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出身於一個美滿的家庭。父母是專業的廚師。小六那年,他們的事業上了軌道,開了家餐廳。自此,他們便很少回家。

原本已經喜愛說話的我,就這樣,被遺棄在空無一人的家中,對着不會說話的食材和食譜。

至於我因為在家中沒有機會說話,而把所有話留到學校才說。這反而帶來反效果。連我自己都沒有留神,我說話的數量,比起我想像中的多,多得可怕。曾跟我坐在一起的鄰座都對我有很負面的評價,自此我便背負上「嘈喧巴閉」和「好煩」的罪名,沒有人願意和我結交。

我不明白,難道寂寞也是一種罪過?

我渾渾噩噩地度過了兩年中學生涯,直至第三年,我遇上了那個人。





要知道,一間學校有一千幾百人,一個年級有百餘人,一班有三十人。要巧合和他在同一年出生,要巧合進入同一間中學,同一個班別。要在二十九位同班同學中遇到這個新鄰座,當中的概率,我也不懂計算了。

上天讓我遇見了他。

他強大的忍耐力,和他的平易近人,以致他不會像他人一樣,輕易拒絕我眾多的問題。他的認真、聰敏,以致我的學業重燃希望。這個人,從普通的鄰座,慢慢地,變成一個可信賴的朋友。

我們一同經歷了校運會、一同在圖書館溫習,考試後一起逛街,一起看海,他在南豐紗廠拖了我的手。這一切一切,是甚麼呢?

從我遇上他,直至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愛上他,只是經歷了四個月,卻似經歷了四年。





我起初以為自己只是因為孤獨而盲目愛上這個願意接受我的鄰座。

但不是的。

他願意接受我的嘈吵,願意細聽我每一句話,願意在課堂上、生活上照顧我。他的存在,就似是我的天使,照耀我的人生。

既然我遇上了對的人,那麼,那個墮入愛河的「因」,自然就不再重要,不是嗎?

而之後發生的事更印證了我的觀點。這個男孩,還把多年來幾乎不會出現在家中的父母喚回來,把我思念已久的父母喚回我身邊。





在我十五歲生日當天,我有父母,有他。

雖然我們之中出現了大大小小的矛盾,甚至瀕臨分手邊緣。但到最後,回到原點,我們依然緊密地待在一起,不分離。很童話是吧,因為我們從相遇一刻開始,便不斷在譜寫着一篇屬於我和他的童話。

