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ek 0 Day 5

聽着藍牙喇叭裡傳出日本樂隊Dios的歌聲,我半醒半睡地洗面刷牙。

早上聽搖滾樂能讓我更快脫離剛睡醒迷迷糊糊的狀態。

但願...
「逃避行」一歌的歌詞不會發生在我身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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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麵包塗上一層層果醬後,拿起手機打開IG。

「轉頭出嚟食餐飯?」我在IG私訊阿Matt。

綠燈顯示她剛好在線,幾秒後便發了段錄音過來:「Lunch約左Coco食,你join唔join我哋?如果你唔想嘅,夜晚嗰餐先一齊食?」

「咁我晏啲再同你講夜晚幾點食。」我回覆。

她給我一個OK手勢。





收到她的答覆後,我便開始新一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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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裏咬着麵包,手卻忙到不停。

按下電腦電源的開關,輸入密碼。打開Gmail,一整列、累積了幾天的投稿需要我去審核。

「「偉仔..」我面前嘅人係羅師傅,佢係我好尊敬嘅一個人。





入行三十幾年,但係佢完全冇沾上嫖賭嘅習慣,每日放工第一件事就係趕返屋企陪老婆仔女。

一個平時豪邁直爽嘅大男人竟然閃閃縮縮,唔通佢做錯左啲乜,所以唔敢出聲。

佢講嘅下一句話令我措手不及。

佢突然拎起一封利是,塞俾我,之後講:「偉仔,呢封利是係我哋幾個師博嘅心意,今日係你結婚十週年日,你唔好唔收。你由學徒開始就跟住我哋做嘢,我同佢哋其實當你係半個親生仔。你今日早啲收工陪老婆啦!我哋會幫你埋尾。」

唔怪得佢咁唔好意思,兩個男人喺到真情流露。不過呢一刻,我真係好感動,差啲忍唔住喊出嚟。

我接左封利是之後即刻背對住羅師傅。
我怕佢見到我咁嘅樣,之後會拎我嚟講笑。

「多謝哂羅師傅,幫我同其他師傅講聲多謝。我去執野先,聽日見!」





唔記得自我介紹,我叫明偉,你叫我阿偉又得,叫我偉仔都得。

唔好睇我牛高馬大咁嘅款,其實我係個怕醜仔。

生得高大又有乜用,讀書唔叻,中五考完會考嗰排同阿妍初嘗禁果,未婚懷孕。

當時兩邊嘅屋企人都想我哋落左嗰BB,但係我哋兩個都想嗰BB出世,所以我同佢搬左出去住。

我返地盤,養住頭家,佢就乖乖係屋企養胎。

可惜,懷胎十月,臨盆之際,意外發生左。

當時醫生問我,保住媽咪定保BB,我諗都冇諗就答左保大人。





比起素未謀面嘅BB,我更愛我老婆。

雖然發生咗呢件悲劇,但係我哋嘅感情依然好好。

唔講咁多住,返屋企慶祝結婚週年日先。

順帶一提,由結婚到依家,每一個週年日都係我哋兩個自己慶祝。

我哋冇搞過婚禮,呢十年亦冇同屋企人聯絡過。

「啦~啦~啦」我哼住歌走出,竟然見到門口隔離擺住兩大包碳,大門半掩沒有關上,打開門,一地都係雜物。

沒有想像的驚喜,沒有燭光晚餐,沒有神秘禮物,只有驚嚇和恐懼。

「老婆!老婆!」我一路大叫卻冇任何回應,走入睡房之後終於見到佢,佢一個人縮係牆角。





我抱實佢,好驚佢下一秒就會係我眼前消失。

「你冇事就好!」我鬆左一口氣。

「係咪有賊入左黎?發生左乜事?」正當我諗緊答案係乜,我聽到一句我唔敢相信嘅話。

「老公...你可唔可以殺左我...」佢細細聲講。

「究竟發生左乜嘢事?你唔記得我哋十年前嘅約定咩?無嘢係解決唔到,我哋一齊捱左咁多年,有問題你開聲就ok。」呢一刻我好激動,十年嚟捱過左無數次苦難,究竟有乜嘢驅使佢要咁講。

