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劍遊: 第四回:三方會戰
梁仁悠聽到這個名字後,臉上閃過一刻驚恐的表情,拔腿就往山上跑。
「梁為正...?」在旁的男子聽到後亦怔住了。看見逐漸迫近的女惡鬼以及漸漸遠去的友人,他知道惟有追上他才能解決腦內那千百個疑問。男子連忙運起輕功,躍樹而追。
女子眼見她五年來朝思暮想的仇人就要消失於眼前,亦急忙咬牙切齒地奔入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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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着那精湛的輕功,男子不一會便追上了他。「你…真的是梁為正嗎?」男子疑惑的語氣,就像自己也在懷疑自己說出的話語。
梁仁悠停下來,冷冰冰的道出幾個字:「你到底是誰?」
剛才把酒談歡、如兄若弟的氣氛恍如虛幻一般。梁仁悠左手搭在劍首上,蓄勢待發。因為他清楚明白,凡是知曉這個名字的人都會對他不利。
因為梁為正就是他真正的姓名。
男子見他沒有否認,也就拍拍胸口道:「我是「四天龍王」龍寛的嫡次子,人稱「龍行太保」的龍躍雲就是我!」
「龍家的人!?為甚麼他們會知道我的名字?」梁仁悠心想。「你是來拿懸賞金的嗎?」他問。同時眼光不斷環觀四周,在心裏盤算着逃跑的路線。
「呸!那少少的賞金我根本看不上眼!難道龍家還不夠富有嗎?…現在遇上你,也省下了找我那麻煩大哥的時間。見剛才我們也談得高興,我勸你也別自找麻煩,快快把玉璽交出來!」
「玉璽? 甚麼玉璽? 我不知道你在說甚麼。」
龍躍雲指着梁仁悠罵道:「龍家的家傳玉璽!你那混帳老頭子從我們家偷走的!既然他已去世,那我的玉璽還不是在你那兒嗎!?」
先父被辱罵為混帳老頭子,梁仁悠也忍不住氣道:「先父一生寧可清貧,不作濁富!在龍家服侍多年從不求金錢回報。這才得龍寬老爺賞識,親傳劍法口訣以作謝禮。先父絕不可能會偷任何東西!」「我看你只是想找個藉口捉拿我吧!」
「…騙子,不把你收拾一下,我不姓龍!」
「你才是騙子呢!」倆人越說越氣,亦越走越近。
他們在樹林的一片空地上慢慢盤旋,互相試探着對方的攻擊範圍。在此時份,樹林上的葉子早已飄落,散落一地的枯葉被冷風捲動着,在倆人中間泛起一個小漩渦。
倆人目光對視,龍躍雲緊握雙拳,展開馬步;梁仁悠緊握劍柄,呈作居合之勢。
雖然他們的手紋風不動,但其實這場戰鬥早已在他們的腦海裏展開。猶如下棋一般,不斷的在腦內對弈;試探、陷阱、出招、拆招。當倆人實力越相近的時候,第一招往往便是致勝之招,自然不能大意。
隨着一股強風,倆人的視線被一塊吹起的枯葉遮蓋了一瞬。先出招的是梁仁悠,凌厲的劍風把枯葉切開,橫取龍躍雲的側腹。
豈料就在那一瞬間,龍躍雲竟然憑空消失! 梁仁悠的一揮尤然落空。
——強風消散,枯葉再落。
龍躍雲默默地站在梁仁悠的劍面上,府視着他。方才他藉着輕功,躍上劍面,製造了憑空消失的幻象。
他龐大的身軀卻輕如鵝毛,梁仁悠完全沒有察覺。
——到他察覺之時,已經太遲了。
「…雙龍初現。」龍躍雲雙腿一伸,梁仁悠的劍即被重壓震落地面。
正如剛才所說,當倆人實力越相近的時候,第一招往往便是致勝之招。如今龍躍雲有了絕對的優勢。
緊接着,一抹銀光踢向梁仁悠的右腹。一看之下,那竟是龍躍雲穿着的一雙鐵製屐子!梁仁悠馬上繃緊手部的肌肉,身體向腹部卷曲,為求盡量吸收這一踢的威力。
