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泰倫.洛朗 ( Terence Laurent )
  
 
  諾姆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
 
  訊號彈發出後,歐文家族的人迅速趕到現場支援。
 
  為首的是老歐文先生,他一頭灰髮往後梳,身穿駝色格紋西裝,年事已高卻沒有半點老態,渾身散發著老辣深沉的氣息。他的大兒子和二兒子分別站在他身後,跟諾姆一樣長得高大魁梧,正用冰冷又輕蔑的眼神盯著我們。
 
  「父親大人,你來得正好!」諾姆迫不及待搶先開口。「洛朗兩父子想造反!」




 
  老歐文冷眸微微瞇起,打量我們一行人,語氣低沉地問︰「戴維,這是怎麼一回事?」
 
  「歐文先生,我們正在設局抓捕疑犯,而閣下的三公子正好被我們當場截獲。」父親以官腔的口吻答道,不帶半絲感情。
 
  「胡說八道!」諾姆不滿地吼道。「父親大人,我什麼都沒有做,是他們誣陷我!」
 
  老歐文瞪了諾姆一眼,示意他閉嘴不要多言。
 
  「戴維,你可有證據?」老歐文一派氣定神閒,顯然他很清楚我們手上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




 
  「我就是人證。」我出聲作證。「兩週前的晚宴,我親自在你家的地窖救出受害者。地窖的通道和升降台設有多重機關,我也差點喪命。」
 
  聽到我的指控,老歐文卻露出從容淡定的笑容,失笑道︰「泰倫,你看起來聰明理性,我沒想到你會編出這種故事。」
 
  「你看起來溫潤客氣,我也沒想到你會如此厚顏無恥,哄騙我外公讓你暫代主席之位,這麼多年仍不肯交還政權。」我憤恨地咬牙說道。
 
  「泰倫,你搞錯了,當年是你外公身體抱恙,主動要求我代理政務。你外公逝世的時候,你母親還是小女孩,難道我應該交由一個懵懂無知的幼童管治整個世界嗎?」老歐文理直氣壯地反駁,漆黑幽暗的眼眸像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深潭,表面看不出一絲波瀾。
 
  「那麼她長大後,你為什麼不讓她接管主席之位?」我質問道。




 
  老歐文輕輕地嘆了口氣,彷彿自己才是受到委屈的一方。「我並沒有不讓她接管,是克莉絲朵無心戀政,主動放棄權位。關於這件事,幾個白魔法聯盟的高層都可以作證。這麼多年來,我自問一直為世界勞心勞力,幫忙收拾你外公和母親遺留下來的爛攤子,可是到頭來,你卻沒有任何感恩之心,還企圖對我們家族作出不實指控。泰倫,我真的對你很失望。」
 
  這個死老頭竟然顛倒是非黑白、混淆視聽!母親死無對證,他口中所謂的證人多半已經被收買!
 
  可惡!我攥緊拳頭,心底升起熊熊怒火,恨不得馬上衝過去揍他一頓。
 
  趁理智尚未斷線,我用力深深吸氣,穩住快要爆發的情緒。要是我在這個時候發難,就會正中這老頭的圈套。
 
  真相是一回事,民眾相信哪個版本又是另一回事。
 
  多年來民間噤若寒蟬,知悉事實真相的老一輩不敢議論,年輕的後輩只能透過歷史書了解過去發生的事。然而,誰能確保書上的記載沒有被篡改呢?
 
  這也是為什麼歐文家族當年只是囚禁我母親,而沒有直接剷除她。他們想利用長時間的潛移默化,讓民眾慢慢接受他們是名正言順的統治者。當所有知情者不在人世後,他們的統治就會堅如磐石。
 




  「你說謊!我看過母親的遺書,她根本沒有主動放棄權位,是你們暗中殺害她的支持者!」我努力控制情緒,儘量讓自己保持冷靜。
 
  「那你應該是被某人精心設計的假消息誤導了。」老歐文意有所指地看向我父親。
 
  「戴維,當年你試圖利用克莉絲朵加入白魔法聯盟,我已經猜到你的野心不止於一個法理部長的職位,如今你竟然故意欺騙自己的兒子來對付我們?看來我不能讓泰倫繼續留在你身邊了。」
 