「我有cancer,仲要係末期嗰種,剩低幾個月命。就算用盡所有方法去醫,都唔會捱得過呢半年。」佢用好平靜嘅口吻同我講。

「但係..」我一開口就俾佢打斷,佢繼續講:「我知老公你想講乜,我之前呃左你。當我上個月收到body check份report,我都唔敢相信自己對眼。直到前幾日去東區再check一次,醫生佢親口同我講...」





「我..我」依家諗返起,唔怪得老婆佢呢幾日怪怪哋,原來...

「我可以搵最好嘅醫生,搵返我屋企人借錢,我可以...」我連忙說。

佢再一次打斷我嘅說話:「阿偉,你仲記唔記得十年前嘅約定?

唔好再講落去啦!

我生命剩低嘅每一日都只會令你同我生活係煎熬中。

我已經諗清楚!

雖然我眷戀呢個世界,渴望同你一齊生活嘅將來,掛念住同你係張床上嘅每一晚。

但係每一分每一秒都折磨緊我!

...可唔可以由你...親手為我解脫。」

「我..」我..一切都太突然了..這個世界..究竟..

「十年前開始,十年後結束。老公你仲後生,希望以後你可以搵到一個更好嘅人陪住你。對唔住,我愛你。」她一邊講,一邊走出門口將兩大包碳攞入屋。

十年前嗰一晚,我哋朝早攞左結婚證,夜晚做左一個承諾「一生中不離不棄,除非遇到不可違之時,便以自己的雙手來為對方解脫。」

我放低點火嘅雙手,攤係門前。

究竟..發生左啲乜..

我用這雙手來為你解脫,可我呢?

誰又能為我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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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完首篇投稿。

寫下自己的評價,並決定文章能否刊登上雜誌,這就是我的日常工作。

「以喜慶來突出悲劇的哀慟和突然是一個好選擇。

因篇幅所限,場景轉折較生硬。

個人認為可多著筆於為對方解脫的部分。
劇情推進過快。
作者應多寫主角的心理描寫和掙扎。

安樂死這個議題極具探討價值和發揮空間。

望作者能繼續努力創作!」

無論投稿者的文筆如何,文章的體裁和主題如何,只要不涉及色情內容,基本上都能刊登上文學雜誌。

一來我們想鼓勵創作者繼續創作下去;二來...投稿的人數越來越少,現今很少年輕人會閱讀文學雜誌,並向我們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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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們有聽過莊周夢蝶的故事嗎?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

輾轉反側間想起了舊時中文老師的授課。
身體一動不動,思緒卻如潮水般流轉。

作為一個自認為自己是文青的人,往往會在夜深時傷春悲秋。

靜靜側躺在床上,面朝窗,看著眼前五光十色的都市,街道上依舊充斥著不少流連在燈紅酒綠間,縱慾於酒色之間的俗人。

我總是自命不凡,認為自己與庸碌之眾不同,他們是庸俗的,只會吃喝嫖賭;而我輩則懂得欣賞藝術、懂得思考。

然而在寂寞的夜裏,我常常懷疑自己是否已被這座城市所同化。

我再也分不清現實與夢的分別,明明它們的不同就猶如光與影般截然不一。

可是...

天上最後的一顆星慢慢暗淡,被世俗所擊倒。

「轟!」隨著一陣令我驚醒的雷聲,遠處嬰兒受嚇的哭啼聲也漸漸被落雷後的雨聲所掩蓋。

坐在床上,抬頭望天,再也看不到一點光,只剩下一片漆黑。

我的心也伴隨著這座城市被雨水所淹沒。

其實我又何嘗不是另一個莊周,在亂世中浮浮沉沉,分不清究竟是夢如人生;抑或是人生如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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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核完最後的文章,就完成今天的工作了。

「文人總是喜歡思考和感歎。

這篇文章...我相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解讀,始終一千個人眼裡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p.s.行文風格跟我挺像的!」

留下評價後,把chrome關掉,並決定去解決午餐,再回家作歇息。---------------------------------------------------------------------
 坐在餐廳,注意力卻不在這裡,我一直擔憂着晚上和阿Matt的對話。

若果她喜歡的不是我,那就最好不過。

思考了一整天,我也分不清自己對她的感情。

如果說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好感摻雜在我們的關係當中,那當然是騙人的。

誰沒有喜歡過青梅竹馬?

