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日輪迴中尋覓真愛》: 外傳(一) 相識的經過
記不清那年，我是八歲還是九歲。
放學了，可我整個人依然死氣沉沉。
書包就如包袱般壓在我肩上，令我喘不過氣來。
想到明天回到學校，又要被人嘲笑自己是個被父母拋棄的孤兒。
我握緊拳頭，對著空氣一陣亂揮，就好像欺凌者站在我面前一樣。
想起他們對我叔父叔母的侮辱，我的情緒逐漸變得低落。
對我的嘲諷和恥笑，我可以忍。
但叔父叔母對我來說就如再世父母，他們本可對我置之不理，任由我自生自滅，甚至讓我一人留在孤兒院。
他們並沒有這樣做，收留我之餘，亦當我親生兒子般照顧。
兩人對我的養育之恩，我不知道將來怎樣才能報答。
因此聽到幾位欺凌者對他們的咒罵，我就忍不住出手了。
幾個欺凌者作為優等生，成績、家庭背景都比我好。我的還擊換來老師召來幾方的家長對話，大事化小。
可對我說，這次還擊帶來一次次更甚的欺凌，我卻不能再還手了，因為這只會為叔父母添麻煩。
想起見家長的那天，老師那狗眼看人低的嘴臉、自帶優越感的語氣以及對於欺凌事件的不公處理，我就浮起把他痛打一頓的念頭。
一邊走在回家的道路，一邊壓抑自己的本性。
不到十歲，就已經明白在這世界，沒有多少人能活出自我，除了那群有權有勢的人，我想不到其他人了。
世界驅使你接受它，即使你有多麼的委屈，亦只能選擇屈服。
反抗世界的人都不在這間了。
突然，我聽到路邊的一條小巷傳出微弱的叫喊聲。好奇心驅使下，我決定探頭看看，結果見到幾個不良少年把一個學生堵在裏頭。
「我應該做些事」 當刻的我還有些猶豫。
若果我沒有看到，秉承「多一事不如小一事」的理念，繼續走在回家的路上；可我看到了，那就不能置之不顧。
我不想成為老師那樣的人。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對唔住，叔父叔母，我做唔到袖手旁觀！」我對自己鼓舞。
咬咬牙，便衝了過去。
「啊！！！！！」我一邊大喊着衝刺，為自己鼓起勇氣。
剛開始，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可隨著我一腳踢在其中一人身上，我發現...
即使我有幾年跆拳道的學習經驗，可因年齡的差異，我們的體格相距甚遠，我不到兩三回合就被打倒在地。
他們的拳頭是那麼的快和重。
而我對他們造成的傷害無限趨近零。
力量不足，根本破不了防。
「邊到嚟既死靚倞！」我被人一拳打在臉上，倒在冰涼的水泥地。他們隨即對我拳打腳踢，而我只能抱着頭，蜷縮着身體，保護自己的重要部位。
一聲聲悶哼從我口中傳出，我已經盡力忍住不痛呼出聲。「唔通我今日要死喺呢到...」眩暈感逐漸變重，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直至黑漆漆一片，甚麼都看不見。
在我暈倒前，隱約聽到一陣哭聲和一道憤怒的咆哮，以及數人匆忙奔跑逃走的腳步聲。感受着身上的劇痛，一陣陣的痛覺隨著神經線傳遞。
我強忍着這股不適感，逐漸將那厚重的眼皮打開，僅僅是這樣微小的一個動作，就引起我一陣劇痛。
刺眼的光令我經已張開的眼睛瞇成一條縫，白色燈管的光四散起來。
坐在一旁的阿秦見我醒來，說：「你冇事就好！」
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我急忙問阿秦：「啱啱俾人圍住嗰個學生有冇事？」我怕最壞的情況發生，不良少年打暈我後，將怒火發泄在那學生一人身上。
阿秦呆了一下，才回答：「啱啱？你已經昏迷左三日。佢冇事啊！多得你見義勇為，拖左唔少時間。司機先至趕到嚟，嚇走左嗰幾個不良少年。」
重要的事要說兩遍「冇事就好！冇事就好！」我拍拍心口，並鬆了一口氣。
從阿秦剛才的回答可以聽出，他認識那學生，於是我問：「你識得嗰個學生？」
他猶豫了幾秒才回答：「唔識。不過我Daddy同佢Daddy係生意partner，我之前見過佢幾次，你都有可能係學校見過佢。」
「佢同我哋讀同一間小學？」我問。
「係啊！不過佢細我地一年，今年先小三。」阿秦答。
「等等！你話我昏迷左三日？！」反應遲鈍的我現在才想起阿秦的話剛提到我昏迷了。
「係啊。雖然過左三日，不過你唔使太擔心，你叔父母好早就知道左消息，佢哋喊住咁讚你「小小年紀已經做左一個頂天立地既男子漢。」
