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 - Slam Dunk同人: 二月二十一日 ﹝星期日﹞《3》
【4:41 p.m.】回到家了。
回程時在火車上睡了一覺,到醒來已經在家附近了,感覺今天過得有點不真實。
早上爬起床的那刻好像還是剛剛發生,早上在列車上的緊張感也是歷歷在目。那程車真的很長,好像經過了幾百個站,我們才去到目的地。
那個地方挺荒涼的,整列火車裡就只有我們在那裡下了車。出了車站,沿一條雙行馬路一直走。路的一邊是住宅,另一邊則是農田,我們就在中間穿過,大概走了十五分鐘,終於見到老頭子住的療養院。
療養院座落在農田的旁邊,兩旁沒有其他房屋,門前有一片勉強能停一輛貨車的水泥地,後院則用低矮的欄杆圍起了一片草地。在欄杆外面疏落地種了幾棵樹,跟附近的農田區隔開來。
走進療養院,職員都認得彩子小姐,跟她笑著打招呼。我們沿走廊一直往裡面走,去到最裡面一個休息室。休息室裡很溫暖,二三十位老人坐在這裡,有單獨坐著的,有一群圍著聊天的,而我一眼就看到老頭子了。
他坐在一張輪椅上面,身上披著一件外套,半眯著眼看著窗外的農田。他比以前瘦了很多,從前圓潤的臉上刻了幾條深邃的皺紋,讓架在鼻樑上的眼鏡感覺更厚更巨型了。
「老頭子,我來看你了。」我說。
他抬起頭望向我,目光慢慢聚焦在我身上,然後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櫻……櫻木……木……同學。」他說話有點慢,但我能聽出他語氣裡的喜悅。我把手中的膠袋掛到他輪椅後面,深呼吸了幾口,才在他面前蹲下來。
「對不起,過了這麼久才來探你。」
我像從前一樣伸手拍了拍老頭子的臉,他從前肉肉的臉上有了一層鬆弛的皮膚。我眼角濕潤,但卻是高興的淚,老頭子也慢慢扯開嘴角,露出了笑容。
「櫻……木……你…還還有…打籃……球嗎?」
「……嗯。」我怎麼敢老實告訴他:「呵呵,老頭子,我早就說過我是一個天才呀,不單單是在籃球,在其他方面也一樣是天才……」
我盡量挑了工作中比較有趣的部份,向老頭子講了自己這段時間的生活。大概是彩子給我遞來的椅子吧,我忘記了,只知道說著說著我就坐了下來。
盤腿坐在老頭子的對面,有時候說到興起,就忍不住靠向前,伸手拍一拍他的下巴。不像以前,我現在只敢裝模作樣地輕拍他,但那個習慣性的動作卻讓我有種回到過去的感覺。
老頭子就跟從前一樣,很吝嗇臉部表情,只有當我自說自話到哈哈大笑,他才露出一個腼腆的微笑。但從他的眼神中,我知道他一直專注地聽我說話。直到一個看護小姐過來打斷了我們,說老頭子是時候回房間吃飯了,我們才陪他回去。
彩子跟大猩猩在前面帶路,我則負責推輪椅。到了老頭子居住的房間,師母已經站在門口等待了。後來彩子告訴我,他們夫婦倆一起住在這裡,既可以互相陪伴,也免得師母一個人照顧老頭子太過辛苦。
「很感謝你們這麼有心,常常過來探他。老師也很記掛你們,到現在還很常看湘北的比賽,每星期都要我播給他看。」師母說。
師母接過了輪椅的手柄,看見我時明顯有一點驚訝。
「你是櫻木同學吧?很久沒見了,你還好嗎?」
「很好,謝謝師母。」
「等……一等。」老頭子說:「赤木同學……謝謝你。」
「老師,不用,這是我應該做的。」大猩猩說。
「還有……櫻木。」
我連忙蹲在老頭子身邊,他緩慢地回過頭看著我。
「你畢業時,我給你寫的……紀念卡,你還……留著嗎?」
「嗯,當然了。」
我知道這不對,但還是臉不改容地再說了一次謊。
「很……好,上面寫的……那句話,你……要記著啊。」他眯著眼露出一個微笑:「呵呵,也別忘了……籃球和……隊友。」
「知道了,老頭子。」我大聲答應。
聽到我的回答,他滿意地點了點頭。跟老頭子和師母道別後,我們輕輕掩上房門就離開了。在房門打開的那一小段時間,我偷望到房間裡面的書桌,正中央的位置就擺放著我們球隊的那張合照。
走回車站的路上,我從大猩猩的口中得知了這段時間裡我錯過的事情。
「你也知道的,老師一直以來就有心血管問題。大約三年前他在家裡昏倒了,急性中風。還好師母在家,急救員也來得及時。他在醫院躺了幾個月,醫生說他康復得不錯,但行動不如以前方便了,最好能有人長期照顧。」
「所以他們就搬來這裡了?不會太遠嗎?」我說。