可單就現在來說,阿Matt對我來說更像是一個妹妹,我會去關心她,呵護她,可這並不是愛啊!

由見面的那天,到分手的那刻,直至現在,我都是愛着阿晴的,這種愛是不可割捨的。

我的心裡依然住着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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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怕阿Matt真的喜歡我。

她的性格...我當面拒絕可能會出大事。

將自己代入成她,暗戀一個人快十年,一直在他默默付出,結果被人截胡。

雖然愛情當中無分先後,更注重互相的感覺。
可...一個失戀的人不會這樣理性去思考,尤其是阿Matt。

她的父親更注重於生意,而不是她的成長。

所以才會發生一次次家變,那個愛著女兒的母親接受不到另一半出軌,選擇離婚。

正常來說,她理應拿到撫養權,但法庭的判決和公平二字扯不上任何關係,她的母親只能淨身出戶,甚至...與親生骨肉見面的機會亦受限。

她看似有一個好父親,實則她的童年可以用形單影隻來形容。

只能說豪門是冷血的,獨生子女根本沒有人可以交心。

幸好,阿Matt認識了我們三人。我們構成了她的童年,擔任着她成長的伙伴。

我不敢想像我們關係破裂的畫面...

世界坍塌下來,我想我會瘋了吧。
何況是阿Matt,她內心比我還要敏感和細膩。

四個孤獨的人走在一起,一同生活了不止十年。我們已經習慣了對方的存在,缺一不可。

「唉!」思前想後,顧忌太多,我對今天的晚餐已經有些卻步。

大力搖頭,把愁緒甩開,到時候見一步走一步吧。

可能是我自作多情,阿Matt喜歡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咳!咳!」現今的鹽都不值錢嗎?
整碟炒飯也咽不下去,實在是太鹹了!
吃了一兩羹已經完全失去食欲,埋單,然後回家去!

「還有幾個小時的休息時間才去找阿Matt,應該做些甚麼好?」我躺在床上想着。

「寫同人文?」自問自答道:「唔得,preparation唔夠。」

這就是一個人住的好處,沒有人會因為你自言自語而感到奇怪。

「睇戲?睇動漫?」我問。

想了幾秒後,說:「等SpyxFamily Part 2出哂先一次個追。」

「嗯...」突然靈機一觸,興奮地說:「可以寫文!IG account好耐冇更新。」

我開一個新post:「「Hello!可唔可以阻你少少時間?我哋有條問題想問你。」主持人走向路人A並問。

「Sure!」路人A好爽快咁講。

「最近中國外交部就佩洛西訪台發出嚴重警告,不排除將其座駕擊落。如果因此引發核戰爭,世界末日即將來臨,你係最後一刻會做乜嘢?」主持人一臉嚴肅咁問。

路人A諗左一諗,講:「首先,你哋嗰前設唔成立,中共又點會咁做。」

係主持人想開口回應嘅時候,路人A話鋒一轉:「當然你地重點係後半段嘅問題,不過希望你唔好再用一個咁差嘅前設做訪問啦。
如果世界末日,我可能會上山頂,睇住呢座由漁村發展成繁榮嘅城市點樣分秒間毀滅。」

