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醒過來,發現自己剛正在做夢。
夢裡我只記得最後這一段小逃亡或大任務。

或許我剛才昏迷了,渾渾噩噩的感覺太濃重,是隊友照顧好我的嗎?
不太能聽清楚附近的聲音,只知道自己處身熙來攘往的人群當中,看見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也有人親切又急切的呼喊我,想到我們正在逃亡。

處身地下鐵路的結構當中,人潮密集成群,幾乎沒有伸展空間,四八方面也是人潮、人龍,不過是另一個平日生活奔波的日子。

我記得,我們要逃亡的對象並不(只)是追捕我們的執法機構,而是那些如異形般追殺我們的半機械生物——又或許是外星生物?太多未知,撲朔迷離,記憶也很混亂,難以判斷情勢。只知道,我們沒有停下來多說一句話的時間。





異形的厲害之處不是驚人的速度與力氣,不是其致命攻勢,而是它們隱匿的神秘能力,一種似乎可以在兩種空間中轉換的未知能力。
當異形轉換至肉眼看不見的空間領域時... 無疑是處於隱形狀態,肉眼看不見,難以察覺。
它們就是會藉著這種恐怖的能力,悄悄地潛伏在目標身邊,或從背後,或刻意在面前現身,驚尖一聲,血花就此而開。最可怕的是,受害者往往未有時間能恢復過來,更別說有機會發出尖叫了。為何這種殺人機械要刻意在受害者死前假惺惺的發出比人類更為悽厲的致命尖叫聲?實在教人憎恨。

此刻,我能察覺到,不遠處的身後就有一、兩隻,甚至是更多的異形,正透過其犬隻般的嗅覺,跟蹤我們。
或許只是為了刺激,所以才拖延殺戮時間,我想。
又或許是受到指示,要先讓自己的上級來到,好讓尊貴的上級生物先享用我們這些卑微的被狩獵者。

那尖叫聲,或許也是在炫耀。







地下鐵路結構複雜如巨大化的蟻穴,就像上百年前的地下鐵路,卻遠為巨大、複雜。

車路連駁至各地,深度猶如一個個連接起來的小城市的高度,可以往下走一層又一層,卻還未見終止。

我們已經一直往下走了許多層,卻仍在逼迫地推開前面的人,擠出一條條路,繼續在往下滑動的電梯堆裡逃亡,搭完一座又一座,轉個彎又是一座,已經不知道深入第幾層了。

地下鐵路結構佈滿守衛,也有額外在執行任務的執行機關。





因為異形的致命逼近,讓這些已通緝我們多日的「人」,不再是甚麼棘手問題。
異形是否與政府的人聯合起來,或是受命於政府,我們不知道。

我們這一行人,也正在執行一個特殊任務,任務具體內容與細節我皆忘了,正如我所說,我頭腦仍然很不清醒。
我只知道,互相都是可以彼此相信,甚至是把性命交託到對方手裡的緊密關係。

我好像隱約記起,我們是革命份子的一支分隊,又或是剛好因為這個任務而暫時聚合起來,同樣被追捕、追殺,成形一條隊,同樣在逃亡著。
我們逃亡的主要原因,是我們帶著一個極為重要的物件,一個盒狀的高機密或高價值物件,而這行人只有一、二個知道內情,唯一能解開盒子的人正在我前面在緊急情勢的壓力下工作。


電梯兩旁貼滿宣傳海報,很可笑的是,這世界根本不宜消費。

我與其他人一樣,沒有「小時候」的記憶,因為根本不存在兒童這階段,世界就是變成了這麼的一回事。
自從科技發展至可以協調生長速度後,太多、太多人類生命出生於培育管內,複製人、再生人,都只是在自己身邊的平凡人。
法律規定男女不可以自行私下交配繁殖,出生兒的生命會受到扼殺——假若有幸能出生,而違法的人亦會受到比嚴重更為嚴重的處罰。基本上,就是再也看不見。





法律就是一切,政府最為至上。
完善的機制,讓人類得以和諧,生產也極具效率,人們過著蟻民般的生活。即使一個世紀前,人們已經在呼喊著這句蟻民的說話,但若他們有幸生存至今——不,這種科技與機制早已能輕易把死在世紀以前的人重新帶回來,根本沒有人能逃過厄運。

有錢人,還可以談一個人擁有多少金錢財富的時候,已經懂得傾家蕩產只為把自己所有生物痕跡,從地球,甚至是地球以外的地方——抹去。
只要有生物殘跡存在,那個人的生命就可以重現。

生命的定義早已被改寫,不再是詩與歌,只剩下細胞與分裂。

根本沒有人的生命是有意義,沒有哲學思想再有價值,只有奴隸,還有蟻民。

金錢主義也早已被消滅。

創作主義也被視為禁忌。沒有文學,沒有藝術,沒有音樂。





消費,只是假象,又或許只是舊時代殘留下來的影子。

所以,電梯兩旁貼滿的宣傳海報,只是諷刺。



忙碌奔波的蟻民還是可以自由地笑,高談闊論的,畢竟不會對社會有危害,根本沒有人可以改變得了任何事。況且,「黑蟻」大不了就是滅去後重製,也沒有人會懷念,都見怪不怪了。