醫生幫你急救完，就已經確認左你冇生命危險，三至五日內會清醒。呢幾日我同你叔父母輪流留係醫院睇住你。」
「阿秦！多謝你！」我感動地說。
「一世人兩兄弟，唔使咁客氣窩。」阿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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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傾住，我通知你叔父叔母先。」阿秦見到醫生進入病房後便去通知我叔父母我清醒的消息。
「徐凱然小朋友，醒左之後有冇話邊到唔舒服啊？」醫生問我。
剛躺下，又扯到腰間的傷口，我答：「嘶~全身都好痛。」
「轉頭會有護士拎止痛同消炎既藥膏俾你。如果你有邊到突然唔舒服，可以㩒一下呢個掣。」他指着我床邊的一個按鈕跟我說。
我點頭，示意明白後，他拿筆在一張紙上寫寫畫畫了一會，便離開房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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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叔母十五分鐘後來到醫院。
「好彩你冇事咋！」叔母眼睛紅紅，情緒頗為激動地說，她一把將我抱住。
我感覺到陣陣痛楚傳來，忍不住痛哼出聲，叔母這時候才意識到她忽略了我身上的瘀傷。
「對唔住叔父！對唔住叔母！我又搞到你哋。」我立刻開口，轉移注意力之除，亦為自己留院令他們擔憂數天而道歉。
「你做得好好，唔好講對唔住！」叔父說。
「小然你係一個頂天立地既男子漢。」叔母接着說。
阿秦亦在一旁說：「你真係好勇敢，嗰個情況，俾著我，我一定唔夠膽衝上去。」
我對此激動萬分，擁有如此良朋和家人，實屬三生有幸。他們不單沒有怪責我的衝動，甚至讚揚我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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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嗰個學生既屋企人聯絡左我，佢問我佢哋應該送乜嘢俾你以表感謝之意。」阿秦跟我說。
「我冇乜嘢想要。」沉默幾秒後，我說：「只係希望佢屋企人可以照顧好佢。下次再遇到咁既情況，唔一定咁好彩有人出手相助。」
「明既，我會幫你覆返佢哋。」阿秦說。
醒後的數天都在沉悶的病房內渡過，直到留院觀察期結束，我終於可以離開醫院，吸一口新鮮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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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多後，阿秦即將迎來十歲生日，而他的父親準備在宴會廳為兒子舉行派對。
阿秦聽到消息後，語氣帶點不忿跟我表示：「與其話幫我慶祝生日，其實咪又係為左同一班生意伙伴增進感情。」
我回答道：「做得商人既人一定係精打細算，不過我覺得你爹哋今次真係有心幫你慶祝，邀請其他人嚟反而係順帶而為。」
他說：「無論係點，我都會好好enjoy自己既生日party！」
「咁樣諗就最好！」我十分贊同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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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對當日。
我站在一旁，等待正在換衣服的阿秦，作為今天的主人公，他當然要盛裝出席自己的生日會。
看著下方宴會廳的人漸漸多起來，而我看了看手錶，七點將近。
就在此時，門打開了，一個穿著正裝，頭髮梳理整齊的男孩走了出來。
