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真者首部曲: 26. 荒野部落 荒野大會前夕
小村裡,一個簡易的篝火已經在熊熊燃燒著,看來村裡的人也正在開餐。
這小村的規模不大,不過是二十多人聚落的地方,而彼此間仍難免會有紛爭和衝突,甚至是敵意狀況。幸好,在純真老頭的帶領下,至少過得還好,還算和諧。
雖然,老頭並未帶領過甚麼,整天除了吃喝玩樂,就是呆坐,好聽點就是想得入神,或是出神,實際出卻只是在渾渾噩噩著,佔別人的便宜和資源。不過,村裡的人還是比較看著他的,哪怕他說的話可是瘋癲的話語。畢竟他讓大夥避劫,也是與附近村落、其他部落能和平共處的主要原因,作為和平使者的昔日名聲仍有一定地位,更仍然被視為有智慧的長老。
代夫說:「我並沒有多少智慧,只是來渾吉的。」「看我怎麼弄失自己所愛?最愛的人!」「我才不是長老啦。」「其實我很年輕。」「別碰我的鬍鬚!是不是想被逐出村啊吼!」「那是禁忌。還有秘密。」「我沒有地位的。給我愛。」
諸如此類的話。
泰絲塔是村裡出色的獵人,也是最著名的女戰士,至少得到其他村裡面男人的青睞,據說如此。
泰絲塔不把據說聽進進內,正如她不把男人看進眼內,或是當成一回事。
泰絲塔的強悍冷酷往往教人敬而遠之,其獨立獨行的個性更是讓人難以理解,畢竟同一條村再不信任也仍會有一定親密感,平日總有一起的時候,特殊日子也得待在一起,而她卻不一樣。
不過,泰絲塔偶爾會默而不語地作出關心,好像很清楚知道別人的需要,卻不求回報,也不屑回應,只是爽脆作出幫助後便離去,不留下半點情感。往常,也會把豐碩的獵物帶回村裡,讓其他人可以分享。她是村裡未曾有過飢荒的主要原因,即使早已被公認為英雄,從心底裡敬重她,甚至是崇拜她,也發自內心去讚美她,但她都以身體語言拒絕所有不必要、不需要、不想要的互動,不承認身份角色。
「我只是一名倖存者。」或是生存者,她總是如此說。最初,還會把代夫拉下水,雖然不是有心有意將眾人視線聚焦在他身上,卻總是有意無意提及他,或許是感激,或許是迴避,這是連代夫也問而不知的事情。
泰絲塔有過一段過去,或許是黑暗歲月,所以才會變成這個模樣。這是村裡最年老,德高望重卻也備受爭議的蘿婆所指說的。蘿婆近年花百,聽聞是從舊世界那裡生還過來的,即使二十一世界初,見證過世界的燦爛、文明與自由。那時候,世界既混亂,也和平,充滿各種可能性,不一樣的色調、歷史、地方、文明…… 是科技發展,把人單一化,所謂全球化。
即使代夫認為那不只是與科技急速發展有關,卻無補於是,反正科技的發展是將世界演變成殘礫一片的廢墟的元凶,也是縱容帝國操作極權的關鍵。科技,代夫認為不可信賴。而蘿婆卻保有自己的見解,不願分享。
蘿婆不是一個好招惹的人物,所謂有仇必報,蘿婆暗中所做過的一些陰險之事曾被泰絲塔識破或是目睹過,但因蘿婆地位之高,以及有著不可預測性,泰絲塔不敢貿然行事,況且受影響對象與她沒有關係,也就只好視若無睹,與代夫一直緊緊相依相存,直至小女孩的出現。
小女孩的身份非常神秘,就在某天突然出現在小村附近被村人發現,聲稱不記得自己身份或是發生過甚麼事的她,被蘿婆斷定是失憶了,也就在眾人爭論期間聲言包庇她,為她摃上所有責任,成為她的監護人。
蘿婆收養小女孩一事震驚每一個人,甚至包括附近的村,因為蘿婆享有「冷漠自私」的尊稱,而那種特質或是名謂在荒野裡生存並不是一件好事,沒有人想與這種人合作或是來往,蘿婆卻一直可以與人適時合作。