有人懷疑過,統治人類的已經是 AI,人工智能。沒有感情可言,也沒有新思想,只有如此反覆的生活,就連科學家…… 地位也不再像數年前那般崇高。

至少人類科學家如此。
有血有肉,有靈有魂的人,不是機械人,也不是複製人。


機械人,本來可以充斥各處,取代人類所有苦工,甚至連涉及複雜思維的工序才早已能輕易處理,成本比養殖一個蟻民要低,成效卻比最高貴、最有才華的人…… 或許還要高。





不過,統治者對人類最大的殘酷就是,日復一日,永無止境地培育再培育新一代,那些沒有童年的一代,那些在細胞培育管裡急速成長,並被植入記憶的「生命」。

就像磨損的機械一樣,用舊了,就會被銷棄,然後取化代之的,可能是這個人年輕時的模樣,另一個蟻民?或是同一個。

活在幻想當中,是生命最大的恩賜能力,至少仍可以幻想。

自殺,是不被鼓勵的,畢竟還是會浪費資源與時間,因而會受到懲罰。不過,新一代已經喪失這種能力了,他們在出世以前已經被設置好了,基因編寫工程的影響太深遠了。有時候,人們還難以分辨,到底誰是人,誰是機械?


這一切一切,不過是某個狂妄而冷血的統治者的幻想。

刻意製造出有血有肉的「獨立」人類,讓其陷進無限輪迴當中,為的是營造「社會和諧與穩定發展」的假象,自我安慰,若不是 AI 對人類無止盡的報復。






因為科技,統治者永生不死。

永心不息。



這,或許是最後一埸革命了。


我們就這樣跟隨著某個不公開的神秘領袖,各施其職、各盡其所,奉獻生命根本一點也不可怕,還有人真的保留「害怕」的能力嗎?

嗯,偶爾還是會有個別一、兩個貌似永遠不會長大的小女孩在城市中走過,嘴裡嚷出一句、半句惹人憐惜的話語,卻還是生硬得像機械。為何不把她們製造得更逼真一點呢?


絕望的人,不為任何理由的,戴上虛假的面孔。
或許其實都是善良的人,大家都心照不喧,唯一能做的…… 只有展露笑顏,讓活在幻想裡的人… 過得好一點。

短暫的一生,很短暫。

生物科技也能把死者中還有生命的細胞重新接合,即使只是不再懂跳動游浮的DNA,也可以被回收。

都見怪不怪了。



我們就那樣緊抱著說不定是人類最後的希望的神秘盒子,迅速地一層又一層往下深入,我想,或許這是因為較安全、較遠離地面上那些機械化建築物、假象、統治、AI、危險有關。

叛亂份子,應該都在地底深層,所以我們才一直往下奔馳。


其中一位隊友拿了某個物件對我照一照,我獲得了神秘的能力。

就像電子遊戲裡面,就這麼突然兒戲的具備某種身份、角色、職業與能力,電子屏幕般的介面納入眼簾,時間像靜止了一般。
我被稱為「活動精靈」,可以在短時間內加速指定一個人的速度,包括思維與細胞能量,或許與神經電流有關吧。雖然名稱好像很怪,也很弱雞,但反正使用技能時雙手也會發出淡藍光茫像電一般,就像魔法師那樣,而且是隻精靈唷,我接受後很是喜愛。

我還在探索著自己的能力,小隊已經拐過彎,進入了一座終極電梯。一座長得快要看不見盡頭的電梯,高度應有十層樓那麼高。

終極電梯左右兩旁各有兩座電梯,不,不止兩旁。這迷宮一般的地下鐵路,我訝異自己和其他人有驚人深刻的記憶力,說人類基因被植入螞蟻基因也不難相信,難怪被稱為蟻民了。

驚訝下去也沒有意義,不過是第一次目睹驚人的終極電梯,但異形還在後面追趕呢,我快快加速腳步追上那位重要的女子。

就在這座終極電梯上,出色的女隊員已經把盒子解開了,大家都在忍著喜悅的同時,第一隻異形也已經現身對付尾隊的隊友了。

最前方,我前面那位我感覺既是朋友或好友,也是一定無論如何也得保護的女子的前面那個留鬍男人,或許是在猶豫該不該、又該如何出手相助最後面的隊員,反正就未有行動。

可憐的隊尾人,就為大家爭取多一點時間吧,畢竟右邊站得密密麻麻的平凡人都察覺不到任何異樣,我們可不想驚動鐵路守衛的注意呢。

就忍著,被拉進異世界,見怪不怪的人們不會發出半點聲音的,我們也不可以發出。

忍著,很快就抵達電梯盡頭了,

忍著,很快就可以……

忍著……!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