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的晚上,骰子酒吧如常地熱鬧,盡情狂歡的人們大概沒有意識到一場驚天動地的暴風雨即將來臨。
 
  我獨自坐在角落的餐桌,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泰倫。」
 
  克里來了,在我對面坐下。
 
  「她……還好嗎?」我聲音沙啞地問。
 




  「你口中的她,是指阿加莎還是嘉莉絲達?」克里裝作聽不懂,故意反問我。
 
  「我見過阿加莎,她向我退婚了。」
 
  「嗯。」克里應了一聲,似乎不打算接話。
 
  這個好傢伙!
 
  我煩躁地搔搔後腦,本想向酒保多要一杯酒,但為免醉酒誤事,只好隨手抓了一把堅果拋進嘴裡。
 




  其他餐桌洋溢著歡樂的氣氛,唯獨我們這桌顯得格外靜默。
 
  整理好思緒後,我雙手交握放在桌上,認真低沉地說︰「克里,請答應我,帶著嘉莉絲達離開比安科城。」
 
  「為什麼?」
 
  「因為這裡不安全。」我隱晦地說。「下星期一前,帶她走。」
 
  克里皺起眉頭,卻沒有追問詳情。他很了解我的個性,知道我不會拿這種事來開玩笑。沉思片刻後,他似乎猜到些什麼。
 




  「將會有大事發生?」
 
  「沒錯。」我簡短而清晰地答道。
 
  「那你呢?」
 
  「我會留下來。」
 
  克里用複雜的眼神看著我,好一會兒才開口︰「那嘉莉絲達怎麼辦?我可以帶她走,但然後呢?她心裡愛的人是誰,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我無法給她任何承諾。」我坦言道。「我知道這樣想很自私,但她在我身邊隨時都會有危險,我沒信心能守護她周全。哪怕是我父親如此強大的巫師,也親眼看著自己的愛人死在懷裡。我已經失去過母親和愛德華,我不想再承受失去摯愛的痛苦。」
 
  克里聽懂我的擔憂和顧慮,臉上露出哀傷的神色。嘉莉絲達沒有家族背景,若是我們在一起,她很容易會成為敵人用來牽制我的目標。我深信克里也不希望她因此遭遇任何危險。
 
  「你確實有你的理由,但你非要留下來嗎?」




 
  「克里,我已經作出了選擇。」我堅定明確地說。
 
  克里點點頭以示理解。「那好吧。我會想辦法帶她走,但不保證她會聽我的。」
 
  「謝了,兄弟。」
 
  正如父親那晚要求我離開一樣,我們只想所愛的人能好好活著。只有她離開了比安科城,我才能專心作戰,不用顧忌她的安危。
 
  如果大戰後我沒有死掉,我一定會去找她,捉緊那雙纖細柔軟的手,親口告訴她︰這次我不會再放手。
 
  
  ***
 
  




  這天,天色昏昏沉沉,雲霧翻騰湧動,不安的感覺籠罩著整個比安科城。
 
  一個頭戴兜帽、身披黑斗篷的小身影正在街上獨自走著。
 
  我、父親和幾個喬裝成法理部職員的夥伴潛伏在街巷暗處,全神貫注地留意大街上的動靜。
 
  這次的行動不容有失。要是失敗了,不單是我們一群人會為此賠上性命,也意味著以後再沒有人能牽制歐文家族的野心,整個世界將會落入黑暗漫長的專制統治。
 
  而我,絕對不容許這種事的發生。
 
  利奧抵達車站外的廣場,一步步走向那輛印上聖伯特洛校徽的飛天馬車。與此同時,幾個人突然從街上停泊的黑色馬車走出來,快步逼近不遠處的利奧。
 
  未等那些人靠近,利奧已經伸手摘下兜帽,搶先喊道︰「不要殺我!」
 
  這聲叫喊不但嚇唬了正要上前的幾個人,更引起了附近其他人的注意。




 
  人來人往的車站霎時變得鴉雀無聲。
 
  我和父親交換了個眼色,趕緊衝出去控制場面。幾名部下尾隨而來,動作迅速地圍成半圈,並舉起魔杖指向被包圍的人。
 
  打算活捉利奧的幾個人,包括帶頭的諾姆.歐文,無一不用疑惑和驚訝的眼神看著我們。
 
  說起來,歐文家族竟然指派他們「尊貴」的三公子親自出手,要麼相當重視這件事,要麼純粹因為入侵者是利用他舉辦的晚宴混進去的,他想把人抓回去將功贖罪。
 
  不管是出於哪個原因,這傢伙的出現實在對我們太有利了!
 
