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林匹斯之火～體育部的女神們》[18+][fin.]: 肆伍︱Αργοναύται︱阿爾戈琉泰 β
鹿儀平常總是一臉冷傲，我實在不敢詢問她是否在撤嬌，只好接過她手中的煙，叼住吸了一口。
我雖然只是做做樣子，呼出了大部份的真煙，但煙還是那麼濃烈，我皺眉咳了兩聲。鹿儀晃著腿說了：「喂，她們以後能參加奧運，是非常厲害的吧。」
我想將煙交還給鹿儀，她卻沒有接過，我看著她的側臉說：「如果真的得到了奧委的提名，那是當然的，至少電視﹑報紙與媒體也一定會報導，我可無法想象小璇那傢伙上電視的情形呀。」
這是實話。我看除了體能訓練，必與要好好教授樂璇的公眾對答技巧。
鹿儀聽著，便用雙手反撐在椅上，蹺起了腿，純白色小Ｔ恤上的胸部曲線非常圓潤美麗，她若有所思地輕聲說：
「我這幾天一直在想，到底我未來到要做什麼。你說呢？」
我望向鹿儀，她卻只是微微抬起了頭，清澈的深棕色眼珠像神秘的水晶球。
「你的煙灰快掉地上了，」她淡然說「不要浪費我的煙啦。」
鹿儀從我手中接過煙，煙灰原來已經積得像半寸灰色的雪。她抖到面前的吸煙者專用煙灰箱裡，然後又叼上嘴吸了一口，半透明的煙纏繞著她的若無其事臉，彷彿她未提出過任何問題。
「也不完全是這樣。」我思考著鹿儀的提問說。
「什麼意思？」她手臂撐著大腿上，食指與中指夾著煙，尾指搔了搔臉夾。
「能參加奧運會當然是非常厲害的事情，」我看著前方玻璃幕窗外的停機坪說「但那也不等於一切，運動員的生涯始終是有限的。」
鹿儀聽著我的回答，沉默不語，只是又吸了口煙。
「就像我姐一樣，」我繼續說「她以前也像小璇，橫掃了本地的體操界，可是作為長女，最後還是得完成學業，出來工作，再輾轉來到我們大學裡擔任體操領隊。說實話，她的薪水其實不高，這次參賽的過程中，而且經常得為體操隊的開支先墊著一點資金。」
所以她總是為信用卡而煩惱，也一直約會男生，想趁機釣個金龜。
「琪琪嘛，」我驀然想起了每個人故事「她是法律系的碩士生，本來在畢業之前，就應該去考執業資格試了，為了體操隊的訓練，妳其實犧牲了自己的前途；藝莉醬也是，雖然她沒明確說到，但如她畢業後也要打理家族的銀行生意，可是奧運會突然來了，完全打亂了她的生涯，妳也看到吧，她剛才苦惱的樣子。」
鹿儀一邊聽著，便像聽見不好笑的笑話般微笑：「你這麼說，奧運會對她們來說，反而是運氣不好。不是嗎？」
被她這麼一說，我倒是捏著下巴開始思考。如果像藝莉那樣，根本從來不打算參加奧運，這個時候確實需要苦惱。
每次說到這些事情，世界總會變得特別安靜。像窗外的飛機在跑道上移動那麼安靜。
「至於小璇，」我稍為放下心裡的糾結，繼續原來的話題「說真的，我也不知道，家裡沒有特別背景，未來退役以後會變得似我姐一樣嗎？我真的不知道。」
樂璇的未來會怎麼樣？
應該說，樂璇她的世界裡，有「未來」嗎？
她總是按照當下的想法任意妄為，她總是以個人的喜好勇往直前，她從來不顧及一秒之後的世界，即使會為身邊的所有人帶來無窮無盡的惡果，但又總伴隨著意想不到的奇蹟。
從她最初把藝莉拉進體操隊，到今天甚至能衝擊參加奧運會，也一直如此，這就是我姐所說的「不可思議」嗎？
「喂，」鹿儀的叫喚打斷了我的空想「然後呢？怎麼說到一半了。」
「什麼一半？」我莫名奇妙。