從中三開始,這一位男生默默地陪着我走過青春的每一站。

是你,豐富了我的青春。是你,填滿了我的人生。

~

「老婆,做咩無啦啦喺度睇以前啲相簿嘅?」

「懷緬下過去咁啫,我發現呢,原來我中學時期嘅相,幾乎每一幅都有你份。」

「孖公仔梗係要日日夜夜都痴埋一齊㗎啦,妳話係唔係?」





「仲要係打風都打唔甩嗰隻。」

他從後擁抱着我,真的很溫暖,打從心底的溫暖。

「我都咁覺得。」

「難得你喺度,不如陪我一齊睇相吖?」

「樂意之至。」

於是,我們便依偎着對方,回味屬於我們二人成長的點滴。

「老婆,話說點解會有我F3校運會跑400米嘅相喺度嘅?」





「哦呢幅~ 無呀,當時純粹係因為我地係朋友,所以想影下你咁啫。不過後尾睇番,我發覺你跑起步上嚟個樣真係好型~」

「試下唔好讚我,我驚我怕醜。」

「啊,仲有呢幅,南豐紗廠嘅男友視角,我都好鍾意㗎~ 話哂都係你第一次拖我手仔,真係諗番起都覺得甜。」

「我都好鍾意呢幅。仲記得拍拖十周年嘅時候,我仲專登提議話影多次同一幅相添!」

「你仲好講!嗰日你趁我擰轉面嘅時候靜靜雞攞隻戒指出嚟,搞到我當眾爆喊,不知幾醜怪。」

「咁妳嗰日都好開心吖,係咪先?」

「識咗你之後,日日都咁開心~」

「大家咁話。不過妳嗰時估唔到我想求婚咩?」





「其實我都覺得有啲似,因為你嗰日啲言行舉止都怪怪地咁。不過到你真係求婚嘅時候,我都仍然都係咁感動。」

「係我睇到妳嗰期好似好恨嫁咁,所以先揀嗰日。」

「喂喂,衰鬼,唔好賴哂我噃,我睇你嗰期都好似好想娶我咁。」

「都係,話哂一齊咗十年,我覺得都係時候啦。話哂我一直以嚟都好想妳做我老婆。」

「嗯嗯!果然揀你做老公冇錯~ 咁我地繼續睇吖!呢度好多幅都好正㗎,最衰都係你囉,成日偷影人,我溫緊書又影,我追緊星又影,我煮緊飯都影。」

「因為妳cute,所以成日都想影妳。」

「口花花。」





「呢幅都幾好,嗰陣妳阿爸阿媽仲要老屈我同你地一齊影全家福。」

「咁佢地都好信得過你吖係咪?」

「話哂都係因為我咁大膽,先可以令你地團聚番。」

「所以話我老公最叻最抵錫~」

「我真係會怕醜㗎......」

「好囉。啊呢張呢張,嗰陣我喺班房攬住你,之後先知原來俾人偷拍咗。」

「我就覺得呢幅相嘅畫面夠哂溫馨。」

「直程甜到漏啦~」

「仲有呢堆,好似係中五平安夜嗰陣影。」

「係呀係呀!山頂呢幅夠哂靚,仲有彩虹做背景。跟住呢幅呢......又係你!趁我瞓着咗嘅時候偷偷地selfie~」

「妳連瞓着咗都咁Q~」

「嘻嘻~ 嗰日我地一到夜晚十二點就戴咗對方織嘅頸巾影相。你條頸巾仲要織到咁。」

「咁之後有妳教我織,我都進步番好多啦。」

「當我教識完你之後呢,就可以逼你陪我織阿B啲頸巾冷帽~」

「唓。」

這本相簿的照片真的太多太多,我們也只是看了一部分,而前面的照片都很正常。

直到我翻頁一刻,我看見了不應看到的畫面。


「然後就到呢張......喂!點解呢啲兒童不宜嘅相會喺度㗎,好心你收埋佢啦,如果將來俾阿B睇到,就真係大鑊啦。仲有我着裸體圍裙嗰幾幅,都要收埋!」

「Shit,呢層係我大意,對唔住老婆。不過睇番呢,妳副body真係太吸引,睇到我而家都有少少心郁郁。」

「死鹹濕佬!」然後我使勁拍了他一下。

「都係對住妳先鹹濕啫。」

其實不只是他,連我自己看到這些照片後都開始有點想要的慾望。

「咁我地今晚要唔要......」

「妳肯就太好啦,咁我今晚放阿B喺阿爸阿媽度一晚先啦~~」

「衰嘢,一有得做就咁開心。」

「妳都好期待啦,妳個嘴角出賣咗妳。」

「冇冇冇啲咁嘅事!我地繼續睇相!」

「哦,好呀老婆~」

「喂!」

「好啦唔玩啦,跟住到呢輯Sing Con嘅相,都好值得留念。」

「係深情對望啊,超級sweet~~」

「我地而家朝朝都深情對望啦係咪?」

「嗯!日日都咁sweet~」

「有妳真係幸福。」

「我直頭覺得自己係全個世界最幸福嘅人~」

這是真心的,有他在,就是如此幸福。

「好啦,我地就嚟睇完啦。最後呢堆應該係grad嗰日影。」

「Yes~ 我地兩公婆影咗幾張啦,跟住拉埋霖霖兩公婆影幾張啦,跟住我地七個friend又影幾張啦......仲有仲有,我地同晞晞佢地好似都影咗張~」

「Grad啲相真係好多......見到大家着校服嘅樣真係好懷念。而家幾好吖,阿傑佢地上年結咗婚,阿晞佢地就下個月,阿悠晨咁早就去咗閃婚,跟住我嗰兩個毒男兄弟近排都好似搵到女朋友啦。」