主持人點頭示意,表示謝謝你的回應並離去找下一位受訪者。

經過一整個上午的訪問,得到數百個五花八門的答案。

有人不屑一笑直接離去,並低語年輕人只會活在幻想之中。

有人以一口帶着鄉音的廣東話表示偉大的祖國並不會倒在洋鬼子身前。而她旁邊的孫女只顧着看抖音,不予任何回應。

有人說他會用盡最後一秒陪在家人身邊。

有人表示會用盡工作的積蓄去酒店吃一餐大餐。

有人會鼓起勇氣向心儀的人告白。

有人說他會在末日前自殺,他承受不了倒數末日來臨的壓力。

有人會如常工作,過著規律的生活去迎接末日。

亦有人說他會盡全力生存下去。

有人說她會和前男友聊一聊。

有人說他會詢問上帝為何會讓此等災難發生。

有人情緒激動,說他已經等待末日的來臨而久。

有人說他不清楚,既沒有生存的目標,又缺乏留戀的事物。

那你呢?在世界的最後一刻又會做些甚麼?」」

我很喜歡寫一些文章或問一些問題能得到讀者的回應。

除了想瞭解更多自己的讀者,他們的回答往往能啟發我。

來自各行各業,有着各自的看法。他們能給予我更多方面的思考,甚至增進我的見識。

加上寫作不是單向的,輸出的同時,我也希望有輸入。

只是發佈帖文後,還剩下很多時間。

我決定發一個限時動態,然後去聽歌,紓緩一下情緒。

「人間有太多不值得

為了
父母的心意放下了主見
別人的流言蜚語而傷心

為了
一時的娛樂而拋棄學習
填鴨式補習而遠離興趣

為了
豬朋狗友而兩肋插刀
一見鍾情而放棄舊愛

為了
工作而放棄養妻育兒
金錢而放棄道德底線

為了
公義而受起訴
民主而被通緝

還有太多 太多

為了
一個人而付出全心全意

為了
我們的城市而犧牲青春」

配上全黑的背景,按下發送一鍵。

一段時間沒有更新的我,終於「上水」。
讀者們期待已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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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錯過的大雨,那些年錯過的愛情。好想擁抱妳,擁抱錯過的勇氣。」歌聲從電視喇叭傳出。

我第一套看的校園戀愛電影,就是由九把刀同名小說改編而成的《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
原來已經過去十一年...
柯景騰和沈佳宜都變老了,我亦不例外。

摸摸下巴的鬚根,準備去剃鬚時,收到了阿Matt的來電,應該是打來商量晚餐的時間和地點。

她打了聲招呼後,我先主動問:「七點半你ok?」

她有些愕然說:「...我以為你冇所謂,啱啱book左七點兩位。」

「Oh,唔緊要啦!七點就七點,横掂我成晚都得閒。」我開心地說。

最討厭就是做抉擇的瞬間,有人能幫忙做決定的感覺真好。

「不過你book左邊間?」我問。

「前幾日我哋四個一齊食,酒店頂樓嗰間西餐廳。不過我冇阿秦咁大手筆,我冇包場。哈哈!」她說。

從她的口吻中,看來她以為今晚是日常的聚會。

想起等下要和她聊戀愛話題和釐清我們之間的關係...就挺尷尬的。

不過我主動說起,也總比被動等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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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默默在心裏祈禱,她喜歡的不是我。

若果她喜歡我...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處理這份感情,以後要怎麼面對她。

但願,是阿秦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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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一生中都會遇到無數個過客。

當中只有千萬份之一的人能走進心坎中。

對我來說,阿晴是我一見鍾情的女孩。

對她而言,我並不是一個無名氏的過客。

阿晴對我亦是一見鍾情!

「我喜歡的人也能喜歡上自己,我認為這就是奇蹟。」

遇到一個真心真意喜歡的人,已經是低概率發生的事,而她也喜歡上我,那我稱它為奇蹟並無誤吧!

可...這明明是一個奇蹟的旅程,我本應好好珍惜它。

我卻傷透了她的心...

