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19-9-2014 星期五 。杜小峰。

 「杜小峰!我講左幾多次,換完啲底褲要放落污糟衫個籃,唔好周地放!」一樓傳來老鼠的咆哮,我一般懶理。
 
  此刻我正在房中打扮,雖然只是去沙田和媽媽飲茶。但穿得好看對gay來說是一個must!
 
  「喂!我叫你呀!」老鼠撞開我的房門,就算我正在衪體選底褲,他依然淡定。
 
  我挑了條寶藍色的底褲穿上,說:「你有冇禮貌架?」
 




  他左手戴著手術手套,將一條帶有屎跡的底褲丟到我床上,大聲罵:「你無資格同我講禮貌!」
 
  「咁林伯呢?」
 
  最近,只要你對老鼠說這句話,他就會閉嘴,然後默默離開。
 
  真的,萬試萬靈。
 
  我換好衣服後來到一樓客廳,果然,老鼠正抱著他的愛犬大鼻在沙發上互相凝視,就像在鬥不眨眼一樣。大鼻才不管老鼠在想什麼,突然一把勁的在他臉上舔來舔去,老鼠左閃右避,始終逃不出大鼻的魔舌。
 




  大鼻是老鼠最近領養的狗,品種是松鼠狗。雖然已經差不多有大半個月沒有更新(抱歉啦!),不過有印象的朋友可能會問:「老鼠唔係話領養兩隻架咩?鋼牙呢?寫野咁求其架。」
 
  冷靜冷靜,實情是老鼠那傻子臨陣退縮了,他嫌八哥太醜,又嫌哥基太麻煩,他這基佬就是婆媽呀,呵呵。最後,他只選了一隻永遠都不會長「大」的松鼠狗。
 
  站在旁邊的我笑得咯咯作響。
 
  他將大鼻放下,然後大鼻就像溜煙一樣跑走消失了。他一邊用李斯德林漱口一邊瞪著我說:「笑乜春呀。」
 
  「笑你又要威,但係人又虧。」
 




  他白了我一眼,在廁所吐掉剛剛的漱口水後說:「嘔死,點解啲狗咁鍾意奶人架?」
 
  「人地鍾意你先奶啫,乜你唔知鍾意一個人嘅時候,就算對方係臭嘅都想奶架咩?就好似林伯咁。」
 
  老鼠本來還想回我點什麼,不過一聽到林伯,他便閉嘴回到客廳。我跟出去,坐在他旁邊像隻怨靈一樣說:「林伯林伯林伯林伯林伯林伯…」
 
  他猛然推開我,說:「夠喇,唔好再講啦好無?」
 
  既然他願意問,我也願意正經的和他討論。我端正地坐好,說:「你仲想發脾氣到幾時呀?成個星期無聯絡過喇。」他不回答,嘴藐藐地把頭擰開。我繼續說:「喂,其實有冇需要嬲到咁呀?好小事啫。」
 
  「Sorry喎!我唔覺得小事喎!我唔係嬲佢唔話我知,但係我可以好肯定林伯同嗰碌葛咁玩落去佢只會係受傷嗰個囉。」
 
  我自然希望林伯和老鼠能夠和好,但老鼠的話,我也不是不認同。只不過我認為等他出了事再來安慰他也不遲罷了……
 
  老鼠怒氣消退後,又忽然感傷起來,說:「再者,而家淨係我唔搵佢咩?佢都唔見得想同我和好喎,成個星期佢有冇打過俾我?一次都無呀。」




 
  「唉,唔通明知打嚟俾你鬧都仲打俾你咩。」我道出這個事實,老鼠也嘆了口氣。
 
  大鼻不知何時又再跑回來,也許知道主人黯然哀傷,竟依偎在老鼠腳邊磨蹭。有大鼻在他身邊,應該是沒什麼大礙才對。
 
  「我會同林伯再傾下架喇,今晚返嚟再同你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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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我比約定時間大約遲了半小時,但母親也不致於每幾分鍾Whatsapp我一次問我到哪裡吧?
 
  我到達沙田的時候,她又再whatsapp問我。我一時沉不住氣,回覆說:「咪催啦,都話就到。」
 
  她回說:「我等就無所謂,但係要我朋友等唔好意思嘛。」
 




  這一刻,我知道,出事了。
 
  我去到一田旁邊的稻香酒樓,離遠已經看見母親和她的朋友。她的朋友一頭長直髮,穿戴甚有品味。就算不是什麼富裕人家,最起碼也是中產階級。我有點不好意思地坐下來,看著她們。
 
  媽媽似乎有點不悅,但還是努力擠出點笑容說:「呢個係auntie mary。」
 
  我隨性地手一揮,說了句:「Hi。」
 
  那位婦人沒有半點不耐煩,笑起來一臉慈祥。
 
  媽媽畢竟不會說場面話,口吃得發抖,始終不知道如何帶起話題。
 
  還是我該說:話題到底是什麼?
 
  Mary姨姨拍一拍媽媽的手,然後和我說:「係呢?你今年幾多歲呀?」




 
  我遲疑,答道:「廿一。」
 
  她微笑點頭,說:「今年岩岩畢業?」
 
  我點頭,不知該說什麼。
 
  她續道:「搵到野做未呢?」
 
  喔…真相大白了。
 
  我也不是完全不講道理的人,說到底她也是以長輩身份和我交流一下吧。「我而家算係接下啲freelance化妝嘅job,係賺得唔多,但係夠我洗,做得開心,照顧到自己,未死得。」
 
  她說:「freelance始終唔穩定,如果有份穩定嘅工,喺雜誌社到做時裝版嘅排版,你有冇興趣?」
 




  我…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又再看一看媽媽,她喜悅得很內斂,似是試探看看我高興與否。我必須說,怎麼可能不高興?在雜誌社工作聽起來就是很有型啊。
 
  不過如果要我突然轉變環境,還是會有點害怕,不以以為我平日行為出眾,其實我也會怕。
 
  她像是看穿了我的心事,問:「擔心自己做唔嚟?」
 
  「小小啦…」
 
  「但係你要考慮下將來喎…你做freelance做得幾耐呀?點都要去試下架啦。」
 
  我淺淺一笑,說:「我先廿一歲…唔洗咁快諗將來掛。」
 
  她臉上的笑容始終沒有絲毫變動,說:「你唔係唔知啦,作為一個同性戀者,係好應該早啲為將來作打算,如果唔係,一老左,好陰功架。」她的笑容此刻竟使我有一絲恐怖不安。
 
  我又一次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再看一看母親,顯然她這次沒有喜悅,還毫不內斂地將她的擔憂全部表露在面上。
 
  我只說一句:「如果你係因為覺得我係基佬而可憐我想介紹份工俾我,心領喇。我寧願繼續做freelance。」我站起來頭也不回的就離開酒樓。我不知道她們有沒有挽留我,我只是一直向前走。
 
  我不會說作為一個基佬曾經遇過什麼「歧視」或「異見」,這樣聽起來太嚴重,不過,作為一個基佬,還是本質上就已經和一般人有分別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