「其他人呢？就是雨薇﹑絲明﹑沚澄……」鹿儀說。
「哦，這個嘛，」我笑著意會過來「薇薇的外國人，她的路跟我們不一樣；明明是孤兒嘛，她能安然幸福的生活已經很不錯了；沚澄提過想成為空姐﹑我覺得也蠻適合。」
其實她們每一個也有自己的航線，就像每夜停泊在國際機場的客機，時候到了，就會各自向著不同的目的地啟程。
對了，還有伶馨。
我這兩天把體操隊的佳績用短訊跟她說了，她也回覆短訊道賀。關於戀音的事情，我想回去之後，再親口跟她說。
「唔……」鹿儀看了看手上已經快燃盡的煙，便壓在金屬版上的按熄了「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嘛，那我呢？」
我認真的端詳起鹿儀的臉，判斷那是她認真的問題，還是她只是又再玩弄我。
「小鹿儀，如果真的要說，妳可能是我最不擔心的，嗯，可能排在雨薇與戀音之後，但她們兩位是特例嘛。不管如何，我就不相信妳心裡沒有底。」
「嘖。」鹿儀笑著啐了一口，卻沒有否認「你就是到底也不喜歡哄我，是嗎？」
我抱起她的肩頭，把她的身子拉向我的身邊，撫著她棕紅色的秀髮。
「你也不喜歡妳身邊男人，把妳當作沒事就聽甜言蜜語的小女孩吧。」
「例如呢？」鹿儀擺出有興趣的臉看著我。
「倒如……」我說「小鹿儀妳身材那麼好，人又漂亮又會跳舞，又是啦啦隊隊長又有魅力，要當明星也一定可以啦，我一定會成為妳的粉絲團團長。」
鹿儀聽完，別開眼晴看著前方，抿著嘴唇說：「唔，普普通通……聽來沒什麼感覺。」
「我盡力了。」我老實地說。
「呼～」鹿儀抓了抓自己的頭髮「還有，我想問，你到底喜不喜歡自己的女友會抽煙？」
鹿儀平淡地問著。我倒真的沒有思考過，始終鹿儀她抽煙是抽得那麼自然，簡直是香煙品牌代言人了。
「這一點嘛，我沒有特別的想法，說到底這是很個人，不過我只能說抽煙的對身體不好，我還是勸妳別抽那麼多比較好。」
我這麼說著，鹿儀卻擺出驚異的表情：「我沒有說那『女友』是我呀！？」
「不是嗎！？」我更驚異了。
「你又沒有問過我要不要當你女友！又沒有講過我是你女友！你憑什麼默認、唔──」
Ω
在禁區入口前方，雨薇跟我相擁著，她把鼻頭貼在我的臉上，揚起鼻孔呼吸，像要透過氣味把我長期封存。她吻了吻我臉旁：
「欸～是煙味呢，而且怎麼好像有一點唇蜜的味道呢……？」雨薇歪嘴笑著，撇眼望向站在一旁的鹿儀，在我耳邊說「剛才跟小鹿儀做了些什麼吧？」
「才沒有，」我伸手把玩著她淡棕色的微卷長髮「就只是抽煙而已。」
「挖（我）才不信哩～～」雨薇向我拋著媚眼，用指尖搔著嘴唇「薇薇也想要跟老公愛愛耶……」
「我是說真的，」我苦笑說「那麼一兩根煙的時間，能做什麼呢？薇薇也知道老公的持久力吧。」
雨薇誇張地噘起嘴：「這要隔好～久～以後才能體會到了。」
我牽起雨薇的手說：「小別勝新婚嘛，妳之前不是一直這樣說。」
「也是啦～勾手指頭一言為定～！」雨薇開懷嬌笑，勾起了我的尾指「對耶，下次就換老公到台北好不好，我帶你去吃牛肉麵跟鹽酥雞，不然就回我在新竹的老家去玩……對了，一定要一個人來哦～♡」
「好好好，」我看著雨薇那不懷好意的雙眼，便答應著點頭「那薇薇就在台北等我吧，我很快就會去。」
「好耶～」雨薇看了看時間，發現差不多了，再次跟我擁抱，埋首在我的胸前說「老公，薇薇會想你的，也會想大家喔～」
「老公也是，一定會非常非常想念薇薇的。」我像中學生那樣毫不害羞地說。