謎一樣的存在一直令人難以費解,如今卻有一個令人大跌眼鏡的舉動,一時的猜疑風摩就此興起。
小女孩一事,除了激活起代夫的思緒興趣以外,就是讓他也對蘿婆另眼相看,意想不到她居然會讓自己的溫柔面如此公然高調地展露於世。然而,泰絲塔仍然不信任蘿婆,總覺得她居心可測,別有用心。
泰絲塔對小女孩的愛,是自然生成的,也是真摰無比。
這也是她更加提防蘿婆的原因。
三人踏進村內時,老早就在守侯著的蘿婆雙眼瞇成縫地望著他們,好像他們做了甚麼錯事,或是想引起他們的注意。
小女孩搜索的目光一捕捉到自己的恩人,大叫一聲:婆婆,便飛奔撲向她了。
蘿婆斜瞅代夫一眼,然後便對小女孩展露著堪稱慈祥的微笑,雙眼再次瞇成兩條縫,然而,這次是微向下彎的。
蘿婆總是壓低嗓門來說話,也教導小女孩不宜大聲說話,尤其是進行私密對話時,畢竟女孩之家說話應該陰聲細氣等,而且荒野人不太可信。所以,小女孩和她的婆婆之間的對話,也就只有她倆知道了。
在村口附近,站著一個健實的背影,男人正忙碌地打造著甚麼。
當小女孩大叫出聲後,持著鑄造用石槌的年輕男子響聲回視。那欣切和期待的臉容目光教人誤會他是小女孩的父親,然而,年輕男子並未有把目光滯留在小女孩身上,而是繼續去搜索著甚麼,直至他發現了她。
「嗨,泰絲塔。」
裸露著上身的男子迎面而來對泰絲塔打著熟悉的招呼,而就像面癱一樣的妙齡女子卻只是望了他一眼,然後別過目光到空曠的地方,未有回應男子熱情的迎接。
「嗨!皮革工匠彼德,還好嘛?」代夫代替了漠然的女子回應。「村裡有發生甚麼事嗎?」
彼德已經習慣了代夫喜歡同時發問多過一道問題的習性,而面對自己心儀的對象就得好好表現自己引以為傲的口才、表達能力、可靠度等各種荒野文明人的優越之處,從以吸引渴望追求的女性。
「長老您好,本來我也打算先向你打招呼的,可是你向來不喜歡被打擾,固我也就先待你開口才將對能與你共談的澎湃和……」正當彼德像是會一直說下去時,代夫雖然意猶未盡卻顧及到身旁越漸感到不耐煩的女子,所以對滔滔不絕的工匠交頭接耳道:「殊... 我懂的,我明白,你不用說了。直接說重點可以了,順帶一提,你的上身很性感。」說罷,代夫也臉紅了,同時也使彼德感到很不好意思。
工匠身上渾然天成的肌肉,每一寸都像有魔力似的深深吸引著代夫的目光,這時的代夫也已經忘了稍早前問的那句「村裡有發生甚麼事嗎」的廢問了,只是心著閃過一個想法:村裡那麼安全,還有這麼優質的男子,光著帥爆美肌到處遊行,閒來沒事前來愛情荷爾蒙爆登似的調調情,是何等優閒、雅逸和迷惑人心啊!不,是魅惑,是魅惑極致!就連幹粗重功夫的男性也傳來一陣陣如此...令人垂涎、充滿... 那種體香,難以描述,就好像是這種人天生帶有的……
然後,代夫被工匠彼德那溫文優雅卻又充滿男性力量並帶有一種令人情有獨鍾的感性的嗓音傳來悅耳的聲音所吸引:「村裡……」
為老不尊的代夫已經聽不進內容了,只是一味沉醉在那好像昔日舊情人卻也仍然一直是在盼望著歸來的愛人相近質素的魅力聲音,整個心緒就徘徊在痛苦、令人惋惜的回憶之中,以及當下眼前那引人入勝、教人陶醉的美好景象當中…… 噢!代夫愛死這條村了!因為有像他的男兒,那麼年輕,那麼……
代夫覺得荒野的生活很美好。
瞪視著老頭的泰絲塔,對於一直盯著年輕男性肉體身上豆大般的汗珠、覬覦著眼前這個對自己非一般友好的男人,心裡莫名奇妙地產生一股怒火,感覺有甚麼撩起她的戰鬥意欲似的。雖然難以解釋,可是男人正在說著重要情報,看不過眼的泰絲塔按下情緒,考慮到老頭比較年老體虛,只用手肘抑制著狠意去頂撞他一下,教他回過神來。
