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頭爆炸了，請停止奏樂!》

晚上八點。演奏廳。
今晚座無虛席，皆因有當今國際知名的鋼琴名家演出。
但第一個出場的，是個寂寂無名的鋼琴家。
據說，接下來是他親自作的曲，而鋼琴上，無譜。
他開始演奏了。
一開始，這曲子的節奏來得輕快悅耳，可是越聽，便越覺得不對路。
它的音調有些時候太尖，又有些時候太沉。
總括來說，很難聽。
觀眾席上不少人都聽得眉頭緊皺，不禁竊竊私語。
眾人都露出了難受、不耐煩之色。




突然，觀眾席上「啪﹗」的一聲巨響，然後便傳來一陣驚呼、尖叫聲。
其他未知情況的觀眾聞聲望過去，驚覺一位觀眾的頭顱爆開了，鮮血噴灑四周。
所有人都不禁被眼前的可怕景象嚇至目定口呆。
全場觀眾都站了起來，內心惶恐不安。
但很快地，這些觀眾除了被頭顱爆炸這件可怕事情嚇至半死之外，他們還目睹了一件令人極度詭異心寒之事……
沿著這具無頭屍體所在的位置，向著它頭頂的方向一直向上望，最終，你會發現一團金黃色的光球慢慢地升上半空。
它正是頭顱爆炸的原因。
本來，這是無人得知的，但當你陸陸續續，看見身邊的人都突然頭顱爆炸，並看見裡面有一團金黃色的光球徐徐上升，你便會認定這些光球就是元兇了。
此刻，場內的觀眾都幾近瘋狂、失控。
他們都已經不能思考了，他們只想盡快逃離現場。




可惜，當這些人跑到出口時，他們便發覺大門已經被牢牢鎖上。
用推的、拉的、踢的、撞的，無論怎麼做，門就是開不了。
他們陷入了極度的恐怖絕望之中。
於是頭顱，又先後爆開了。
有些觀眾，他們雖然同樣被這突如其來的恐怖情景嚇得觸目驚心，但他們卻依然保持著極強的觀察力。
演奏廳內，他們注意到兩件事情。
第一，這些令人頭顱爆炸的光球，當它們升上半空之後，形態會慢慢出現變化。它們由球體的形態慢慢化開，轉化成氣體狀，然後，一團團的金色氣體慢慢地向著舞台的方向飄過去。
第二，發生這些極度瘋狂失控的事情時，舞台上面的那位鋼琴家竟然未曾停下手來。他反而是越彈越勁，越彈越急，簡直就像是著了魔一樣。
於是，他們都不約而同地認定了一件事情。
鋼琴家與這件事情有關﹗




所以，已經有些觀眾向著舞台的方向跑了過去，而且是從四面八方的，為數起碼十餘人，他們的目的就只有一個----
立即停止演奏﹗
很快地，有人跑到舞台上，是一位壯漢。
他二話不說向著鋼琴家的方向飛撲過去。
鋼琴家被撲倒，雙手離開了鋼琴鍵。
鋼琴聲戛然而止。
然後，爆炸便停止了。
場內那些生還者你眼望我眼，驚魂未定，就像大家剛剛都發完一場極度可怕的惡夢一樣。
但很明顯，這不是夢。
失去了鋼琴聲之後，場內那些連綿不絕的、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一波接一波，一直都未有停過。
慘叫聲很明顯，明顯得令人抓狂。
這裡是人間地獄。
本來坐滿全場的1400名觀眾，現在大概只剩下一半，也許連一半都不剩。
其他的，全部化成滿佈血污的無頭死屍，還化成了頭頂上的那些金色氣體。
舞台上，那名撲倒鋼琴家的壯漢，他此刻正坐在鋼琴家的心口上，完全壓制了他的行動。




但其實，鋼琴家也從來未有掙扎過。
壯漢正在轉身看著觀眾席，心想這一切，似乎終於都停下來了。
於是壯漢緩緩地轉過頭來，看著鋼琴家。
一鼓怒火突然湧了上來。
剛才壯漢的老婆，大兒子、小女兒全部都因頭顱爆炸而死。
就在他的面前。
而此刻，始作俑者的鋼琴家正在對他微笑。
壯漢的理智線斷裂了。
他一把抓著鋼琴家的衣領，然後握緊的拳頭隨時揮出。
鋼琴家依然在笑著，更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
壯漢暴怒﹗揮拳﹗
此刻，場內有人發現剛才那些升在半空中的----由光球轉化而成的金色氣體，它們並非漫無目的地飄向舞台，而是向著同一個目標----鋼琴家的方向飄過去的。
之所以得出這個結論，是因為那些金色氣體已經來到了鋼琴家的頭頂之上，並且源源不絕地竄進去鋼琴家的體內。
壯漢沒有發現這一件事。
於是他全力擊出的拳頭就打在鋼琴家的臉上。