  「諾姆.歐文,我們有理由懷疑你涉嫌綁架和非法禁錮一名未成年的學生,現在要正式拘捕你。」父親刻意提高音量,以確保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諾姆臉上閃過一絲詫異,隨後換上氣定神閒的表情,嘴角還揚起令人厭惡的邪笑。
 




  「洛朗部長,你的指控十分嚴重,請問你有什麼證據?」
 
  「我們正在設局引誘疑犯現身,而你剛好帶著手下企圖對這名學生不利。假如你不是犯案者,請問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們什麼都沒有做,要如何對他不利?況且,出現在這裡的人就是犯案者?整個車站這麼多人,豈不是有一堆嫌疑犯嗎?」諾姆哈哈大笑起來,他身旁的手下非常稱職地陪笑。「看來我真的要向我父親進言,洛朗部長辦事如此輕率,毫無邏輯可言,似乎並不能勝任法理部長的職位!」
 
  面對諾姆的反制,父親面不改色,轉頭對後方說︰「利奧,你是受害者,可否請你詳細說明事情經過?」
 
  「一個月前,我假裝成送貨員潛入歐文大宅,想要搜索一份被他們藏起來的法理部內部文件,事後我在旅館受襲,被人強行帶走及囚禁。」
 
  「那他們把你困在哪裡?」我引導性地問。
 
  「歐文大宅的地牢。」
 
  此話一出,四周圍觀的人議論紛紛,向諾姆一夥人投去懷疑和不滿的眼神。
 
  「小歐文先生,對於有人偷闖你家一事,為什麼你們不向法理部舉報,反而私自把人關押在自家地牢裡?你們是否另有圖謀?這件事是否跟那份十六年前從法理部取走的調查報告有關?」父親連珠砲發地發問,不給對方思考空間。
 
  「胡說八道!」諾姆一臉惱羞成怒。「你們竟敢串通這個臭小子誣衊我們!我家根本沒有隱藏什麼死因報告,更沒有綁架或囚禁過任何人!」
 
  「諾姆,容我提醒你一句。」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勝利的笑容。「利奧剛才的證詞中,並沒有提及藏在你家的文件是一份死因調查報告。」
 
  諾姆意識到自己一時情急說漏了嘴,臉色頓時發紫。
 
  「分明是你們故意誤導我!」
 
  「喔?所以說,我們一提到十六年前,就能令你馬上聯想到某人的死因調查報告嗎?」我語帶諷刺地反問。
 
  「混帳!」諾姆不顧形象地大吼。「法理部是白魔法聯盟轄下的部門,我隨時有權把你們兩父子趕出法理部,你們憑什麼在沒有真憑實據的情況下指控一個職級比你們高的人?」
 
  「職位高不高,和你本人有沒有犯罪,這是兩回事。」我輕輕一笑,完全不把他的「威脅」放在眼裡。
 
  諾姆惡狠狠地瞪著我和父親,反駁道︰「證據呢?你們總不能因為一名學生的片面之詞而拘捕我吧?」
 
  「既然你堅持自己是清白的,我想你應該不介意我當眾對你使用誠實咒問取口供吧?」父親揚了揚手中的魔杖,諾姆馬上進入戒備狀態。
 
  「簡直是荒謬!」諾姆咬牙切齒地吼道。「洛朗部長,這樣對任何一個清白的人來說,都是極大的侮辱!」
 
  「你說得對,這樣的確有損你的名聲。」父親佯裝懊惱地說。「那不如我們還是先把你送到法理部總部,再進行審訊。」
 
  話音落下,父親揮手示意,他的部下立即衝上前抓人。
 
  諾姆和幾個手下趕緊掏出魔杖發動攻擊,雙方很快打了起來,原本圍觀的人紛紛尖叫走避,整個車站瞬間亂成一團。
 
  咒語在半空中橫飛,我快速地往後瞟了一眼,只見利奧已經機警地跑到安全的角落觀戰。
 
  諾姆大概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因此隨行的只是戰力一般的手下。
 
  看穿他們的防守盲點後,我接連發射幾個攻擊咒,藍光精準地擊中對方的手腕,讓他們的魔杖飛脫而出。父親等人見狀旋即變出手銬套住他們的雙手。
 
  不消片刻,幾個手下全數被制服。
 
  諾姆孤立無援,加上自知戰力不及我們,慌忙舉起魔杖朝天空發射了一枚訊號彈。我和父親都知道他想做什麼,卻沒有出手阻止他。
 
  詭譎的紅色煙火在空中綻放,形成歐文家族的家徽。
 
  紅色,代表危險和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