工匠彼德說:「待會還會有野性部落過來……」
「甚麼?!?那個充滿大肌肌的部落??你是說真的嗎?」代夫一臉震驚,亦驚亦喜,為免聽錯,必須重問:「我問你,你是不是說……」「你冷靜點,」泰絲塔斜睨著興奮過頭的長老說,「先聽彼德有何話要說。」
「謝了,泰絲塔。」工匠彼德真心真意地道,對於她說的每一句話語,他都特別在乎,而對於她對自己所說、所做的任何事,他都謹記在心中。他非常欣賞她。「所以,剛才說到野性部落。」
「對,是野性部落!」代夫又忍不住插嘴了,但想到自己一再失言失態,再瘋癲,在關節時侯——不論是為了男色,還是村落安危,他得靜一下。
「野性部落會在明天到來,附近的其他部落決定提早開荒野大會,原因未明。」
「或許與飛特最近受帝國襲擊一事有關?」泰絲塔稀有地提出自己的見解。
「妳說甚麼?」彼德不明白對方所指何事,「甚麼帝國襲擊?」
代夫搶先回答:「飛特呀!剛才我們回來之前,已經看見有隻可愛又善良卻又無助、可憐……」「說重點。」泰絲塔總得提醒長老,畢竟他經常分不到事情緩急先後輕重……
「喔,飛特……」然後,代夫就忘了自己想說甚麼了。
三人就這樣靜待了數秒,尷尬無語。
代夫終於想起了,續道:「是飛特!有隻飛特剛才被帝國的無人機追擊,速度之快,我們三個差點躲不及呢!」
聞風緊張的彼德馬上問道:「那你們沒事吧?」因為太過著緊泰絲塔的關係,他未加思索便把心裡的感受立即說出。
「當然沒事了!」毫不留情的代夫,神經就是一根線那般粗大,忘了要顧及別人顏面,把認真的關問當成閒扯拉談,也不知道該說他是可愛還是可恨,但彼德得忍住在人前不失優雅,況且他很清楚知道那只是無心之失,而且對方可是聲位皆高的長老呢。
泰絲塔根本不在乎這些小事,說錯話甚麼的,有甚麼大不了。
「最近帝國的無人機會追擊飛特,尤其是落單的。這幾天我已經看過好幾次了。」
「你該早點說的,泰絲塔。」長老這次未有如常那樣輕浮,而是帶著一種較為沉重的語調,這也使得不明情勢的鐵匠嚴肅認真起來。
「不,我不認為荒野大會提早召開與你們所指的怪異現象有關,而是有別的事。」鐵匠補充:「而關於飛特被追捕一事,我也沒聽說過別人提及。」
「哦~ 泰絲塔總是比別人預先察覺到某些現象,可她卻總愛連我也不告訴,真是的!」已經恢復一派輕鬆的代夫就那樣搖首抱腰,對泰絲塔的作風無可奈何,哪怕已經是作為最親密的人了。應該是吧,代夫又突然質疑自己會否在村裡其實是孤立無援,但念頭一閃即逝。
「那你認為會是甚麼事?」泰絲塔直接問彼德,這讓彼德感到意外榮幸,有種「非常」重要的感覺,想不到她居然看重自己的觀點或是想法,這可是第一次。猶疑了一下該怎樣回話,如何將「其實自己甚麼都不知道」的事實,包裝成有體面,甚至可以換到賞識……
代夫這次沒有插嘴了,看著彼德,他只是想到自己的愛人。那已經... 到底他還活著嗎?那他狀況又會是如何?會不會… 已經忘了我。
鐵匠說:「我認為他們有重要消息要宣布。」
泰絲塔回應:「我也認為如此。」
彼德鬆了一口氣,他實在想不到更好的對應方案了,話多就會錯漏百出,在眼利的女人面前更不可輕易胡扯,然而又不可以坦誠說出其實自己甚麼都不知道,這樣還有顏面嗎?他想要女人覺得自己很可靠。
兩人對望著,泰絲塔在打量著到底對方想怎樣,而彼德則是在幻想為她打造全新合身皮革款式時的各種情景,
代夫則是在妄想著,若愛人在這裡就好了。
不,不對,這片寸草不生的荒涼之地,豈容最愛活受罪般到這裡陪他度苦?