「他們家人考慮過幾個地方,也問過兩老的意見,最後才挑了這裡。當然,遠是遠了點,但勝在地方清靜。老師一直沒忘記我們幾個老學生,當然也包括你,好幾次問起你這個不知所蹤的麻煩傢伙。」
「我知道,是我錯了。」我說。
我跑前兩步回過頭,挺直胸膛,雙手貼腰,對著赤木和彩子彎腰鞠了個躬:「對不起。」
嘭!一記拳頭敲在我的腦門上,痛得我大叫:「痛呀!又用暴力,我都在說對不起了啦,好不容易醞釀的情緒都被你打跑了。」
「那是你該打,才一句對不起就想我們原諒你?遠遠不夠。」大猩猩板著臉說:「想要我們原諒,怎麼都得做點實在的事情來補償。正好我們這裡有個任務,就交給你負責了。」
「甚麼任務?」
「剛才你也聽到老師謝謝赤木隊長,他是感謝我們帶你過來。」彩子說:「老師一直很想再見一見你們。我們就想,如果他能夠再看見你們一起打籃球,肯定會很高興的。」
「那簡單,下次我帶一個籃球過來。」我說。
「笨蛋。」大猩猩又舉起拳頭:「這裡是療養院,你自己大吵大鬧被罵不要緊,別害我們被一併趕走,到時候我饒不了你。」
「打籃球那及得上你的嗓門──停停停,不要再敲頭了。要不,我帶一件籃球的玩具過來?」
「你以為老師跟你一樣幼稚嗎?」大猩猩說,他拳頭再向我的腦門撞過來,我抱頭躲了開去。
「那你想我怎麼做?」我說。
「我們準備了這個。」彩子從手袋裡拿出了一疊文件。
封面寫著《安西老師盃 ─ 神奈川縣籃球邀請賽》。
我揭了揭,後面是一大堆細則、數字、表格:「這是?」
「給老師的一點心意。」彩子接回那疊文件:「我們籌了一小筆錢當獎金,準備以老師的名義辦一個籃球比賽。」
大猩猩說:「老實說,我們只是夾了小部份,大半都是良田的功勞。」
「嗯。」彩子平淡地點了點頭,她揭開夾在文件中的日程表:「開幕賽訂了在四月三日,會在學校的體育館舉行,由你們對上師弟,也就是現在的湘北隊。那天我們會接老師回去湘北看比賽,晚上再全員一起吃飯。」
「我們?比賽?」我算了算:大猩猩、良田、四眼哥哥,就算加上我也只有四個,人不夠一隊吧?
「加上流川和三井就夠了。」彩子說。
「他們都會來嗎?」
「這就是要交給你的任務了。」她說。
「這兩個傢伙跟你一樣是失蹤人口。」大猩猩說:「作為前失蹤人員,這次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去把他們兩個人都找回來,通知他們來參賽。」
「為甚麼是我一個人的任務,你們也可以幫忙的吧?特別是三痴,他可是跟你同級的吧。」
「我早就問過同級的同學了,沒有人知道三井的聯絡。哼,要是自己有空我才不想靠你,只是現在正好學期尾,我已經把工作拖了好一段時間了……」
「彩子小姐呢?」
「她來探望老師很多次了,你好意思問?況且有一堆行政工作要麻煩她,準備場地呀,安排裁判,邀請嘉賓之類的,要不你來負責這些?」
我扁了扁嘴,沒再爭辯。
「我要怎麼找他們呀?有他們的電話嗎?」我說。
「他們從前的電話地址都沒在用了。」彩子說。「你得想想其他辦法。」
「說得容易,有甚麼其他辦法呢?」
「要是容易就輪不到你去辦,也就算不上將功補過了。」大猩猩說。
「好吧。」我說:「不過那隻狐狸只會幫倒忙,不如就別找他了。他不是逃到美國去了嗎?可能根本不在日本呢?」
「你沒聽安西老師說嗎?叫你別忘了隊友。」大猩猩又舉起拳頭盯著我。
「是,是,我知道了。」
「記得別慢吞吞的,幾個星期轉眼就過去了。」大猩猩說。
「哼,我一出馬,一定很快就把這兩個傢伙挖出來啦。」
「那就這樣說定了。」
大猩猩伸出右手,掌心向下虛放在空中,我和彩子望了他一眼,也默契地把右手搭在他手掌上。我們三人手搭著手,一、二、三,一起大叫出來。
「湘北!湘北!湘北!」
剛從身旁經過的一群師奶被我們嚇了一跳,驚惶地望著我們。
「我們回去前也先吃飯吧。」彩子連忙裝作沒事地衝進旁邊的拉麵店,我和大猩猩也笑著跟上。
有點肉麻,有點尷尬,但又很美好。
忽然好懷念這種感覺,說不定四月份我們就能像以前一樣聲勢浩大了,隊員們,加上彩子小姐,老頭子,還有晴子小姐……
只是,那個畫面裡不會有我的位置了。
我太久不曾碰過籃球了,而且四月三日是搬遷的日子,那之後我就會永遠地消失在人海之中。不過沒關係,即便少了我,只要把三痴跟那隻狐狸找出來,至少他們能湊夠五個人了。
這就是我唯一能為老頭子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