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鹿儀……妳……」
 
  我趁著嘴唇轉換方向,便推開鹿儀,可是她卻按著我的胸口,讓我動彈不得。
 
  「來呀,快來關心我呀。」
 
  鹿儀精準使用著她的嘴唇,每一下都令我感到她的柔軟,渴求,舌尖的靈活,豐富的經驗,她引領著我的手撫向她的胸部,那麼美好的形狀與手感。
 
  鹿儀純熟解開我的皮帶,拉下我西裝褲的內褲,就像已經做過一千次的動作。
 


  「等等,鹿儀,妳別這樣……」
 
  鹿儀的下巴跟我相碰,她微微抬起的雙眼就像黑夜海上裡的燈塔。她握住我垂軟的下身,用虎口前後套弄,嘴角揚起微笑,像水果糖般的甜美。
 
  「來吧,我來讓你跟我做愛,我來讓你關心我,我是你的小鹿儀了。來吧,來上我吧。」
 
  「不,鹿儀,這樣不對,這不行的……」
 
  鹿儀的手心非常舒服,手法當然也無懈可擊,但我今天晚上已做了四次愛,非常激烈的性愛,加上我喝了不只一瓶的紅酒。
 


  「沒關係,就算跟我上床,也不需要有罪惡感,真的,不需要覺得對不起女友們……」
 
  鹿儀吻著我臉旁,右手繼續套動,左手夾著香煙,在我倆之間升起了裊裊的白霧,然後,在我倆因為濕吻而喘急的呼吸之間,她終於發現了異樣。
 
  我的陰莖仍然垂軟。
 
  鹿儀驚訝地微張著嘴,用即使在我們對抗的時侯,即使每一次她落敗的時侯,也沒有如此的震驚。
 
  「你﹑你難道……」
 


  「我就說了嘛,這樣不對。」
 
  「原來你是……性無能?」
 
  因為鹿儀的這句話,加上她發自內心的表情,讓我醉意全消。
 
  「怎麼可能,別胡鬧了。」

  我像平時教訓樂璇的樣子,用指節敲起鹿儀的頭。

  「可是……」鹿儀無辜又無解地看著我下身。

  我拿開鹿儀的手,穿回西裝褲與內褲:「小鹿儀,妳知道嗎——」
 
  鹿儀後退一步,抹了抹臉上糊開了的唇膏,難過地看著我,不住搖頭,像是徹底被擊倒了,眼淚從她的眼角滾滾而下,燒盡了的煙灰太重了,跟淚水同時墜落地上:「不!我不知道!」


 
  我走上前靠近不住啜泣的她,我想至少能做點什麼,但鹿儀卻背向我,哭叫說:
 
  「別過來!」
  
  「我叫你不要過來!你給我滾!!」
 
  「鹿儀……」

  「你、你給我滾呀!!我叫你快滾呀!!!」
 
  我站在她身後,聽著她哽咽的啜泣,醉意隨著她的眼淚而蒸發。我對她那抖搐的背影說:
 
  「我敢說,沒有男人不想跟你做愛,但也沒有男人,會想跟自我厭惡的女生做愛……我也是,就算他也是。」




Ω
 
  我坐在宿舍的床上,抱著樂璇失去了意識身驅,褪下她的黑色大衣。
 
  還好她們事先準備了每人一件的風衣,沒有這件風衣遮掩她的屁股跟大腿,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把她背回來。
 
  我接過森瑤手中的熱毛巾,廁所內再次傳出森琪淒厲的嘔吐聲。我對森瑤說:

  「小璇跟薇薇我來照顧就好了,你去幫澄澄照顧琪琪吧。」

  森瑤嘆了口氣步向廁所,我將熱毛巾捂到樂璇的臉上。
 
  如果計算酒量的公式是:「喝酒的數量/嘔吐的次數」,那麼這次聖誕拼酒大會的名次如下:雨薇>樂璇>>>>>>>>>沚澄>>>>>藝莉>絲明=森琪。
 


  聽說,絲明與森琪都只是喝了兩杯廉價伏特加就吐了。
 
  因為藝莉的公寓在校外,我的宿舍還比較近,還算能保持清醒的我﹑沚澄﹑森瑤便拜托拳擊隊與溜冰隊幫忙,千辛萬苦把五個女生都搬回我的宿舍裡。
 
  我抹著樂璇嘴角的唾液與髒物,燙熱的水氣似乎讓她清醒了點,她微張茫然的眼神說:「老公……好熱呀……」
 
  「當然呀,這是熱毛巾。」
 
  「我說小穴……小穴熱熱的……唔~老公……」
 
  「別吻我,臭死了。」
 
  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女人醉成這個樣子,還能想到這些事情,我不管她的胡言亂語,抹乾淨了她的臉,便拉好枕頭,墊好她那顆淫穢的腦袋。樂璇嗯唔一聲,轉而抱向旁邊昏睡了的雨薇。
 
