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原因地笑,像他說了個笑話,或面前有滑稽的事,一個肥佬跘倒般好笑,一個人居然因為比想像中容易便去殺人。

「你只是捉住且虐待了一個女的,證明不了那三個屍體是你所為。」

我試著挑釁他,想看他的反應,他卻悶聲不響,拿起架上的粗麻繩,繞著女的脖子,用力勒死她。她雙手慌張的四處擺動,想向後反抗,碰不到他,就向前伸,隨便捉住什麼也好。

我本應阻止他的,卻眼白白看著他殺死她,除感到特別可怕,我發現自己慢慢的踏前一步又一步走近,想更詳細看她的死法,看她漸漸失去力氣,漸漸失去意識,漸漸一動也不動。

「你信我未?」





他扶著那倒在地上,停止呼吸的女人的頭說。

我沒有答他,思緒一片混亂,震驚得心臟急速跳動,甚至覺痛,不能暢順呼吸,我倚著一旁擠著各種各樣物品用具的架,不經意看了一眼,所有物品上都帶細小血點,猶如一套紅色斑點系列的潮流物品。

我作起嘔來,嘔不出半點東西,腦裡飛過一整天下來吃過什麼,早餐是咖啡跟香蕉,午餐吃了茶記的炒飯,晚餐還未吃,應該也吃不下了。

他倒了杯水遞給我,起初我只是坐在一邊,想讓身體恢復過來,趕快離開,但默默看他處理屍體,裝進黑色垃圾袋,用繩包好,他突然問我要不要試試看,我就替他搬上車尾箱,一起去到河邊棄屍,一切都很順其自然,沒有多想。

他巨細無遺告訴我所有細節,揀選落手對象時需注意的事項,棄屍的時間和地點,因為聽他說得實在太過簡單,我竟然想嘗試一下,之後我照辦煮碗殺了兩個,一個女模特兒和一個新婚婦人,他協助我一起處理及棄屍。





完成後我們會聚在倉庫裡吃薄餅,我記得我有問過他:

「你為什麼想要自首?」

「不知道,有時候自己已經盡力,還是當不了一個好人⋯⋯總括然而可能覺得自己不能繼續這樣下去⋯⋯」

我當時不太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後來有目擊證人說看見一個身形跟我差不多的人,在河邊搬運重物,形跡可疑,我開始擔心,怕被人發現。





於是給一個道友幾百元,通風報信說曾經見過那小型貨車,又偷偷將倉庫架上的繩索和各類各樣物品,掉到河底,再扮作毫不知情的,在一次搜索行動中意外找到,很快便拘捕他。我想了一千個理由,當他指證我有份殺死那些女生時,如何替自己辯護,但他沒有,他自己一個承認所有罪行,承認禁錮、虐待、謀殺,他沒有說任何關於我的事,從審訊至判刑,他一直低著頭,沒看別人一眼,搞不懂他想什麼。

因為這單案,我升職加人工,幾年後娶了老婆,有仔女,彷彿可以將整件事拋諸腦後,過著幸福的生活,但隨著時間,腦海裡他一直垂低頭的畫面越來越清晰。

醫生說我患上什麼阿兹海症,即別人常說的老人癡呆,近的事漸漸忘記,反而記得遙遠發生過的事,一朝早醒來,會以為自己還是剛三十多歲的模樣,被自己鏡中年老的模樣嚇壞,不記得離世的老婆,早已移民的一對仔女,唯獨對他的事印象深刻。

從看見他死在獄中的新聞,我就萌生再殺人的念頭,現在想來,我殺死那些女生,不是出於悼念,只不過是我拒絕遺忘,拒絕承認自己原來不知不覺成為一個冇人冇物的孤獨老人,拒絕有天我終會神智不清,失去自理能力,可能要人幫手才能洗澡,去廁所,或者眾目睽睽下失禁。

在這之前,我只是想證明自己仍然有這個能力,做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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