奈何那一踢威力強勁,梁仁悠整個人被踢飛得數丈遠,折斷了好幾棵大樹,直撞在一塊大石上。
——塵土飛揚,煙霧迷蒙。
從煙霧中,一道黑影慢慢變大。
那道黑影正是龍躍雲。他拿着梁仁悠的劍,拋到他跟前。「拾起它!我們再來吧!啊哈哈哈!」他雀躍的咆吼着。
如果要用兩個字來形容龍躍雲的話,那便是——「武痴」。他熱愛四方各地的武術流派,學習,研究,然後再用龍家的武術將它們一一摧毁。在這幾年間,被他扼殺的流派高達五十七個。靠着高超的輕功以及強勁的踢技,他被冠以「龍行太保」的稱譽。此外,在對手沒有使出流派全部招數前,龍躍雲是絕對不會讓他們輕易喪命的。
「站起來吧!我從旅店時便一直想和你切磋切磋呢!這真是太棒了!把你的『龍淵劍法』盡數使出來,然後乖乖跟我回去龍家受審吧!」
梁仁悠蹣跚地站起來,左手拔起面前的劍。他右手低低的垂下,看來已被剛才的一踢踢斷。
儘管如此,他深邃的左眼依然顯露出野獸的兇光。
他矮身一躍,就是一記「飛龍在天」,當頭劈向龍躍雲。
「好招!」「來吧!」龍躍雲興奮的大叫。銀色的元氣開始覆蓋在他的雙腿上。「雙龍出海!」他以手撐地躍起,以雙屐迎接着梁仁悠的跳斬。
「碰」的一聲,劍與屐在半空相撞,火花四濺。
相比梁仁悠傾盡全力的一擊,龍躍雲的一招就明顯了略遜一籌。他猝然被直打到地面。
可是,龍躍雲的輕功實在太好了,在落地的一刻,他在空中轉了兩個觔斗,單腳若如蜻蜓點水一般落在地面上,優雅非常。
相較之下,失去了右手作平衡的梁仁悠就要狼狽得多了。跳斬之後,他就摔下地面,勉強地用劍鞘支撐起自己。
在這之後,倆人又再接數招,誰也沒有再佔上風。
皆因他們都心不在焉,實不太在意這埸比試的勝負:龍躍雲眼看方才盡佔上風,對手已如風前殘燭一般,也就不太着急。待梁仁悠用盡氣力,便能輕鬆捉拿;另一方面,梁仁悠亦無心戀戰,一打就退,好尋找着機會逃脫。
倆人互相牽制,卻又無心決勝,形成一個奇怪的平衡。
—— 一個即將被打破的平衡。
忽有數十道金光從樹冠中飛出,向他們倆打去!
龍躍雲和梁仁悠趕緊跳開兩旁。一人從樹上飄身而下,正是剛剛追着他們的刺青女子。
女子身高五尺多,矯身嫩臉,身材苗條卻精練。她手執金劍,烏黑無光的雙曈死死的盯着梁仁悠。
說時遲, 那時快。女子縱身飛向梁仁悠,手中金劍猶然變長,如鞭子般揮出。
此舉雖快,但女子的殺氣已經暴露了她的動機。雖然這變能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但始終女子的武鬥經驗還遠比不上梁仁悠。
在金劍伸長的一刻,他馬上擬定策略,大步往前踏進,同時舉劍劈向護手,正正是對付軟兵器的最佳應對。
誰知道女子的兵器極為奇特;除了能伸長外,護手能還吸收任何沖擊,劍劈向護手的時候,感覺就像劈在一塊棉花上一樣,梁仁悠暗叫不妙,趕忙蹲下身躲避。
——「嘎啦」一聲,一陣劇痛傳入梁仁悠的右背。梁仁悠礙於對方武器不明,不敢硬撞,急忙躬身滾出金劍的攻擊範圍。
對方再度對待,細看之下,女子的金劍似劍非劍、似鞭非鞭,梁仁悠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武器。
在旁的龍躍雲卻看得如痴如醉。他當然知道這就是在古代中土地帶曾經流行過的一種武器——軟劍。它的長度介乎在長劍與長鞭之間,傳說此武器「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青光」;鋒利而多變、柔韌而敏捷,出招有如雷光一樣。除了鞭的「甩、掃、纏、點、抽、掛」外,軟劍還有「圈、攔、拿、削」等技法。是一種需要高超技巧的武器。