「時間真係過得快......啊仲有呢堆!嗰日唱K劈酒影嘅呢,你飲醉酒個樣好好笑㗎!」

「喂衰婆,又唔諗下我幫妳擋咗八成酒。」

「嘻嘻,有男朋友就係咁用㗎啦~」

「啊妳真係。」

我們就在歡樂的氣氛之中,重新看一遍屬於我們二人的甜蜜過去。

「咦?時間唔早啦,妳快啲去換衫啦,今日我地好多節目。」

「Yes?」

「今日首先要去母校open day探下班主任啦,再之後約咗契媽飲茶啦,晏晝又要帶阿B去母嬰健康院......」

「嗚哇~~~~~」房間裏,忽然傳出嬰兒的哭泣聲。

「死啦老公,我地出咗門口,阿B點算呀?」

「我叫咗阿爸阿媽嚟陪佢玩住先,放心。」

「咁就好啦。乖啦阿B,等媽咪錫番妳~」

阿B真係超級無敵可愛~ 每次望住佢圓咕碌嘅面豬登,都會覺得好窩心、好治癒。

當然啦,我嘅老公仔都一樣咁可愛。

「佢就好啦,有媽咪錫。」

「傻佬,你走嚟呷阿B醋?」他吃醋的樣子,同樣很耐看。

「妳囉,有阿B就冇老公。」

「哈哈哈,傻豬嚟嘅,咁等我錫你一啖啦,顥哥哥~」

我甜絲絲地抱着他,吻他的雙唇,而這一吻,持續了十秒。

「犯規呀妳......到而家都仲咁叫我。」

佢個傻佬竟然面紅!咁睇嚟我要再整蠱下佢啦 :)

「你唔鍾意咩,顥哥哥,顥哥哥~」

「妳個衰妹,同我過嚟!」然後,我們便圍着客廳的桌子繞圈追逐。

眼前的他,總是願意陪我瘋。

「仲捉妳唔到?」過了一會兒,他終於能夠捉住我。他伸出了雙手,把我擁入懷,抱得緊緊。

「俾我攬住係咪好正呢,我嘅芷妹妹~」他在我的耳邊以極其溫柔的聲線說道。

我終於明白,當他聽見那個稱呼時,有甚麼感覺。

是心臟幾乎想跳出來的感覺。

「正衰人。」

每天都能抱着他,還有我們的小寶貝,是我人生最快樂的事之一。

「嗚哇~~~」女兒的哀號又再傳來。

我看着她,初步估計她應該是肚子餓。

「阿B似係想食嘢啦,嚟吖阿B,夠鐘飲奶奶啦~」於是,我拿出了奶瓶。果不其然,她很愉快地在享用瓶內的食物。

「妳連佢肚餓都睇得出,睇嚟妳真係幾有做媽咪嘅潛質。」

「你就唔應該啦,仲話係醫生,竟然連阿B想飲奶都唔知。」

「好囉,係我錯,咁俾我抱下佢補番數啦。」

「好啦,咁你抱下佢吖!」

「唉唷唷,阿B乖乖,等爸B攬下妳啊下~」

看着兩父女溫馨的畫面,我竟然有點感動。

他們,是我最愛的家人。

「你都幾識做人老豆吖,睇下佢,笑得幾開心~」

「佢真係好似妳,一樣咁可愛,望極都唔厭。」

「好啦你,咪鬼賣口乖啦,又話要出門口。」

「妳唔鍾意我賣口乖咩?」

「唔係唔係,其實我好鍾意,你都知㗎~」

「咁妳快啲去換衫啦,我嘅靚女老婆~」

「好呀,我嘅靚仔老公~」

之後,被稱讚得意亂情迷的我便一邊傻笑,一邊準備外出。

隨着他父母的來到,我們起行離開。

出門之前,我回頭看着櫃頂的相框,裏面有一張照片。他身穿筆挺的黑色西裝,而我身穿優雅的白色長裙。他用手溫柔地托着我的下巴,而我微微抬高了頭,我們深情對望着,眼中好像只有對方的俏臉。

「林芷如小姐,妳再唔行呢,我就走先㗎啦。」我一轉過頭,只見他向我伸出了他的手。

「嚟啦!」我會心一笑,便捉緊他的手,隨着他的腳步,離開家門。

~


即使我們的年紀大了一點,即使我們的身分跟以前不一樣,但他永遠都會是那個寵愛着我的顥哥哥,我永遠都會是那個依靠着他的芷妹妹。

我想,我們二人當初都沒有預計過,從當年偶然相遇的一刻起,便是一輩子。

謝謝你走進了我的人生,鄒家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