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和的陽光從窗簾探進來,間條形狀的光影落在牀鋪上明亮而溫柔。



即使面對如此明媚的畫面,還是抒解不了溫梓澄鬱悶的心情。



他揉著惺忪的眼睛走到餐桌旁整理拜祭用的鮮花,是一束殷紅如火的玫瑰。







媽媽生前非常喜愛紅玫瑰,她說是愛情和浪漫的象徵,代表熱情,和她渴望擁有的一樣。



最後她如願以償嫁給愛情,可惜還是敵不過現實的殘酷。







紅玫瑰旁邊還有束黃菊,溫梓澄猶豫了好一會,還是把它一併放進紙袋裡。



天突然下著濛濛細雨,溫梓澄收起濕漉漉的雨傘,雨水順著傘柄流到腳尖,白色的波鞋不小心沾上污水。



避過地上的水灘,憑著記憶中的路線行走,繞過幾次彎,腳步停留在一排灰白色的龕位前。







第三行從上面數第五個, 泛黃照片中的女人臉帶溫和笑容,黑髮如墨散落身肩,眼角泛起淺淺的魚尾紋。



他抽出一張濕紙巾,仔細地抹去石碑上殘留的灰塵,從紙袋裡拿出經歷雨水洗滌後更顯鮮艷秀麗的紅玫瑰,把多餘的根部剪掉,放進兩旁迷你的花瓶內。



他幽幽地凝視著女人的笑臉,怔怔出神。



他記得小時候大家都說父母是一對人人羨慕的恩愛夫妻,雖然他不明白甚麼是「恩愛」,只懂得他們從不吵架,而且對自己也是寵愛有加。







在他四歲那年,小熙出世了。看著弟弟紅嘟嘟泛著光的臉蛋,時不時抓著他的手指咧嘴微笑,那時的他覺得特別幸運,有一對疼愛自己的父母還有一個可愛乖巧的弟弟。



溫梓澄天真地以為這份幸福是理所當然的。



不知從何時起,媽媽望著爸爸的眼神由濃密愛意變成滿滿的失望;他注視她的目光再不熾熱。







他們會因生活的瑣碎事情爭執,後來不滿逐漸累積,她開始責怪他的工作不夠體面,是生活拮据的原因。



十五歲的溫梓澄已經有足夠能力理解父母之間的事情,他知道他們之間的愛早已消失殆盡,卻為了維持表面風光才沒有離婚。



很長一段時間兩人都處於一種微妙的平衡,直到那天,這平衡被彻底打破。


爸爸離開後,雖然獲得一筆不少的賠償金額,但失去了家中唯一的經濟支住,媽媽為了生計也逼不得已重返職場。







她的情緒開始出現問題,時喜時悲,情緒崩潰時更會對他們說一些難聽的話,冷靜下來抱緊他們悲傷痛哭,後悔不而。最後,這樣反反覆覆的情感折磨把她弄垮。



「噏⋯⋯」震動把溫梓澄從回憶中拉回現實。



「剛下機,可以來接我嗎?」



是謝明彥的短訊。







原來今天是他回來的日子。這幾天精神恍惚,好多事情都記不清楚。



他愣神地望著他的名字,待螢幕完全變黑後才緩過來。


想了半響,他把手機放進褲袋,收拾好東西便打算離開。可只邁出一步,他腳下一頓,不由自主地回頭望向出口的另一面,拿出黃菊攥在手中,神色糾結了好一會,最後還是把花束放回紙袋,抬步離開。


剛回到車上,溫梓熙電話打來。


「哥,拜祭完了嗎?」



「嗯,現在準備離開。」



「對不起……今天不能陪你……」溫梓熙內疚地道。



溫梓澄淺笑道:「沒關係,碰上考試也沒法子。考成怎樣了?」



「當然順利!」溫梓熙問:「我明天過來的時候要帶點甚麼嗎?」



「不用了,都打點好……」頓了一頓,「你帶束菊花吧……」



「哥……」沉默了一會又繼續說下去:「……我知道了。」



溫梓澄懷著糟糕的心情掛了電話,點開弟弟的對話框把兩個龕位的位置傳過去。


餘光一掃瞧到謝明彥的頭像,忐忑苦惱的情感充斥在他的思緒。


他想見他,但不是在狀態心情最差勁的時候。沒有人需要為他的軟弱而感到難過,他一直都是這樣走過來,以後理應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