鮮血濺出，慘叫一聲。
「啊啊啊啊啊啊﹗」
濺血的，慘叫的，都不是來自於鋼琴家，而是來自於出拳的壯漢。
壯漢的半個拳頭已毀，肉爛且骨碎。
壯漢忍著痛、震驚地看著自己半毀的拳頭，又看一看地上的鋼琴家。
剛才的一拳，竟然有如打在鋼鐵之上一樣，而鋼琴家的臉上亦竟然絲毫無損。
壯漢一臉不可置信。
鋼琴家站起來了，他木無表情地走到壯漢跟前。
壯漢無助地看著他。
鋼琴家一笑。
鋼琴家突然一腳踹過去，壯漢即時從腰間爆開，鮮血肉碎噴灑出去。
場內，又是一陣驚呼尖叫。
鋼琴家變成超人了。
一個會殘殺平民的超人。
所有生還者目睹這一幕後，內心再次陷入驚恐絕望。




而那些近距離目睹這一幕的----那些舞台上的人，他們都爭相走避離開舞台，生怕下一個被踹爆的人就是自己。
鋼琴家沒有理會這些人，他驚喜地看一看自己的手腳，然後興奮地笑了笑。
鋼琴家隨即跪地對著地面打出一拳，「轟﹗」的一聲就打出個洞。
看見的人已經不感意外了。
而鋼琴家則感到很滿意，他笑看著地上的洞，然後站了起來。
他掃視著觀眾席，再次一笑，然後就慢慢地向著鋼琴方向走過去。
生還者一慄。
但鋼琴家未有一把便坐下來彈琴，他首先走到鋼琴一旁，用手指輕敲琴身，當他認為把握好力度之後，才緩緩的坐下來。
生還者絕望了。
奏樂了。
於是，又爆炸了。
鋼琴家這一次奏樂，表情很寫意，很滿足。
他笑著地彈。
這些不可思意的事情，他竟然都做到了。
以前忍受過的那些苦澀屈辱，都已經不緊要了。




人生，將要迎來下一篇章……
「寶奇﹗寶奇﹗」
觀眾席上，一個女人在血泊之中大聲呼喊著鋼琴家的名字。
鋼琴家原來叫寶奇。
女人已經喊了好幾遍，喊得聲嘶力竭。
寶奇聽得見，一直都聽得見。
於是他深深吐出一口氣，而手，也終於停了下來。
這個時候，演奏廳內只剩下不足100人。
寶奇望向觀眾席上的那個女人，眼神突然一閃，輕輕一跳。
他竟然就跳到半空之中，然後重重地降落到女人面前。
果然是超人。
女人一驚，她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這一個男人。
這一個明明熟悉的男人。
寶奇對她笑了。
笑得很詭異。
「寶奇……」女人顫著聲音說。
「Rebecca。」寶奇微笑著說。
女人的嘴唇在震，一時間講不出說話。
寶奇則回復了冷酷表情，說︰
「估唔到你仲喺度。」
女人全身一震，流著淚說︰
「究竟發生咩事……？」
寶奇再次一笑，說著︰
「多謝你。」
女人錯愕。
「多謝你喺我最失意嘅時候離開我。」
女人詫異。
「係你將我推落地獄，係你令我出賣靈魂比魔鬼。」
女人的表情轉為驚慄。
「鏗﹗」
是鋼琴聲。
舞台上面，竟然突然再次響起了鋼琴聲。
但寶奇就在觀眾席上，所以彈琴的人到底是誰？
所有人聞聲驚望過去。
當中，包括了寶奇。
只見舞台上面，鋼琴前邊坐了另一個外國男人。
他就是本應今晚的男主角----當今國際知名的鋼琴名家。
鋼琴名家奏樂了。
眾人一慄。
果然，就是剛才寶奇演出的那一首。
在無樂譜的情況下，鋼琴名家竟然只聽一次就能完美地重新演奏。
於是，頭顱又爆炸了。
這一次爆頭的是Rebecca，就在寶奇面前。
「啊啊啊啊啊啊﹗」
寶奇竟然震驚得大叫起來。
寶奇猛然回頭，又驚又怒地瞪著舞台上面的鋼琴名家。
鋼琴名家則越彈越急，同時間看著寶奇的方向，內心極度焦躁惶恐不安。
寶奇暴怒，半蹲，他要向著鋼琴名家的方向猛衝過去。
「啪﹗」
寶奇的頭顱爆開，軟癱在地上，一團金黃色的光球徐徐升起。
這一團光球的光，比之前的都更光更亮。
終於都完了。
終於都。
此刻，放在琴鍵上的----鋼琴名家的手指才慢慢的抖顫起來。
鋼琴名家看著觀察席上寶奇的無頭屍體，也看見了寶奇旁邊的----Rebecca的無頭屍體。
鋼琴名家眨了眨眼睛，表情難受，內心充滿了罪疚感。
他緩緩地站了起來，深呼吸一口氣，然後向著觀眾席衷心的鞠躬致歉。
然後觀眾席上，響起了零星的掌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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