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的一百個小故事: 「隱扉」
據聞世界上有許多隱藏的門散佈各地,肉眼無法看見,當然也無法觸碰,否則自然有透明阻隔物相關的發現報導,然而若果發現者在口傳見聞之前永久消失於世上,那麼真相也同樣不能為人所知,而我之所以確信此書上關於「隱扉」一章的論述,皆因我從中倖存的經歷。
二十三歲的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平時的嗜好是到各處探索能令我提起興趣的物件,諸如到市集收集奇形怪狀的玉石;在二手衣物網站大肆搜刮;從歷史悠久的書店中翻尋藏書古本,以上只是我這奇怪癖好中的一角,目的是用以說明此愛好與一般民眾認知對特定物件產生愛慕的性癖好的區分,說白些就是我對某些物件有著難以抑制的情感,而以廣義的認知而言,這也終究會被人歸為戀物癖的一種,但只要深入了解就會知道我的情況和一般定義下與性興奮高度捆綁的那種戀物癖患者是有天淵之別的。
不過不能否認的是我也不能擺脫這種對物件產生性興奮的感覺,不過我會將此歸因於無法擺脫的繁衍後代的天性,簡單而言,常人會對人產生感情連結,而這種囊括性慾的連結於我而言則只能和物件產生。
有著如此異於常人的體質自然會顯得與社會格格不入,因此某些在我看來再正常不過的行為往往會被定義成變態所為,只是即便我盡量在配合著這個社會的道德規範和運行準則,但終究不能做到完全不釋放自己的情感,自然而然種種情感的釋放只能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進行,不然就會被冠以變態之名。通俗且吸引眼球的例子是從垃圾桶中撿取女同事扔掉的高踭鞋,滿足性慾後再丟掉,這種被我歸為一夜情,只為滿足慾望。
以上心跡可想而知也只能倚仗匿名坦露,不過除性慾外當然也有能夠對社會開誠布公的一面,這方面要以古書為一眾物件之翹楚,畢竟社會的觀點是書籍的收集總比二手衣物的收集冠冕堂皇些。
機緣巧合之下,我得到了這本古書,在旅經日本書店內的某堆中國古籍殘本中一眼相中。回到香港後才驚覺比起它殘缺的外在美,它裡面的內容才是世間難得的寶藏,對我而言更是如此。
由於還沒想好擺放的位置,這本古籍被我放在電腦桌前,恰好被造訪的舊同學看到,一邊揶揄一邊饒有興趣地看了起來,正好翻到關於「隱扉」的篇章,隨著他吊兒郎當地逐句念出書中文字時,我慢慢地無法抑制自己激動的情緒,回過神來才發現已是一頭冷汗,這時我才驚覺自己和死亡擦身而過。
那天下著大雨,凌晨兩三點的時分附近空無一人。這是我精心挑選的電話亭,半開放式,座落在市郊一個小型公園內的一處不起眼的角落,由於維護得當因此看起來沒有不會給人陰森恐怖的感覺,只是這幾天燈管恰好壞了,正因如此我才得以有此機會能夠大膽肆意地與它纏綿。
如此深冬,可凜冽的北風卻吹不進來,當時我以為是荷爾蒙分泌所導致的潮熱,沒有想太多,只是按部就班地用半裸的身軀摩擦懸掛在那裡的公共電話,冰涼的觸感使我興奮異常,對於舔拭我一向樂而為之,就像人和人之間做愛一樣,我們緊緊地貼合在一起,不知不覺間我感覺像要融化在它身上,永遠成為它的一部分的念頭從我腦海中浮現,漸漸地它的體溫在我皮膚表面蕩漾開來,如同一池溫泉浸泡著我,我切切實實地感覺到它用手臂環抱著我,我只軟綿綿地半躺在上面,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感受。飄飄欲仙的我加大力度,瘋狂敲打和摩擦話筒用於收集聲音的孔洞,直至將一切釋放,液體順著小孔滲入,我心滿意足地看著這一切,寒風忽然從背後襲來,吹醒了這場夢。
原來這都不是夢。舊同學離開後我把整本書都翻了一遍,相較於前面故事雜文的印刷字體,最後一章的「隱扉」顯然是人手書寫而成,托書名隱藏了一個世界上不為人知的真相。
「喂,你今晚得唔得閒?」
我打給了一個腦海中所能找到的最佳人選。
「咁十一點約你喺果度等?果度有個電話亭,我喺對面張長凳度等你。」
不出所料,她欣然同意。
沒想到,同樣是下雨的夜晚。
她腳踏高踭鞋,撐著一把嬴弱的細傘,以狩獵的姿態尋腥而來,目睹我變態行為的她似乎對她腳上的高踭鞋心生嫉妒,如今正好成了絕佳的釣餌。
「我有啲嘢同你講。」我手指電話亭,一副調情狀。
「唔洗咁怕醜喎。」她曖昧地笑了笑,然後朝電話亭走去。
我開始能想像得到,一對透明的手臂正歡迎她的到來,在她進入那狹小的空間後,正如書中描寫的那樣,唯一的退路會被一道隱形不可見的門堵上,基於我浪漫的想像,那大概便是它的雙手,只是她現在還沒察覺,她只語氣歡騰地對著話筒在說著什麼。
片刻過後,她回頭看到了垂下電話的我,然後一頭撞在空氣上,接著揮舞著雙手,奮力拍打著那道隱形的門,表情從詫異變成驚恐,臉上逐漸泛起紅暈,脱成赤裸,露出泛紅的身體。突然,她拼了命似地大叫起來,即便周遭依然寂靜無聲,可從那猙獰的表情可以判斷她正用盡力氣撕扯著喉嚨,惟一切都是徒勞,所有聲音被吸入真空。接下來的畫面如同地獄的浮世繪,她被熱力融化在空氣中,就這樣從世界上蒸發了。
如果不是已經從書上得知內情,我也會認為是某個異想天開的科學家用電話亭進行的瘋狂實驗,可我清楚,她是被它當成食物吃了。
一度我也岌岌可危,幸好愛化解了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