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落日熔金。此時正是日夜更替的時刻。日行的動物逐漸歸巢、夜行的動物則開始甦醒過來。

本應是一天中最為恬靜的時刻,可是在某方的一個角落,卻是極為熱鬧。

洶湧的江河激烈的拍打着岸壁的石頭,彷彿正趕着把夕陽吞噬。

平靜的火球與湍急的河流,上红下青各佔一方,分庭抗禮。

在這條急流上,也同樣有着兩個剪影正在互相對峙。除着他們舞弄着手上的武器,他們腳下那搖晃不已的破舊木橋也發出了抗議的嘎吱聲。





自從上一次的對疊後,現在梁二悠每天閑着時候都是在與牛自在切磋武藝。

牛自在雙手正握着一把戟斧,搖搖晃晃的向梁二悠逼近。他的步伐變幻莫測,有如微醺一樣,正是自在拳的步法。

突然間,他脱力一跌, 借着前跌之勢攻擊梁二悠下盤。戟尖撲向梁二悠,然而半招未過,牛自在卻驀然抽手,轉身一個鐵板橋,對着梁二悠的咽喉就是一招攻其不備的——「八仙敬酒」。

牛自在出招又快又狠,而且極為狡詐。但經過多次的對決後,梁二悠已能十有其一的借助他異於常人的直覺來躲避牛自在的奇攻攻。只見梁二悠連忙伸腰後彎,勉強躲避這一刺擊,並迅速使出「魚龍漫衍」,將戟斧黏在一起,以慢制快,觸處成圓,將長戟引向深深嵌入吊橋木板中。

他利用戟斧的力量躬身回前,並用其寬闊的背部遮擋了牛自在的視線。他巧妙的利用劍鞘和自身的重量把戟斧卡在木板裏,好讓牛自在不能輕易拔出戟斧,同時暗暗的將劍重新歸鞘,試圖使用一記強力的反手居合的近距離上撈斬—「臥龍奔月」。





在與牛自在訓練的日子中,梁二悠注意到自己身上開始出現了一些變化:首先,在經歷了上萬次的無情切割後,他對自己的身體有了前所未有的透徹理解。

當身體的每個部位被斬開過數萬次甚至更多之後,他開始仔細的觀察着身上每一塊肌肉、每一節骨骼、每一根血管以及每一條神經,意圖理解它們的關聯以及運作方式。在下了一段苦功後,現在他舉手投足都能充分發揮了每個肌肉中的力量,不多也不少,沒有多餘的動作。而且筋絡都要遠比以前靈活。

其次,不知是否因為長期使用了泉水的力量,在受傷與痊愈之間循環不清的次數後,他注意到自己的皮膚和骨骼明顯的變得更加厚實堅硬,身體自癒能力與抗打能力亦顯著提升。

「好招!雙面小子!」牛自在興奮的叫道。儘使上述的變化,再加上邪眼的力量,梁二悠卻仍然無法在牛自在的自在拳下撐過十招,可見牛自在的實力之強。

使用了邪眼也導致了牛自在現在稱呼他為「雙面小子」。也多虧了他,梁二悠現在終於能夠在邪眼的影響下稍稍讓自己的頭腦保持清晰,使用後亦不會馬上昏倒。





現在眼見梁二悠睜開右眼,牛自在便知道他要下殺招了。眼看自己的戟斧牢牢的卡在地上,牛在自靈機一觸,利用戟斧的柄作為跳板,雙手灌氣,躍身避開了梁二悠的強力的一擊。

他在半空看着梁二悠,嘴角上揚。這小子,不錯!

牛自在迅速落下,抓住戟斧,籍着下落的力量猛力一抽,吊橋的木板抵受不住壓力,頓時爆裂四散!一時之間木屑橫飛,梁二悠只能被迫退到橋邊。

木屑從中心四面激射而出,梁二悠連忙架劍招架。此時,他卻驚見吊橋另一則的牛自在竟硬扛下飛來的木屑,為的就是畜力將戟斧如標槍般擲出!