離我們分開已經整整八個月。

這段時間,每天,每時,每刻,每霎,我們不是沉浸在痛苦中,就是在掛念對方。

過去的回憶構成我每夜的夢境,而她就是我魂牽夢縈的那個人。

既然當初是我單方面的誤會而導致戀情的破滅,那我自然要肩負起修補這段關係的責任。

這是我的贖罪。

我絕對!絕對不能再一次讓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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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點出門口啱啱好。」先去換衣服,做好出門的準備,然後在手機上設一個鬧鐘提醒自己。

看着掛牆的時鐘,四點十分。

「仲有差唔多兩個鐘,搵啲片睇先。」如此想着,右手拿起了電視搖控,在YouTube搜尋起'The First Take'。

只能說感謝Sony的企劃部,這個計劃讓我對日本樂壇有更深的認識,綠黃色社會、Milet......一個又一個出色的歌手和樂隊。

一鏡到底這特色非常考驗歌手的穩定性和抗壓程度。

我把它們頻道近幾星期上載的影片看一遍,再重溫本應在昨晚看的英雄聯盟決賽,消磨完時間,就出門了。

一邊收拾自己的心情,一邊低身穿着鞋。

想起韋禮安,作為首位尚未在日本正式出道便獲邀登上頻道的華語歌手,他在The First Take唱的那首「如果可以」與原版不同,另一種演繹別有一番風味。
他的大膽、創新的決定為他帶來更多好評。

而我...尚未完全從Faker,T1的失敗中回過神來。
領先着二比一卻被追平,並在決勝局當中被DRX擊敗。
明明T1距離冠軍僅僅只有一步之差。

關了燈,走出門口,背後是黑暗的玄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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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車上的座位,手機開了Google Map,
查看着巴士站與酒店的行走路線。

「尾三嗰個站落車,沿住彌敦道行五分鐘,之後向右轉再直行六百米。」我作為一個「路痴」,背着地圖上的指示,口中喃喃道。

'So, get away. Another way to feel what you didn't want yourself to know.'

電話響起,有一個三字頭的電話打來。

「喂!」我說

我完全沒有想到...會收到來自醫院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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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秒,對方才說話。

「請問係咪徐凱然先生?」一把低沉的聲音傳入耳中。

「我係,請問你係邊個?」本想着是宣傳抑或是詐騙的來電,準備收線時卻聽到他說出了我的名字。

「呢邊係北區醫院打嚟,你嘅叔父叔母發生咗意外。急症室醫生幫佢哋急救完,之後做緊手術。」他說。

「...明白,我依家會趕過嚟。」我說。

掛斷電話後,按下巴士上的落車鍵。

我握住扶手,手臂不自覺地發力,骨頭亦發出「喀喀」聲,而那老舊又有點脫色的黃色扶手亦發出「吱吱」聲。

一次又一次深呼吸,冷靜...要冷靜!

只是...至親之人遭遇意外又如何能保持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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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輛的士飛馳而過,找不到的士站,攔不到車,越發心急。

越心煩,越焦慮,就越找不到車。

心急如焚的同時,終於有一輛紅色的士減速,停在我跟前。

司機從緩緩低下的車窗探出頭,問:「仔,去邊啊?」

語音未落,我已經搶着答:「五百蚊,去北區醫院,要快!」

他催促着我:「快!快!快啲上車。」

我尚未把車門完全關上,他已經開了車,引擎轟轟作響。

他再三向我確認:「北區醫院?」

看着時速錶迅速提升至60km/h,我回答了他的問題:「係!北區醫院!」

他很快已經將車駛出市區,上了高速公路。

他右手扶着方向盤,左手遞過來一支水,口中不慌不忙說:「有識嘅人入左醫院?」

我答:「我叔父叔母出左意外,做緊手術。」

他聽後「嗯...」了幾秒,說:「我以前都試過一次。」

感覺到車速比剛剛更快。

他隔了幾秒,繼續說:「我個仔係個七星仔。老婆早產,我收到醫院電話嗰陣,我仲返緊工,車緊客去機場。」

「好彩遇著個好好嘅客。佢問我發生咗咩事,聽完我講之後,佢叫我泊埋一邊放佢落車就ok。

佢走之前同我講咗一句,時至今日我都記得嘅話「遇到緊急狀況,心情一定好急燥。無論如何,唔好俾呢份心情影響到自己嘅行為,要保持冷靜嘅行動」。」他語重心長地說。

「希望你可以帶住呢句話走落去。」他說。

我剛想應答,他指了指窗外,說:「到啦!」

在我不知不覺間,司機以超高的車技和車速在極短的時間載我到北區醫院。

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抵達目的地,連忙向司機道謝,並給他車費。

我打開車門,腳踏地前,說:「多謝司機!我會盡量保持冷靜。」

「嘭」一聲關上車門,邁步走向醫院。

希望...一切順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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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個就係病人家屬?」從加護病房走出來的醫生詢問站在一旁的女護士。