  「老公……射進來啦……」


 
  「惦惦啦……嘜硞ㄨㄛ……」(安靜啦……別碰我……)
 
  雨薇說著夢話,轉過身子背對樂璇,然後樂璇便抱著雨薇打起呼來。
 
  確定兩人都睡去以後,我替二人蓋好被子。然後望向攤在她上的絲明與藝莉,兩人之間雖然沒醉得樂璇與雨薇那麼誇張,但一樣沉沉睡去,我替兩人解開腳上的高跟鞋。然後走向廁所。胃酸的臭氣撲鼻而至,森琪吐完了,藉地而坐,合上雙眼背靠在瓷磚牆上,像乾電池用盡的玩具娃娃。
 
  「怎麼不把她把抱出去?」我失笑說。
 
  「她看見是我,就一直掙扎……」森瑤淡然說。
 
  真是的,我該說什麼呢?
 
  我在瓷磚地上蹲下來,用毛巾抹了抹森琪的臉,輕而易舉把她公主抱起,她看著是我,便居然哭了。
 
  「嗚~~~~~~小果,瑤瑤,瑤瑤她欺負我啊,瑤瑤好壞,說我喝醉,我才沒有醉啦!我一點都麻煩啦!小果,嗚……」
 
  「是是是知道了。」我抱著亂動不停的森琪步出廁所。
 
  我望向森瑤,森瑤卻沒有任何表情,似乎森琪的口中「瑤瑤」,並不是她本人。
 
  我把森琪放在藝莉身邊,抹去她哭過不停的淚水,隨便說了些話,哄著她兩句,她也閉眼睡去了。
 
  我回頭對森瑤與沚澄說:「麻煩妳們了,如果妳們累了也可以留下來,我房間倒是還有位置。」
 
  森瑤冷笑一聲說:「我不想再欺負我姐了。」
 
  沚澄也說:「什麼位置啦,不是只有地版嗎?那我回自己宿舍就好了,反正我還能走。」
 
  「那我送妳們回去。」我說著拿起外套。
 
  我陪森瑤與沚澄離開了房間,離開了男生宿舍。走到外面,狂歡過後的校園安靜冰冷得不像真實。我兩位女生說:

  「妳們還好嗎?有玩得嗎開心嗎?」

  「還不錯啦,」沚澄抱了抱臉旁說「不過也好久沒喝那麼多了,還好沒有要喝到吐。」

  「哎,」森瑤沉聲說「別老是要我唱歌就好。」

  「妳還真的唱了呀!?主席。」

  我們三人簡單的聊了兩句,只是大家也到底累了,便一路沒有再說話,只是走著。
 
  「我的宿舍在這邊,姐夫你就陪沚澄同學回去吧。」
 
  走到半途,森瑤停步,指向身後說。
 
  「那麼,辛苦你了,主席,我們下一次再來……合作。」我對森瑤說。
 
  說話剛落,我本來以為森瑤又是一聲冷笑,或是反駁或是不顧而去,她卻只是淡然笑著:

  「好。」
 
  森瑤回答,帶著微笑轉身,離開了。
 
  雖然還是沒有告別,沒有揮手,但她答應了,還有下一次。
 
  目送森瑤遠去後,沚澄挽起我的手臂,在黑夜裡步向她的宿舍。
 
  我們兩人享受著安靜的並肩,皮鞋與高跟鞋交錯的腳步,聽著倆成對的腳步聲,來到女生宿舍的門前。
 
  沚澄背對著宿舍,我們執手相看。
 
  「結果到今天,」沚澄說「送我回來的是你呀。」

  「妳不是說,」我問「妳早就看了穿我那麼緊張妳是否入團,其實是一直喜歡著妳嗎?」

  「唔……」沚澄噘了噘嘴「有男人會不喜歡我嗎?」

  「原來妳是這樣想的呀?原來妳才是玩弄男人的女巫呀。」

  「主導權從來都在我手裡,」沚澄靠向我面前「也是我要求你成為我的男友的,以後你得聽我的,知道了嗎?」

  「妳說什麼都好。」
 
  沚澄的兩頰上的丹霞在夜色中美得動人。我輕輕吻向她,跟她溫柔地舌吻著,她的舌尖像帶著芭蕾的韻律。這雖然是我與沚澄的第一次舌吻,但我竟完全不覺得陌生或是意外,那好像是我們早就已經預示過的未來。
 
  「我以為會更激烈點。」

  我們的嘴唇分開後,沚澄故作失望地看著我。
 
  「原諒我吧,今天我已經……太激烈了。」
 
  「後宮無雙的小果大人,終於要倒下了。」沚澄用指尖輕碰我的嘴唇說。
 
  也許是酒精殘餘的作用,我突然有種奇怪的幻想,如果沚澄穿起旗袍,一定會天下無敵。
 
  我攬向沚澄的腰間,說:「還是說,妳……想要?」
 
  沚澄微微一笑,沒有回答。我再一次吻向她,當然,這一次就如她所願了。
 
  直到沚澄重重地回了口氣,平順呼吸。
 
  她揚起手推開了我,站在我的前方笑說:
 