「Let's go！」他朝着我揮了揮手，我點頭示意，並跟隨著他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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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時針到達七時正，會場的燈慢慢變暗，只有聚焦在舞台的燈光依然那麼亮。
阿秦和他的父親站在台上，阿秦的父親：「歡迎大家蒞臨我仔仔既十歲生日會，我哋今日唔傾生意，一齊enjoy呢場party。飲杯！」他將手中那杯香檳一飲而盡。
麥克風遞給阿秦，他毫不怯場，隨即拿起它說：「最緊要係大家玩得開心！」
一句簡短的話語換來了滿場掌聲，祝賀聲此起彼落。樂隊的伴奏響起來，阿秦向台下躬身，便走下台享受自己的生日派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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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跟阿秦父親差不多年紀的男人拖着一個小女孩過來。
他說：「阿Matt，快啲同阿秦哥哥講生日快樂，仲有同阿然哥哥講多謝。」
「阿秦哥哥生日快樂！」她向阿秦表示祝賀後，看著我，並向我躬身，奶聲奶氣地向我說：「阿然哥哥，多謝你嗰日救左我！」
在我還沒完全反應過來之際，阿秦跟我說：「阿Matt就係你嗰日係巷入面救嗰個學生。」
我們三個聊了幾句後，阿Matt父親說：「阿Matt你同兩個哥哥一齊玩，爹地要同朋友傾下計。」
尚未待阿Matt回應，她的父親已經離開，留給她的只有父親的背影。
我和阿秦見狀，各自把手搭在阿Matt肩上，一個在左邊，一個在右邊，把阿Matt夾在中間。
我們也經歷過那段名為孤獨的時間，不是孑然一身卻過著跟那別無二樣的日子。
出乎我們二人所料，阿Matt的情緒卻沒有因此受影響，可能她對自己父親如此作為習以為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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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Matt看到一個坐在一角的小女孩，反手拉住我們兩人並向那跑去，雀躍地高呼：「Coco！」
那小女孩本來還疑惑着誰在叫她的名字，直到看到阿Matt後，才恍然大悟，而臉上亦掛上了一副笑容。
「我同你介紹，呢個係阿秦哥哥，今日生日派對既主人公，另一個就係阿然哥哥，以前救我既嗰個人。」阿Matt語速飛快，用活潑的語調向她的朋友介紹道。
「壽星公生日快樂！亦都多謝阿然你救左阿Matt啊！我叫Coco，係阿Matt嘅好朋友！」Coco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紹。
派對就在我們四人互相熟絡的過程中完滿結束，大家都聊了一整晚，有點累了，竟然要休息於是決定各回各家。
這三年來，我們四人舉辦一次又一次的聚會和活動，慢慢建立起深刻的友誼。
隨著我和阿秦小學畢業，我們四人相約在同一間中學聚頭。
我很享受這種知己知彼，不用害怕自己會遭朋友冷落或背叛的友誼。
漸漸開始以我們四人為首，組成了一個更大的社交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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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co快要十三歲了，我們決定在她生日那天一起去戶外露營。
晚上大家BBQ後，我們都沒有急著收拾場地，而是坐在那聊天。
「話時話，大家有乜嘢願望，或者理想生活？」阿秦開啟了話題。
「願望...我諗只要可以每日有時間俾我睇下書，聽下歌，咁既生活我就好滿足。」我想了想便回答道。
「阿秦你呢？」阿Matt問。
