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梓澄微微轉身望著謝明彥問道:「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謝明彥說:「可以喔。要問甚麼,怪緊張的。」

「你……為什麼這裡……為什麼沒有擺放與你爸爸的合照?」猶豫地問道,小心地觀察謝明彥的表情。

謝明彥聞言一怔,眸光微斂,以毫不在意的語氣說道:「其實沒甚麼特別原因,他不喜歡我,便很少跟我拍照,一張正常的合照也找不到。」

他繼續道:「你可能會認為,哪有不愛自己兒子的父親?小時候我特別討厭星期一,因為回到學校,當同學們分享週末一家人出去玩的趣事時,我可以做的只有站在旁,一邊聽著一邊幻想那些美好的畫面。他們說爸爸會帶他們踢足球、玩遊戲、看電影,這是一些我從來沒有過的經歷。」





「我的爸媽年紀輕輕時懷上了我,當初愛得有幾深,感情就掉淡得有多快。我爸是做生意的,常常為了應酬不回家。相反事事以家庭為重的媽媽,經常埋怨他不抽時間陪我們。就這樣,小事磨擦到大事爭吵,將他們年輕時轟烈的愛情消磨殆盡。」

溫梓澄安靜地聆聽他訴說往事,有點驚訝他竟然願意打開心扉,與自己分享這種事情。凝視他發紅的眼框,漸變哽咽的聲音,彷彿幾千根細針密密麻麻的扎在心頭上,麻痺感覺久久不散。

謝明彥吸一吸鼻子,「不好意思,好像說多了,你應該也不想聽吧。」強顏歡笑的表情用來遮掩內心情緒。

誰都沒有開口,客廳寧靜一片只剩時鐘機械零件運作突兀的滴答聲響。

良久,溫梓澄說:「你不好奇為甚麼我這麼年輕當上的士司機嗎?」





不理謝明彥有沒有回答,繼續自顧自說:「……選擇這個職業是對我爸爸一種懷念。我爸爸……也是的士司機。他在我小候因為車禍去世了,引起車禍的原因是一位酒後駕駛的私家車司機迎面撞上我爸爸的車。所以我很討厭喝醉的人,是他們的自私造成我們破碎的家庭。」

「……剛剛劉叔是我爸爸的好朋友,爸爸過世後,因為一些原因我們沒有聯絡。畢業之後,我決定加入這一行,便再次聯絡劉叔,請他當我師傅。」

溫梓澄說這番話時背著謝明彥,他落寞的背影脆弱不堪,彷彿輕輕觸碰,他便會化為碎片,散佈滿地,難以拼湊。

溫梓澄抬手用力拍打自己的臉頰,恢復了風輕雲淡的樣子,望著謝明彥為他難過的表情笑道:「幹麼這個表情,以為你聽完我的故事後會開心一點。你想想,雖然你爸爸對你不太好,起碼他還健在咧,我想跟我爸爸吵架只能在夢裡相見。」

謝明彥看著他扯出一個比哭難看的笑容,心底一陣刺痛。漸漸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輕輕握著他的手。





凝望著他說:「我不再喝酒了,不會再喝醉了。」

圓溜溜的大眼睛滿是心痛和憐惜,溢在眼眶的淚水滋潤了溫梓澄孤寂的心。

父親去世後,母親變得一蹶不振,他年紀小小便撐起整頭家,在弟弟面前必須保持強大堅忍的形象。就算傷心失意,只可以躲起來,獨自在角落舔舐傷口,從來沒有人會為自己心痛難過。

淚水順著眼眶默默流出,透光的淚珠一滴一滴砸在溫梓澄心頭,灼熱感漫延至全身。他抬手撫上他淚痕劃過的側臉,微燙的觸感讓謝明彥一顫。溫梓澄溫柔地為他拭去每一顆淚珠,從臉頰至眼角,最後大手撫上他緊閉的雙眼,俯身在他的額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強忍顫抖的聲線道:「謝謝你。」謝謝你為我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