不,代夫不容許這種事發生,不知不覺也就逕自搖起頭來,不搖也還好,一搖,便把兩人的情意也給搖散了。
「那現在呢?」重返現實的鐵匠問到。
「甚麼?」代夫一臉茫臉,兩眼卻是痛苦的框淚。
泰絲塔明瞭長老又病發了,心痛長老的單相之苦,卻不明白何以為愛而痛苦,愛情到底所謂何物,為何那麼多人身陷其境,不能自拔。
「時間也差不多了。」泰絲塔意圖轉移身邊夥伴的視線思緒,「這裡還有袋肉,看看有沒有人要吃。」
「甚麼?那些難聞到死的惡臭鱷魚肉?」代夫驚問。「對。」
「總得有人吃。食物很珍貴,不要浪費。」泰絲塔淡淡然說道。「況且這條村也仍是有些不太合格的人。」
代夫不明白泰絲塔所指何人,問後換來的答覆卻只是「你太仁慈」這句短評,令人費解。
就在跟著泰絲塔前往營火邊打算分送惡食時,某路過的壯漢——壯而不美,只是一芥彪形大漢,面相凶神惡煞,好像沒見過他,卻聽見那路過的傢伙放出響亮的人體氣體聲,並伴隨著可比惡相鱷魚肉的惡臭味。
那一刻,代夫明白泰絲塔所言的意思了。
火也沒辦法有效去除那種不雅之事。
「你太仁慈了。」
令人懊惱。
火光確實照亮圍繞在近的人的臉孔,有不少張都是一臉饑餓。
何解在我的村莊裡,而且還有最強大厲害的女獵人泰絲塔坐陣,居然還有善良生靈需要捱餓?!?代夫難以置信地想著。
「怎麼了?你們沒有食物,吃不飽嗎?」
「不算是的,我們本來在天黑以前便開始生火,打算黑夜後就進行煮食,但不知怎麼的…… 」
「那些人突然來到,然後就搶掉我們烤架上的食物了!」
甚麼?!?令人震驚的消息!代夫馬上去搜索,到底村民所指的「那些人」是那些可惡的人!
太黑了,甚麼都看不清。
不過,村裡確實多了些人影,比平常多了很多。
「你們指的那些人是……?」代夫謹慎地問,難道自己村裡已經被外族入侵,卻渾然不知…… 剛才的調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惡熊部族那些可怕的人。」有個被女人抱著的孩子說道。
可惡,居然又是那些差劣的傢伙。看來上次教訓他們的程度很不夠,泰絲塔顫動著握緊的拳頭想著。
泰絲塔放開手中裝著臭肉的麻布袋,決定去找人形臭肉算帳。
在泰絲塔手中的鞭狠狠地擊中地下發出引起全村注意的聲響前,跟隨在她身後的彼德已經預料到爭執即將展開,只是沒想到這次會是突如其來的全面衝突。
一個與其說是彪形大漢,倒不如說是高大胖壯的人踏上前來,憤恨地指著那多管閒事的女人怒吼:「不識抬舉的女人!你在這裡吵甚麼!」
下一秒,泰絲塔已一個華麗轉身,藉著左腳作為支撐點向右快轉並迅即跨出一步、再一步,在左腳再次觸地的那一刻,藉由跳躍力的輔助底下,已經將右手所持的帶刺棘鞭在第一個衝上前的惡敵者的身上留下一道巨大的血痕,從襲擊者的左肩至右側腹皆體無完膚,破舊的衣服隨即裂開散落在地。
下一刻,泰絲塔對受擊者補上致命的右踹,訓練有素兼強勁有力的飛腿將其擊飛數米之外,只怪這個可謂孱弱卻為了提昇名位而冒險對像是瘦弱女子進出攻擊的惡霸太愚昧了。
下一步,在右腳觸地的一刻便瞬間將位置來到自身左腰間的棘鞭,奮力朝前方向上拉擊,使那膽敢在別人地盤公然惡意挑釁的魯莽大漢就這樣毀了本來就粗劣的容貌。
一切,就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就連眨眼也來不及眨多遍,而終於看清變化的人只看見一個體型相比之下很是瘦弱的女子站在呆定不動的高大胖壯男子面前,靜止不動,不發一語。