  話音剛落,大批白魔法聯盟的成員突然現身,將我們重重包圍。
 
  對方陣營目測有五十多人,而我們只得寥寥幾人,明顯正處於弱勢。偏偏這時,父親冷不防地輕笑出聲。
 
  歐文一夥人臉上閃過疑惑,紛紛握緊魔杖以作戒備。
 
  「戴維,你在笑什麼?」老歐文探問道。
 
  「到了這個時候,難道你還未猜到我們的真正目的嗎?歐文先生。」父親目光銳利地直視著老歐文,嘴角噙著一抹充滿諷刺意味的冷笑。




 
  眾人面面相覷,似乎還沒意識到自己掉下了我們的陷阱。
 
  老歐文瞇起雙眼,警惕地環視四周,好像發現了什麼端倪似的,臉色隨即一變。
 
  「各位小心,他們還有人來。」
 
  經過老歐文的提醒,其他人立即左顧右盼,氣氛一時緊張起來。
 
  就在這個劍拔弩張的時候,一名男子不慌不忙從車站的候車室走了出來。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男子邁著平穩的步伐,徑直走向我和父親所站的位置。他身披黑斗篷,雙手戴著黑色皮革手套,臉色蒼白得像吸血鬼一樣。
 
  「你是……?」老歐文認真地打量此人。
 
  該男子聽到老歐文的問話,緩緩轉過身來,動作優雅地躬身行禮。
 




  「歐文先生,真是幸會。你可以叫我帕普,反正只是個不重要的假名。」
 
  面對這名態度輕浮、來歷不明的男子,老歐文罕見地流露出一絲緊張神色。面對未知的事物,往往最能喚醒人們內心深處的恐懼。
 
  「帕普先生,請問你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不是很顯而易見嗎?」帕普攤開雙手,彷彿對方問了一個愚蠢至極的問題。
 
  老歐文不打算尋根究底,反倒乾脆地說︰「既然你不表明自己的身份和來意,我只好把你當作叛亂份子的一員,別怪我沒有事先提醒你。」
 
  語畢,老歐文向其他人使了個眼色,他們隨即開始往我們的位置靠攏,手上的魔杖筆直地指向我們一行人。
 
  「意圖傷害創世者的後裔,你們的罪行將會被歷史永遠記錄下來。」
 
  帕普出其不意的一句話,令眾人不禁露出遲疑的表情,腳步明顯放慢了不少。




 
  老歐文趕緊說︰「我們並沒有傷害創世者的後裔!泰倫被他那位利慾薰心的父親矇騙了,我們必須拯救和保護他,這是我們白魔法聯盟不可推卸的責任!」
 
  「然後把他囚禁起來,就像對付克莉絲朵那樣?」父親冷冷地嘲諷道。
 
  「你們不用理會叛徒的說話,當年他誘騙克莉絲朵,試圖用黑魔法沾污比安科後代的血脈,這是鐵一般的事實!我們已經失去了克莉絲朵,絕對不能再任由泰倫跟著他胡作非為!」
 
  我忍不住出言反駁︰「你這老頭別再扭曲事實!當年殺死我母親的人,正是你們僱來的殺手!」
 
  老歐文裝模作樣地搖頭嘆息。「泰倫,看來你已經被完全洗腦了。」
 
  「歐文先生的話術可真厲害。」帕普輕輕拍了兩下手,把眾人的注意力拉到他身上。「人可以說謊,文字可以造假,這個世界任何事物也可以是假的,但只要人民願意相信,那就是真的,對不對?」
 
  帕普的意思是,我們和歐文家族各執一詞,不知情的人們根本分不清真假。只要大多數人傾向相信哪個版本,縱使是謊言也會變成「事實」。
 
  被初次見面的人識破自己慣用的技倆,老歐文顯得有些惶惑,原本平靜無波的眼底泛起寒光。
 
  「帕普先生,你到底是什麼人?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
 
  「我以為自己剛才說得很清楚了。」帕普掃視眾人一眼,語調緩慢而清晰地說︰「創世者的後裔。」
 
  在場的人困惑地互相對視,很快便恍然大悟,轉換成驚訝和無措的表情。
 
  「你是尼羅的後人?」老歐文的臉色陰沉下來。
 
  比安科和尼羅的後人同時出現在這裡,誰才是獵人,誰才是獵物,非常顯而易見。
 
  「既然你來了,就代表黑魔法聯盟的人也來了。」老歐文惡狠狠地瞪著我父親。「戴維,你果然是他們派來的間諜!」
 
  「你不該感到意外。」父親冷聲道。「自從你們害死克莉絲朵後,我一直在等待這天的到來。」
 
  「好,很好!」老歐文點點頭,露出一個獰笑。「歷史從來是由勝利者編寫的!帕普先生,借用你剛才的一句話,你們的罪行將會被歷史永遠記錄下來。」
 
  帕普報以微笑回應。「如你所願。」
 
  緊接著,黑魔法聯盟的成員從四面八方趕到現場,雙方陣營的人數不相伯仲。老歐文見形勢不妙,立即下令白魔法聯盟全體成員展開攻擊。
 
  霎時間,各種咒語在半空來回飛舞,一場世紀大戰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