女護士有氣無力地應是後,醫生轉頭對我說:「我哋已經盡左力。」

「始終傷者送到嚟醫院時已經錯過左最佳治療時間。你嘅...」他看著我說。

「叔父叔母。」我回答。

「你嘅叔母傷勢較輕,麻醉完左,大概幾個鐘之後就會醒。

但係...你嘅叔父頭部遭受到重創,我哋手術完成後,保住左佢一命。佢依家係一個Minimally Conscious State嘅狀態。」他接着說。

「即係植物人?佢會唔會醒返?」我緊張地問。

「嗯...kind of 咁嘅狀態,唔同嘅地方在於佢有一定嘅自然反應。醫院呢邊冇得同你擔保佢之後幾時會醒。」他回答道。

我想繼續問時,卻見走廊的轉角處有另一位護士跑過來,她說:「Dr.Chu!我哋啱啱又收到幾個車禍嘅傷者需要急救,你要ready一下,準備要入手術室。」

然後她看到我,說:「原來醫生你見緊家長。」

她打了打自己嘴巴說:「Sorry!I mean見緊病人家屬。」

話音剛落,醫生他指着一直站在門外的護士,並向我說:「唔好意思,我要失陪一下。有乜嘢你可以問阿May。」

我點頭道謝後,便見醫生被那護士帶走了,那位護士一路和醫生交代着傷者的狀況。

他們走後,我看著阿May,她亦不苟言笑地看著我。

我選擇開口來打破這片沉默:「阿May,我想問下我叔父叔母發生左乜嘢事?」

她不耐煩地說:「你啱啱冇聽到咩?發生左連環車禍啊。」

忍住一拳打左她臉上的衝動,我問:「咁佢哋依家大概係乜嘢狀況?」

她一邊走遠,一邊說着:「啱啱醫生咪同你講左,又問多次?!」

隱約聽到走向遠方的她說:「真喺晦氣,又要開OT。」

我頗為震驚,這護士的態度也太惡劣了吧...

還是不清楚我叔父母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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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那抱著頭唉聲歎氣,突然有人輕輕力拍我。

「先生,有冇嘢需要幫手?」有把溫柔的女聲響起。

我抬起頭望,一臉愕然。

她好像猜到我的疑惑。她笑着說:「我叫April,係May嘅家姐。我哋係孿生姊妹。」

頓了一下,她問:「所以先生你有冇嘢需要幫手?」

我問:「我想知我叔父叔母嘅情況。」

她看了看房間號,然後說:「請你稍等,我follow up一下病人嘅狀況,再同你做一個詳細說明。」

我稱謝後,她說了一句「唔使客氣」便離開了。

叔父母竟如此不幸,捲入了車禍之中。
希望他們的情況比我想像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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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哋醫院收到嘅資訊,推斷係車禍發生前一刻,你嘅叔父撲向你嘅叔母,以減低她身體受到嘅衝擊。

所以你嘅叔母冇受到太多外傷,只係有輕微腦震盪,我哋幫佢做左個拔除玻璃碎片嘅小手術。

麻醉過後,大約幾嗰鐘就會醒。之後留院觀察幾日就ok。」April回來了,手裡拿着幾份文件,並向我說。

「而你嘅叔父除左嚴重失血,腦部亦受到嚴重衝擊,心臟曾經一度停頓。

我哋幫佢搶救完,佢陷入左MCS嘅狀態。」她說。

我問她:「醫生話佢有自然反應,即係點?」

「嗯...」她沉思幾秒後說:「我哋做左幾個tests,佢都可以俾到反應我哋,我個人認為佢嘅反應唔係巧合嘅反射動作。呢層要留比Dr.Chu之後再作判斷。」

「簡單嚟講,你可以將佢理解為植物人,有可能過三五日就會醒,亦有可能...」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一直都唔會醒。」我把答案說了出來。

