相似因而產生默契,但原來他們連想法也如此的相似,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天生一對。
「謝謝。」季秋怡說。
施詠雩擺擺手,道:「不用謝,小事一樁。」
「對不起。」
季秋怡把憋在心裏的話說了出口,施詠雩卻反過來問:「為甚麼要說對不起?」
季秋怡看着施詠雩,不知該從哪裏開始解釋。
施詠雩搖搖頭:「我記性差,記不了仇,所以妳也不必道歉,我和妳之間沒有誰對誰錯。」
「謝謝。」季秋怡還是說着同一句話。
施詠雩輕輕一笑,說:「走吧!集合時間快到了,Head prefect不能當遲到的壞榜樣。」




「妳喜歡許諾言同學嗎?」
這種衝口而出的說話,使季秋怡自己也呆住了,後來她回想起來也想不明白,當天自己是何來的勇氣把話說出口。
施詠雩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便忍不住掩嘴大笑。季秋怡被她的反應弄得不知所措,只能呆呆地着看施詠雩。
「我到底有哪點像是喜歡許諾言?」
被施詠雩這樣一問,季秋怡更說不出原因來,一臉尷尬。
施詠雩倚在一旁,說:「那麼我也問問妳,妳喜歡許諾言嗎?」
季秋怡的喉嚨瞬間乾澀起來,使她說不出半句話。她的腦海彷彿被清空了記憶,所有的感覺,一切的喜怒哀樂都歸還給茫茫人海。她沒有半點過去,沒有半點感受,只有僅餘的軀體。
「開玩笑而已,不用認真得沉思起來。不過,倘若妳真的對誰有感覺,那便一定要誠實說出來,坦承面對自己的情感才不算是枉過。」
施詠雩的話像是一道魔咒,封印着季秋怡的思緒。回程的旅遊巴上,魔咒一次又一次地呼喚季秋怡,她的坐立不安全然落入許諾言的眼中。
回家的路上,許諾言一直悄悄跟着季秋怡,直至走到巴士站,季秋怡依然沒有發現許諾言的身影。22號和24號巴士走了一架又一架,坐在候車座上的季秋怡卻一動也不動呆坐在原位。許諾言糾結許久,剛巧有個同校學生經過,便伸手拉住他。
「同學你好,我們是同一間學校的,有件事我想請你幫忙。」
那個男生疑惑地看看許諾言,說:「你是不是學生會會長,那個甚麼⋯⋯許諾言?」
「是,我是。我想請同學你幫個忙⋯⋯」
「是校園電視台的整蠱節目嗎?我才不會上當!隱藏攝錄機在哪裏?」
那位男生四周張看,他的聲音和舉動引來了周圍人的目光。季秋怡隨着眾人的焦點看過來,一眼便認出許諾言,而此刻的許諾言第一次感受到何謂社死。




24號巴士駛至侯王道站,剛上車便累得呼呼入睡的季秋怡忽然被拍醒,她張開眼睛往車外一看便匆忙地拿起書包衝下車。正當她回想起來,好奇是誰把她叫醒時,巴士早已駛得遠遠的。季秋怡永遠不會知道,為了在到站時把她叫醒,許諾言錯過了一個又一個下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