瞬間戟斧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哨聲在空中高速旋轉,如白駒過隙般便到達了吊橋的另一端。

戰鬥亦已進入高潮的階段,邪眼盡開的梁二悠又怠會不接受挑戰!

只見梁二悠恕咆一聲,使出吃奶的力氣,竭盡全力就朝戟斧猛敲下去。

兩股力量相撞,梁二悠的長劍被震得脱手,掉進了下面的激流中,而戟斧則被震得偏離軌道,猛然擊中支撐橋一側的石柱,隨著巨響,橋的一側開始倒塌。





在此同時,牛自在躡足潜到主角的背後,使出近身擒拿術,就要在橋倒塌之前折斷梁二悠的雙手,好讓他在急流裏不能自救。在牛自在能夠折斷他的手之前,梁二悠使用了最後一絲邪眼的力量,把牛自在整個人揪起!為免梁二悠死抱着自己同歸於盡,牛自在立馬放鬆了手,利用梁二悠的背部作為踏板,跳離了崩潰的吊橋。

吊橋的右方現在已完全崩潰,在激流上如鐘擺般晃動,四處飛沙走石,煙麈滚滚。待煙霧散去後,梁二悠正站在橋邊的繩欄上,手上拿着另一把長劍嚴陣以待;而牛自在已在對岸,手持一柄雙截棍和一支判官筆,準備繼續戰鬥。

他們互相看著對方,然後頗有默契的笑了。 「你真的變得越來越強了,雙面小子!」牛自在抱拳笑道。

「謝謝,而你的自在拳仍然無所匹敵。」 梁二悠亦抱拳笑着回道。

「哈哈哈哈,你太客氣了!」 牛自在露出了更為燦爛的笑容,但也沒有否認梁二悠的話,似乎十分喜歡被恭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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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在他們訓練結束之後,梁二悠都會去府邸的大廳和牛自在喝上一杯,然後便會留在府裏或到夜市裏找不同的劍魂和物魂聊天。梁二悠發現自己十分享受和它們交談,尤其是劍魂,聆聽着它們與它們的主人一起歷險的風光往事。





但是今天他卻決定不去夜市,而是直接爬上了其中一個屋子的瓦頂上,找了個較平坦的位置休息。

這些屋子的瓦頂,便是他平日休息的地方。盡管牛自在請他選擇住進一間附近的房子,梁二悠卻更習慣野外的生活。再者,他感覺不能去“使用”它們,就仍是覺得住在一間活着的房子裡感覺極為詭異。但是他在使用剑魂與牛自在時卻不會有這個問題。即使梁二悠自己也無法解釋為甚麼。

雙手放在頭後,梁二悠不禁回顧着今天與牛自在的比試,細微的觀察著每一個動作,並在腦海中模擬不同的攻擊方式,尋找着一絲能打敗牛自在的可能性。這種近乎影畫般的細致記憶力以及想像力,正是使梁二悠在武術方面能有所造詣的重要原因。

梁二悠暗自搖搖頭。目前他無法想出任何能擊敗牛自在的方法,尤其是對付他的自在拳。

自在拳是一種頗為奇怪的技巧。也許最好還是引用牛自在的話: 「牛家拳法獨步天下,以拳作物,以物作拳,消遙自在,悠然自得。」

自在拳看似並沒有具體的武器規限或固定的架式,一切似乎都是隨意和自由的。但梁二悠知道,每一個舉手、每一個投足其實都是嚴守着自在拳的規矩。看似消遙洒脫的動作都是經過長時間的刻苦訓練,從而體現出來的熟練而已。

牛自在亦會有意無意地傳授他些許技巧,而梁二悠自己也從牛自在在他身上留下的傷口中有所得着。但即使是對武術有着如此聰明理解力的梁二悠,也不能完全理解自在拳的深奧之處。