「那掰囉，到台北了我再LINE你。」
雨薇推著行李走向禁區，跟我飛吻道別之餘，也跟站在遠處的樂璇等人揮手道別，步進了禁區的人潮當中。
我回到樂璇身邊，樂璇繞起了我的手臂，看著禁區問道：「薇薇會跟我們再見吧。」
「當然呀，」我有點意外樂璇竟然會這樣問「怎麼了？妳也不捨得薇薇嗎？」
雨薇搭乘到台北的航班比我們大概早大半小時起飛，加上要跟國家隊的團員會合，所以雨薇比我們先進禁區，在那之前，她已經跟樂璇她們逐一擁抱道別了。
雨薇這一次回台北，要處理奧運與學業的事情，可能會跟我們分開好一段時間。樂璇望著向機場禁區的人流，眼裡有某種我看不透的思緒，她也會因為分別而哀傷嗎，還是感到我從未察覺的──
「啊～算啦，」樂璇舉起雙手「那現在開始又是我獨佔老公了！YEAH！！！」
我沒好氣地輕拍樂璇的額頭，她轉頭望向機場的另一角落。
「其實……」樂璇沉思著說「有姐姐妹妹好像也不錯吧。」
「我可是有一位非常可怕的姐姐，實在不敢恭維。」我笑說。
我跟樂璇望向前方，在熙熙攘攘的機場當中，藝莉與戀音相對而立。
藝莉穿著配色簡約的便服，戀音穿著櫻花色的浴衣與紅色羽織。兩人面對面執起雙手，指間輕握著對方的掌心，說著我們聽不見的話，時而點頭，時而微笑。
「你說她們在說什麼？」樂璇問道。
「我也不知道，搞不好聽見也聽不懂。」我說。
現在藝莉與戀音跟我們說話的時候，都會說漢語，但兩人之間交談說的基本是日語。兩人地道的音節琅琅璫璫像風鈴的聲音，還是日語初學者的我，後來已完全聽不懂她們兩姊妹的對話了。
「唔……如果我也有姐姐，或是妹妹，會怎樣呢？」樂璇說。
「我可不能想象世上還有另一位樂璇大神呀，」我說「不過多半又會成為我的後宮吧。呃呀。」
樂璇聽見便跺向我的腳，罵道：「哼，得意個什麼啦，你有那麼多女友，都是因為本小姐幫你穿針引線呢！！」
「是是是～」我抱了抱樂璇的肩頭「不愧是我的正室。」
「哼，知道就好啦！」樂璇孩子氣地揚起臉說。
「藝莉醬，戀音，時間差不多了！」
我姐喚著站在遠處的兩人，她們走向我們。戀音望向藝莉，似乎遲疑著想對我們說些什麼。藝莉點了點頭，推了推她的肩膀，戀音便上前說：
「各位，這次帶給你們那麼多麻煩，說了那麼多不得體的話，實在非常抱歉，祝各位一路順風，有機會請必務再來京都，妾身定必悉心安排。」
戀音向我們恭敬躬身，我姐卻豪邁上前拍拍戀音的肩頭：
「過去的事情就算了，以後我們來京都玩，都可以找妳吧。」
「當然可以，這包在妾身身上。」戀音欠身說。
我鄙夷地看著我姐，她眼裡已經充滿了金錢與名牌。搞不好她才是真正的京都毀滅者。
戀音又牽起藝莉的手，把她送到我們這邊來。戀音說：「那麼，就麻煩各位繼續照顧我這位妹妹了。」
「それでは（那麼）」藝莉來到我的身邊，對戀音說「またね（下次見）。」
「はい，またね（嗯，下次見）」戀音微笑著回答，然後望向我：「對了，客人先生……或是，小果，可以借一步說幾句話嘛。」
我望向藝莉，藝莉就擺出「你就去嘛」的眼神。我便走上前，跟戀音來到一旁。
戀音在我面前交握雙手，款款微笑著說：「其實呢，妾身跟阿藝討論過跟你的關係。」
「跟我的關係？」我問道。
「那個，」戀音輕巧地說「你算是妾身的妹夫嘛，可是呢，我們之間又有過關係。」
我帶著有點進退兩難的語氣說：「這個……首先，什麼妹夫不妹夫，老公不老公的，這都是我們之間的情話，小戀妳別那麼──」