營火周遭僅剩下火焰啪吱啪吱的燃燒聲,也傳來一陣倒在地上、衣衫不整的男人的痛楚呻吟聲。
藏在暗角的蘿婆看在眼內,一些人來回盯著完整無缺的女子和臉部受傷的熊族男人。
那一次,有外族入侵嚴重搔擾過這條村,甚至侵害過女孩,這是泰絲塔不加思索,或是與長老商議便迅即作出行動的原因。
那一次,入侵部落的首領在這裡再度現身,放聲大笑數聲後,爆出一陣惹人仇視的論調。
「皮鞭獵人泰絲塔!好久不見呢,想不到不見一陣子,如隔三秋,人大了、也更美艷了……」
泰絲塔她清楚知道,那傢伙下一句話九成是「過來我身邊」、「陪伴一下」之類的滋擾性侵犯說話,因此已經作好衝上去的勢了。
彼德不知道,不知道這外來族如此引起泰絲塔的仇恨,不知道這些人的過去,只因為他是後來才加入長老的部落,近幾年才被流放至荒野外,而不是一直伴隨著。
代夫因為不想傷及其他人而緘默,畢竟這條村不是以戰鬥力聞名的村落,反而是充滿體弱虛殘的人,村落最強壯的兩位根本保護不了所有人,或是四散在入侵者周遭無法凝聚的村民。然後,蘿婆發聲了。
蘿婆看上去很孱弱,平時也總得依靠別人才可在危機四伏的荒野裡生存,在惡人面前卻毫無懼意,並且很懂得打交道。
深韻人性的蘿婆很懂得如何去吸引別人注意,先是模仿對方放聲大笑幾聲,那股陰森實在教人不可忽視的意味仍未盡,便是與之相反的表面阿諛:
「惡熊部族的老大呀!怎麼來到咱家貧村爭敬呀?上次你不是才說我是荒野裡最美艷的年長女子嗎?怎麼這麼快就忘了我存在呀……」
蘿婆語中句句帶著威脅,只有愚昧的人才察覺不出,然而,卻沒有人能想像一旦冒犯會換來怎樣的致命威脅。
沒有人知道蘿婆是怎樣在荒野中生還下來,也已經算是最年長的女性,只知道與蘿婆作對的都接近必遭不測,卻仍是沒有人知道原因。有人深信蘿婆就是巫婆,荒野巫婆,絕不能得罪。
蘿婆,不過是別具魅力而已,代夫說。或許也有過人的智慧。反正並不是巫婆。這也是村裡的人都願意接納蘿婆作為一分子的原因。
上一次,惡熊部族未有發現蘿婆在這條村,也不曾得失過。這一次,也不敢輕易得罪。
眾人皆討厭氣氛的寂靜,那「不知道下一刻會變得如何」是荒野人最常致命的原因,而且氣氛實在緊張不安。
臉部受傷的男子再也按奈不住了,面對如此受侮之下,站在眾人中心被比自己矮小的女子帶著冷酷的兇惡眼神瞪視著,一股好像谷了數分鐘的惡氣化作瘋狂的嘶吼聲,在舉起雙手向後挺吼如同巨熊在進出攻擊前的吼叫「啊———!」後,在放聲咒罵並捶打瘦弱女子前,臉上已經多出另一道棘刺傷痕,與前一道形成一個血紅的大交叉。
手影之快,惡熊靜止了。
惡熊不敢再吭聲,卻忍不住打顫。
或許是懼怕,或許是辱恨,泰絲塔毫不在乎,只把目光轉變至盯著惡熊族的首領那閃爍著凶光的惡眸。
惡熊部族未有想到,這條早前被他們搶食的小村有如此強勁的對手,還有不容忽視的存在。
頭目記起這次前來的目的,不是為了侵佔,而是與其他部族聚集,不值得在這裡冒險。
惡熊部族的首領回應表面上開始喪失耐性的蘿婆:「好歹你們也有那俗稱『長老』的人呢!怎麼算得上是『貧村』?我看,是你想我們分食而已,哈哈!」語罷,其他愚昧惡熊隨之狂笑,中間那臉部受傷的男子才敢喘著息退後,而地上那衣衫不整的落敗男子也早已靜悄悄撤退了。