  「你回去吧,我的五位好姊妹等你照顧呢。」
 
  「所以我才叫妳留下來呢。」
 
  「哼哼哼哼哼哼哼……」
 
  沚澄卻莫名笑了。像看穿什麼詭計的笑容,便轉身踱起步,頭也不回步向宿舍。

  然後,沚澄卻又突然停步下來,雙眼怔怔地看著我。
 
  「澄澄?」
 
  沚澄眨了眨眼說:「對了,我還有一件事想求證。」

  「是的……?」

  「那天,就是我們……去預期比賽那天……」

  夜裡校園吹著晚風,吹散了沚澄的語句,我細步向前:「妳說什麼?」

  沚澄見我靠近,卻又帶起來微笑,然後問道:

  「對啦!我想問的是,你跟藝莉醬、小璇、薇薇她們,是否真的會多P?」

  「呃……」我倒是有不好意地思搔著臉「我們……是會,但我都不是刻要這樣做,得看她們的意願。」

  「原來如此~」沚澄滿意地點頭「那我得趕一下進度呀!晚安啦!」

  沚澄以無法分辨是否認真的語氣說,還回頭拋了個微笑才離開。
 
  我呆立當場,不覺發出一聲傻笑。
 
  沚澄也醉了。對,雖然她說沒有,也看不出來,一定是她醉了。
 
  我伸了個懶腰,鬆動酸麻的全身,獨自沿著原路走回宿舍。
 
  結束了。真的結束了。
 
  校園戰爭也好﹑體育部的分裂也好﹑晚會也好﹑體操隊的資金短缺﹑沚澄的感情問題──都結束了。

  接下來我們就可以為日本京都的世青賽,甚至為樂璇或許會參與的奧運好好準備了。
 
  就唯有鹿儀始終沒有止住淚水,剛才在禮堂二樓只是一直罵我。我無可奈可,也只好離開。
 
  但都結束了,真的都結束了。
 
  咦。不。
 
  我一時忘了,還有一件事。
 
  我拿出手機,一邊向前走,一邊撥打伶馨的電話──
 
  仍舊是留言信箱,我再打了一次,仍然是留言信箱。
  
  她……
 
  我的宿舍門前,站著一個女生。
 
  她穿著黑色的女裝西服,頸上綁了暗紅色的領巾。
 
  我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切──雖然這句話很老土,但我還是要說,真的,是她,就站在宿舍門前,然後向我走來,跟我相擁,跟我相吻,是她。

  「伶馨……」
 
  她看著我驚訝的表情,笑說:「來跟你說聖誕快樂呀。」

  「妳怎麼會在這裡?」我握住她的肩頭「妳不是還不能離開那麼無菌室。」

  「沒事的,今天晚上是平安夜,就算世上沒有神,沒有聖靈,我們都能普天同慶,不是嗎?」

  我凝視著伶馨那帶著期盼的雙眼,我握起她冰冷的雙手說:「妳的手術什麼時候要進行?」

  「大後天。」伶馨回答說「大後天你就不要打給我了,那我可能真的聽不見。哈哈。」

  「妳害怕嗎?」我問道。

  「當然呀,我每一次進手術室,每一次被麻醉,每一次醒來聽著醫生跟我說結果,我都非常害怕。」

  「我去醫院陪妳,好嗎?」

  「不,不要,」伶馨搖頭「我不想讓你看見我手術完的樣子,滿身插著各種膠管,那很可怕的。沒有男人能喜歡這樣的女孩。」

  「可是——」

  「噓,要倒數了。」

  她舉起食指,擋在我的嘴唇前方,然後數說著:
  
  「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伶馨看著手錶諗道。到底什麼時侯開始,連聖誕節都要倒數?
 
  基督至大的愛,是帶著至大的悲憫,賜予人間可憐悽愴的救贖,值得我們歡慶嗎?
 
  如此脆弱的生命,如此無助的命運。我們值得相愛嗎?

  還是正如伶馨所說,即使如此,我們還能施予一點歡欣慈愛?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伶馨帶著沙啞的喉音,高叫起來。
 
  「MERRY CHRISTMAS!」伶馨舉起雙手說。
 
  「Merry Christmas……」
 
  我哀憐地看著伶馨,伶馨摸了摸我的臉,笑說:「怎麼這種表情啦?」
 
  「妳是偷走出來的嗎,再這樣妳到底──」
 
  伶馨的用親吻阻止了我的發問,然後說:
 
  「這一個章節已經夠長,是時侯結束了。難得的平安夜,不要再問任何事情,就陪我好嗎?陪我在校園裡走走,陪我唱唱聖誕歌,哼一首小步舞曲,陪我翩翩起舞──」
 
  伶馨舉起我的手,繞過的她頭頂,原地轉了一圈。
 
  「好嗎?」
 
  好吧。


貮捌︱Χριστός︱嘉彌托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