龍躍雲暗自讚嘆女子這樣年輕便能修得如此複雜的兵器,同時心裏也蠢蠢欲动,急不及待的要和她切磋幾番。
生怕梁仁悠再次逃走,女子趕緊起劍攔抽,瘋狂猛揮,攻擊如浪潮一樣,川流不息,滔滔不絕的向他襲去。漸漸,梁仁悠被她的劍風所籠罩,插翼難飛。
儘管他嚴密地招架,可是女子的軟劍招式精妙,有如妖術一般,每次梁仁悠架劍抵擋後,劍峰卻總能不知不覺間再度出現,並削向他的身體。
在旁的龍躍雲卻看得一清二楚。女子巧妙地利用軟劍的特性,每次當梁仁悠招架或閃避時,女子只要手上一抖,就能在半空中再次調整攻擊角度和位置,攻擊他的盲點。
軟劍有如活着的靈蛇一樣;或在半空回咬、或反彈樹幹、甚至能繞過樹幹進行多樣性的攻擊。
不消一會,梁仁悠已經滿身刀傷。幸好女子對戰經驗尚淺,所以那怕她每一次都瞄着身上的死穴,梁仁悠往往能在最後一秒調整身姿,避開致命傷。
眼見仇人還在自己眼前龍精虎猛的活着,女子更是氣得橫眉怒目,青色的胎記不住跳動,把刺青的傷口也弄破了 。她咬破了嘴唇,喃喃自語地重複念着「…梁為正…梁為正…」半張臉鮮血淋漓,顯得更加毛骨悚然。
她開始把軟劍揮得越來越快,誓要在這裏把梁仁悠置之死地。
再過二十多招,梁仁悠已是半蹲在地上,把能被攻擊到的身體部份儘量減少,嚴密的防守着,毫無還擊之力。
就在女子快要成功時,龍躍雲出手了。
先前他絕對想像不到眼前這個女子竟能把梁仁悠打得如此狼狽。當然,這歸功於先前自己和梁仁悠的對決,把他的右手打斷,也把他的體力打掉了一大半。
他知道若再袖手旁觀,女子真的會殺了他,這樣玉璽的下落就會永遠不得而知。
他朗聲大叫:「且慢!」,並運起元氣,跳進倆人中間,一招「潛龍勿用」把攻勢都踢掉。
女子瘋了般的哭叫:「你在幹甚麼呀!只差一點…差一點我就能把這個狗東西殺掉!」
龍躍雲沉默不語,靜靜的打量着倆人。半響,他抱拳沉聲,向女子問道:「請問你是遼家老爺的甚麼人嗎?」
女子低着頭盯着梁仁悠,回答龍躍雲:「我是遼家的四女,遼桂清。五年前,若曦城一家十二口的滅門慘案,相信你也聽説過吧!」她指着梁仁悠:「這異瞳怪物就是那個殺人兇手!」
「…當時我在外出購物,才能避過一劫。」說話時遼桂清整個人發抖着。那時的一幕一幕又再次浮現在她的腦海裏。
龍躍雲長嘆一聲,道:「…我知道,我是龍家的人,遼家是龍家的分家,雙方一直互有來往…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我們當然知道。」「…但是我不能就這樣讓你殺了他。」
「你説甚麼!」遼桂清怒視着龍躍雲。
「他偷了龍家一樣十分重要的東西,我要帶他回——」
「不可以!他今天就要為他所做過的事付出代價!」遼桂清大喊,打斷了龍躍雲的話語。
「…遼姑娘,難恕從命。」
「那你們一起下地獄吧!」
遼桂清右手一抖,軟劍分成十道金光甩向龍躍雲。龍躍雲運起輕功,沿着樹幹跑上閃避,身子倒掛回踢遼桂清。
遼桂清扭身躲避,同時左手點向龍躍雲後背的「心俞穴」。龍躍雲早已知道遼桂清專攻後背的死穴,他馬上趴下,以手撐地,使出掃堂腿。
遼桂清豈會料到一個這麼健碩的人,身子竟會這樣靈活?她還來不及撤手,就被掃跌了。
龍躍雲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塵,道:「好功夫,遼姑娘!我有一個提議…我們可以一起把他抓回龍家,待調查結束後,就能把他交給你…任你處置,好嗎?」
遼桂清咬咬牙道:「戰鬥…還沒有結束呢,胖子!」龍躍雲向下望,發覺自己的右腳已被金劍纏繞着,突然雙腳無力,竟然不能動彈!