「好吧!那我們就分一些食物給你們,當作是施舍給可憐蟲吧!」說著狂言並指著那些圍爐取暖、餓著肚子的人。
泰絲塔已經瞄準目標,卻遭到鐵匠彼德拉著手阻撓,回望在身後的長老,得到不要輕舉妄動的示意,才冷靜下來。
確實,現在實在不是適合的時機,更別說稍後還會有其他部族前來了。
蘿婆,退回陰影處與嚇怕了的小女孩逗著玩,安撫著她。
這一晚,小村裡的人都不會安心。不過,他們相信有代夫、泰絲塔,甚至還有蘿婆保護著他們,這暫時已經很足夠了。
小村裡的人不謀而合地攏聚在一起,另生一個小火堆,遠離那群惡熊,咬著已經不再新鮮、不再美味的殘餘食物,還有充足的鱷魚像的肉。
然而,他們知道,不是每個部族都如此可惡,較重視正義的部族即將抵達,他們不是孤單無助的。
那夜星空黯淡,新築成的火架只有零星火花在奮力呼吸著,一共二十四人的小村成員也差點把火堆圍得密不透風,教人窒息。然而,讓村裡的人窒息的是,附近那些惡熊惡狠狠的瞪光,讓人難以入眠。
這一夜,泰絲塔徹夜醒著,或許未有安睡的不止她一人。鐵匠彼德就在稍近處倚著一座大石窺看她,就是想留意她的一舉一動,就是對她特別在乎,自己也摸不清自己的心。
代夫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巨熊搶食,搶掉手中將要入口的魚肉,然後人馬突然趕過來發威姿勢,然後有個像一個持鞭的女人陰影一直猛朝地上爬行著的男體陰影鞭擊,一直鞭呀鞭.. 惡夢使他醒過來,而就在他驚醒過來的一刻,他發現面前有著一只飛特的身體,就那樣壓在他的臉上,隨他的醒動而挪動肥胖的身體,圓嘟嘟的飛特就用牠灰色的細毛輕掃著他不敢張嘴的臉龐,看不見牠的眼睛。
小男孩噗嗤的一聲笑聲輕微地傳過來,在留意到自己被小男孩笑著的同時,飛特那帶點小緊張和孤疑卻又可愛慵懶的圓眼珠也映入代夫的眼簾內,與代夫對望著。
然後,代夫忍不住打了噴嚏,便嚇走飛特了。飛特安靜地拍翅飛離,留下一根細短的灰色毛髮,或許那就是引致老人打噴嚏的元兇吧,未知代夫會否視其為禮物。幸好,飛特未有驚動那些像豬一樣笨,卻又比野豬兇殘的惡熊族,要不然… 這只可愛善良的小生命,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醒著的代夫,發現蘿婆盯著自己看,有點感到不好意思。代夫忘了去跟她道謝,畢竟以她在荒野的作風來看,她根本不必開腔阻嚇那些惡熊,惡熊亦絕不會打擾她,除非喧嘩暴力已經算是了。代夫覺得,蘿婆擅毒。只是一種直覺。
兩人在黑夜底下持續對視著,直至蘿婆深邃的目光收藏起來,換上一副有點天真的懷疑目光,看著代夫仍是毫無反應,只好刻意挑起一眉。
代夫仍然試著用他那套旁人都不理解的甚麼心靈感應,又或只是妄想每次都可以透過眼神表達謝意,然而,蘿婆未有表示理解或接受。
泰絲塔留意到長老已經醒過來,卻即使有話想要問說,卻無法在這裡問。
村落很小,大概十個人的身位為直徑吧,畢竟大家都算是無家產的游民,夜晚起個火緊倚度過就算又生還一天了。
這晚雖然也是平安,雖不便對話,不止因為可能吸引野獸注意,更是因為惡熊在近。
大家都不發一語,只有火焰燃燒的聲音,卻不夠旺盛,無法排解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