「哦？」戀音突然睜起眼晴「你是準備要拋棄阿藝嘛，你果然是渣男嗎？」
「什麼『果然』？」我無辜地說「藝莉醬到底跟妳說了什麼？」
「妾身說笑的啦，你別在意。」戀音用衣抽掩起嘴，但如藝莉生氣時凌厲眼神一點也不像在說笑。她又說「那麼，關於我們之間的關係，你會……介意嗎？還是因為阿藝的緣故，你想要先結束或是暫停？妾身拿不起主意是否該與你重新開始，阿藝她說，妾身來聽你的決定比較好。」
戀音說得有幾份隱晦，我認真想了想，才握起她仍然出奇冰冷的手說：「我當然不會介意重新開始呀，從頭到尾，就算小戀妳沒有借我施計，就算小戀妳不是藝莉醬的姐姐，我會做的還是一樣。」
戀音的眼神透過出幾份歉意，帶起委婉的微笑，雙手包覆我握住她的手，再一次向我鄭重地點頭。
「那麼，小果，妾身懇謝你的既往不咎，從現在起就有勞你對我們兩姊妹的關愛了，どうぞよろしくお願いいたします（請你多多關照）。」
我稍想了想學過的日文，也一樣對戀音行禮說：「こちらこそ、よろしくお願いいたします（彼此彼此，也請你多多關照）。」
「好啦，那麼妾身先留在京都，打點一下各種事情。妾身相信，我們很快就會再見。」戀音說。
「我也是，小戀，我非常期待下次跟妳再見。」
我與戀音再次相擁告別，然後我姐見我們道別得差不多了，便向樂璇打了個眼色，樂璇便振臂一呼：
「好！！！體操隊要凱旋回歸了！藝莉醬！琪琪！澄澄！明明！！！我們出發吧！！把金牌銀牌都拿給學生會去看吧！讓世人都對我們刮目相看吧！！！」
這是傳說中BBQ大結局嗎？
我們登機的時間已經到了，在戀音的揮手目送之下，我們推著行李往前，順便改成與我們同一班機離開的鹿儀，也尾隨我們向前走，一行人浩浩蕩蕩準備步入禁機。
「對了～老公！」走在最前的樂璇突然回頭說「打電話給靜蜓，告訴我們要大勝而歸吧！」
我依言拿出了電話，翻找出靜蜓的號碼，如果她有留意體育新聞的話，應該知道我們的比賽成績了，不過她的確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我按下撥號，把電話貼在耳邊，我以為會聽見撥號聲，可是──
『你所打的電話未有登記，請重新確認號碼再致電。』
咦？
我奇怪望向屏幕，的確是靜蜓的號碼，為什麼……？
我再試了一次，還是同樣的語音。
我所儲存電話是空號，並沒有用戶使用。
「怎麼了嗎？」藝莉看見我臉上的異樣便問。
「嗯﹑有點奇怪……靜蜓的電話是空號。」
「啊？」藝莉也訝異著「之前你們不是有打過嗎？」
「嗯……」我只懂點頭「我與小璇有跟靜蜓聯絡過。可是……」
「那麼奇怪……？」藝莉也認真思考起來。
一個原來可以使用的電話，突然變成空號，只有一個可能。
原來的使用者己經捨棄了號碼，不打算再與登錄這個號碼的任何人聯絡。
「不要緊，」藝莉依舊體貼地安撫著我說「回去就知道了，靜蜓可能有自己的安排吧。」
無計可施之下，我便一如藝莉所說，打消了繼續致電靜蜓的念頭。
那位衣著樸實，平凡又不起眼，替我們打理著體育部與體操隊的女生──現在到底在做什麼呢？我懷著像飢餓感一樣的困惑，步進了禁區，準備離開這遠東的島國，回到我與樂璇的家鄉。
可是，我沒想到。
等待我們的，是即將解散的體育部──
以及我的死亡。
肆伍︱Αργοναύται︱阿爾戈琉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