「我既願望係我哋四個可以一直玩埋一齊！」阿秦沒有片刻猶豫就回答。
「講呢啲~」阿Matt反了反白眼，轉過頭問「咁Coco你呢？」
Coco：「我...我同阿秦既願望一樣，之後都一齊玩！」
阿Matt打趣道：「阿秦開心，Coco你就開心啦！」
Coco紅著臉，沒有回答，也算是默認阿Matt的話。
難得一見Coco這般害羞的模樣，我們三人都捧腹大笑。
「咁阿Matt你呢？」我問。
「我既願望係可以同鍾意既人一齊。」阿Matt答。
聽到這樣的回答，阿秦的口哨聲響起，青春期的少男少女總是對戀愛話題興致勃勃。
「阿Matt你有鍾意既人？」Coco一臉好奇問。
「有啊！我鍾意靚仔！」說完這句，阿Matt自己嘻嘻笑了起來。
我們三人異口同聲道：「原來你都係外貌協會既人！」
阿Matt立刻搖頭否認，並說：「講笑咋！雖然我依家鍾意緊既人真係幾靚仔，不過我唔係因為咁而鍾意佢。」
阿秦立刻追問：「我識唔識得佢㗎？」
阿Matt答：「你唔識佢。」
這次是Coco問：「你可唔可以形容下佢？」
阿Matt說：「佢係一個蠢得好可愛既男仔，好高大好可靠，會係關鍵時候出現保護我。」
我聽後便說：「你講緊邊個韓國明星啊？」
深知阿Matt最近沉迷於韓國劇集的眾人都笑了起來。
阿Matt變得面紅耳赤，並一直拍打我的手臂，並說：「阿然，你好衰㗎！」
眾人大笑間，她低頭呢喃了一句：「...你...囉。」
大家的笑聲把她說的話覆蓋了，我聽不清於是問她：「阿Matt，你啱啱講乜嘢啊？」
她推了我一下，結果發現推不動。她惱怒地說：「我話我最憎你啊！」
大家見此，再度笑起來，甚至連阿Matt本人亦被其他人的笑聲傳染，一直在笑，停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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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附近的森林隱約傳來陣陣蟬鳴。
秋風打在帳篷的聲音亂了我的心。
心既亂，那就沒法進入睡夢中。
耳邊響起阿秦的呼嚕聲，輾轉間都無法入眠，那就選擇去欣賞一下今晚的夜空吧。
剛揭開帳篷門，因帳篷內外的溫差，整個人哆嗦了一下。
向前看，看到阿Matt和Coco兩人在遠方坐在一起的背影，她們聽到我的腳步聲後都回頭看了看。
Coco見到我，站起來和阿Matt說了幾句話後，向她揮揮手便走向帳篷處這邊。
她即將經過我身旁時，自言自語般說了一句：「好心你得閒關心下阿Matt，前排佢屋企又家變。」
她放慢了腳步，好像預料到我想說甚麼，她先一步說：「佢同我哋一齊先會咁開心同放鬆。平時...你都知佢性格係點，好多嘢收埋收埋，唔同其他人講咁。」
我聽後，並沒有給出任何回答，而是與Coco擦身而過。
我走到阿Matt身旁，坐在她的左側處。
她問我：「啱啱Coco同你講乜嘢啊？」
我裝作輕鬆地回答：「冇乜特別嘢啊。」
兩人久久無語，直到她忍不住說了一句：「阿然你知唔知...？」
沒有聽到她的問題，於是我回應道：「嗯？知唔知啲乜？」
「月亮的光芒令群星失色。」她悠悠說道。
我心想：這是陳述，而不是問題...。
我不知道此刻應該說些甚麼，只能「嗯」了一聲來回應。
「Konya wa tsuki ga desune」她說。
幸好我會一點點日語，聽得懂，只是我不懂得用日語來回應，只好充當起翻譯。
抬頭看著天上的滿月，我也忍不住讚歎道：「今晚月色真美！」
阿Matt聽後莞爾一笑，她那一笑傾城的模樣留給我深刻的印象，我想未來數十年後也會記得這個畫面。
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她發自心底的笑容了。
她把頭靠在我肩上，大家一起聞著野外新鮮的空氣，看著沒有被光污染的天空，享受着這兩人獨處無聲的時光。
此時的無聲並非「無聲」。
呼吸聲和心臟跳動的呯呯聲依舊存在；蟬嗚亦隨著風聲傳來。
只是我們兩人沒有再說話，靜靜沉醉在這段時間中。
無論阿Matt遇到甚麼事，我們幾個都是她最堅實的後盾。
我想我們四人都慶幸能擁有值得託付、互相依靠的朋友。
外傳(一) 相識的經過·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