在他茫然着洞穴的天花板時,忽然感覺到有一個身影正盤坐在他的對面。





梁二悠坐直身子,歎了口氣。

「老伯,今天讓你掉到了溪流中,真是萬分抱歉。」梁二悠低頭向着那道身影道歉。

「呵呵呵... 不打緊不打緊!武器的位置過一段時間便會被重置,對老夫我是完全沒有影響。」說話的聲音是一個非常非常年邁的老人。

「噢,但是真想不到這生能再次為人所用!」沙啞的聲音因興奮而顫抖,「久違的血脈沸騰!真是謝謝你,謝謝你噢…呵呵呵!」稀疏的的牙齒使老伯的發音有些許的含糊,但梁二悠卻絲毫不介意。只因他們之間的聯繫早已超越語言。

「咦,今天真是熱鬧啊!」老伯言道。梁二悠聞言回頭,看見那個小孩正在走向他們。

自從他們來到這裏後,他便經常不知所蹤,偶而才會出現。每次他都是氣喘吁吁,大汗淋漓的。但每次他都不會告訴梁二悠他在做什麼,只是檢查一下梁二悠是否一切安好便再度消失。

但今天,小孩卻是慢慢的走來。「一切都準備好了。」他言道,臉上露出滿意的倦容。





「這聽起來像個私人問題...老夫我就先告辭了。」老伯話聲未畢便發作一縷煙消失了。

「你說一切都準備好了是甚麼意思?」梁二悠從瓦頂上跳下來時。「我們不是需要牛自在的印章才能離開這裡嗎?」

「我原以為這是唯一的解決方法,直到當我再次回到這裏,看到那個劍塚...看到那個府邸時,我忽然記起了一個古老傳說...」

「是甚麼傳說?真是的,不要再吊我的胃口了!」一向沉穩的梁二悠也不禁急燥起來。

「...傳說當你到達最後的房間,亦即是那個劍塚的中心點時...你就能擁有實現一切願望的能力!」小孩喜道。「所以我們只需到達那裡,然後便可以許願帶走所有想要離開這裡的物魂!簡單又直接的解決方案!」

「能實現一切願望的房間...你真的想依靠一個不知真偽的傳說嗎?」梁二悠不禁問道。

「嘗試一下也沒有壞處吧?」小孩回道。「何況,我相信神侍大人必定會保佑我們的!」

「但事情恐怕不會那麼簡單。」梁二悠道。「牛自在曾經提到過府邸的內部結構是多麼的複雜,而且存在着一個會排斥所有人的封印。如果就連他也沒能到達過那個房間,我不相信單靠我們能夠達到…」

「嗯,那…也許他不像你想像的那麼強大…?」小孩冷嘲道。「或許... 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依靠蠻力解決?」不知小孩在這裏經歷了甚麼,待久了,彷彿連性格也變了。或許,這才是他原來的性格?

「如果你打不開一扇門,你不會率先考慮破壞它,而是先會嘗試找到鑰匙吧?」小孩拉着梁二悠靠近他,低聲道:「你以為我整天在這個地方跑來跑去,大汗淋漓的,是在沒事找事幹嗎?」

「那麼,計劃是甚麼?你找到了通往府邸中心的『鑰匙』了嗎?」梁二悠問道。

「唔…現在我再想了想,為了防止你在牛自在面前表現得奇怪,你最好還是不要知道細節好。」

「但是做好準備吧!七天之後我們便會行動,到時候我會給你一個信號。」「現在你就繼續陪牛自在練習吧。」

「…放心吧,我們目標一致,相信我吧。」小孩看到梁二悠擔心的表情,便道。說畢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留下梁二悠一個人呆站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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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數日來的沉思,梁二悠決定不再為此事而擔憂。倘若小孩的計劃成功的話,那他當務之急便是盡快提升自己的實力去拯救趙勝和陳大力。而最快的方法便是與牛自在對練。

當後也可以許願自己擁有足夠的實力或讓他們倆人直接脫離危險,但梁二悠絕不是那種聽天尤命的人。

梁二悠亦知道胡亂猜度小孩的計劃只會令自己分心,進而減慢自己修練的速度。所以這幾天他專注練習,進步與日俱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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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到了計劃的那天。





第十三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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