她剛開口說:「你唔使咁悲觀嘅,始終...」

被我打斷了:「April,多謝你!不過唔使安慰我...我...反而想知道意外係點發生。」

「醫院呢邊都唔清楚,不過...」她把「過」字的同時,從裙袋拿出她的手機。

我靜靜地看著那個鬆弛熊手機外殼,沒有言語,直到她將手機遞給我。

亮着螢幕顯示的是Channel C的網頁版,標題的粗體大字寫着「粉嶺公路連環車禍(持續更新)」。

手指一直向下滑,原來...

「國際大刀會。」April說。

高速公路上的黑幫追逐戰,令交通極為混亂,甚至最終導致了這場連環車禍。

刀手、復仇、爭地盤...斬人案的發生不外乎這幾個原因。而近幾個月差不多每天都會發生斬人案,更甚者一天有三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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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說這座病入膏肓的城市,已經沒有藥可以救治他了。

治安一日比一日惡劣。

究竟是執法不力抑或是黑幫越發猖獗?

還是...兩者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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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去做其他嘢先,你有問題可以落二樓office搵我。」她說。

她走之前再補充了一句:「依家都差唔多七點半。肚餓嘅話,可以去大堂間Café食啲嘢。」

「Thx!原來已經七點半。」我道謝後,便決定先去吃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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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面前的這碟蜆肉意粉,卻感覺自己忘記了甚麼事。

手機上顯示着我有幾個未接來電。

噢,我今晚約了阿Matt吃晚飯!

顧不上填飽肚子,先打電話給她!

「喂,阿Matt!」她接聽了電話後,我便開口說。

「喂,阿然你有冇事?」她帶着關心的口吻問。

這刻的我挺感動的,她第一句話並不是質問我為何遲到,想必她瞭解我不會無緣無故地「放飛機」。

「Sorry啊!我嚟唔到,因為我叔父叔母出左車禍。」我說。

「吓?咁大件事!」她驚呼出聲。

她緊張地問:「佢哋依家點?你哋係邊間醫院?」

我回答說:「北區醫院。」

她說:「我依家過嚟。」

我尚未回答,她便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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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着意粉,手機一直發出「叮!叮!」的訊息聲。

打開我們的四人群組才發現阿秦在@我,他說:「咁大件事唔同我哋講!!!」

然後看到他說:「我哋三個趕緊過嚟,二十分鐘左右到。」

雖然是五分鐘前的訊息,我依然回覆了OK。

趕緊把意粉吃完,再迎接他們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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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佢哋情況點啊?」Coco挽着阿秦的手說。

「我叔母傷勢冇咁重,做完手術,應該就快醒。」我答。

「咁叔叔呢?」阿Matt問。

「叔父佢...」我擔憂地說:「醫生同姑娘話佢依家係植物人狀態。」

「...」他們三人都沒有出聲。

四人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直到阿秦開口說:「一陣等主診醫生過嚟,我同佢商量下轉院嘅事。」

「嗯。」我點頭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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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Dr.Chu傾完,佢聽日會安排轉院。」阿秦跟我說。

「多謝你!」我感激地說。

「兩兄弟唔使咁客氣。」他隨意地說。

「始終私家醫院比較方便,冇咁多掣肘。伙食都好啲,可以俾Aunt養好身體。」他說。

「Uncle,Aunt兩個以前都對我好好。我之後會請專家嚟幫Uncle睇下。你唔使太擔心,Uncle佢吉人自有天相。」他拍了拍我肩膀,安慰我說。

「佢會冇事嘅!」我堅定地說。

「嗯!佢會冇事嘅!」阿秦重複着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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