「啊呀呀呀————」遼桂清使盡吃奶的氣力,用了一甩,竟把龍躍雲整個人扔了出去!
梁仁悠和龍躍雲頓時都看得目瞪口呆。原來遼桂清的金劍不但能吸收沖擊,還能吸收元氣!方才她就是利用了龍躍雲自己的元氣,才能把他拋了出去。這等奇特武器實在罕見。
另一方面,梁仁悠心知亂鬥才是他能活着的唯一機會,所以不待遼桂清爬起身,他連忙飛身撲向她,倆人一同滾到龍躍雲旁邊。
這刻,大家都不敢大意,三方陷入一個膠着狀態。龍躍雲低呼:「雙纏·䤧天鎧!」,濃厚的灰色元氣瞬間纏繞着他的雙腳,就像鎧甲一樣。另一方面,遼桂清的金劍已經變回原來的長度,上面滿佈着灰色元氣。梁仁悠也拔起劍來,腳踏七宿「亢」步,準備使出「龍淵劍法」裏他最擅長的「魚龍漫衍」,以慢制快。
先出手的是遼桂清,她右劍刺向梁仁悠,同時飛針分別射向龍躍雲頭上的「人中穴」、腹部的「巨闕穴」、以及手上的「太淵穴」。
此時天色已漸漸昏暗,三方都只能靠着刀影和聞風辨位。
梁仁悠乘着劍勢的力量纏着遼桂清的劍,以慢制快,把劍勢牽引到龍躍雲那裏。
龍躍雲看到劍影,也聽到暗器的聲音,心知不妙,連忙使出「縱雲登頂」,踢出兩道元氣刀刃,分別擊向他們。他乘着刀刃的力躍起,躲過攻擊。
一輪試探過後,誰也沒有佔優。互相牽制之下,一個新的平衡驟然誕生:遼桂清早已看作倆人為敵人;龍躍雲一方面阻止梁仁悠被殺,一方面又要防止他逃走;梁仁悠即一方面要防止自己被殺,另一方面也要防止自己被捉回去。
這樣一來,加上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引致三方交手過百招後,也沒能分出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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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燈火通明,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到了辛木寺的門口!趁着倆人分神的一剎,梁仁悠急忙在地上抓起一撮沙,猛向龍遼二人擲去!
接着,他頭也不回,右手一伸就越過了石牆。龍躍雲和遼桂清這才發現他們都被梁仁悠騙了。從最開始,梁仁悠的右手根本就沒有斷!他所受的傷勢也被想像中要輕得多。他一直誘導着他們往山頂去,好讓他能趁機逃跑。
二話不說,倆人趕緊越牆去追,心中卻不禁佩服梁仁悠的才智和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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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仁悠生怕會被倆人發現,發了狂的奔跑。幸好,辛木寺地方廣大,一時三刻間也走不完。
跑了一會,梁仁悠忽然又想到龍躍雲「龍行太保」的稱號,知道如其跑遠,還不如躲起來更實際。
他攝腳走進一間房子裏。房子裏堆滿燭臺和屏風,看來是一間雜物房。
梁仁悠也不再多想,在房間角落的屏風後找了個較隱蔽的位置,坐着昏睡了。
第四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