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員們開始施壓,要求公開大學的數據,張志詳當然不肯。有大學的職員冒著被解僱的風險,偷偷的把數據放上網。大家看到後都大驚。
 
在空氣方面,這幾年的空氣污染指數的確下降,但因為有其他因素,例如金融危機令人少了買車和鴐車,所以也不能證明完全和少了人在城內吸煙有關。疾病方面,這幾年間,和呼吸道有關的疾病例如哮喘和支氣管炎,下降了十分之一;但癌症則增加了百分之五,尤其九成的癌症都是肺癌個案。經過調查,那些個案百分之一百是去過吸煙島的。
 
在勞動人口方面,吸煙人口比例大約佔三分之一,當中有差不多五分之一的人因為吸煙島計劃而完全戒煙。其餘的五分之四有七成都會每週去吸煙島至少一次。最令人震驚的是,完全戒煙的人都是三十歲以上的勞動人口,至於每週去吸煙島至少一次的有八成都是年輕人。這代表甚麼?這代表,大部分成人為了養家、方便和省錢,寧靜戒煙。反而因為吸煙島成為了一個旅遊景點,年輕人經常去打卡,沒有吸煙的年輕人走著走著,好奇之下就會試試,一試之下就上癮,結果不是煙民也成為煙民。
 
怪不得張志詳不肯公開數據,從基數上來說吸煙人數是少了但年輕人吸煙反而多了。數據公開後,大學立即報警查出泄漏資料的人並解僱。但外間的狀況已經通天,無論怎樣解釋和狡辯也沒有用,於是就索性不理會。
 
煙民們都覺得不公平,紛紛哭道:「我們為了這個社會付出這麼多,連吸一口小小的煙也不能。那個吸煙島是為了害我們的而建成的!是為了毒害年輕人而建成的!」社會開始亂了,有十個已戒煙的煙民因受不了真相而自殺。其他煙民紛紛光明正大的去島上偷煙回來吸。數千人在街上一邊吸,一邊四處噴二手煙,叫道:「吸煙是我們的自由!」亭焉民也出來抗議,一邊戴著牙套,上面插著十支煙,四處噴二手煙,一邊大聲叫道:「吸煙是我們的自由!」
 




張志詳眼看社會開始亂了,就叫終極判官和警方出動鎮壓,終極判官一號說:「我們的作用不是這樣的,是要達到危險級別才能出馬。」張志詳說道:「現在不危險嗎?你看看新聞?」終極判官一號說:「但這不是國安級別的危機,而且,老實說,是你一手搞出來的!」張志詳大聲說:「你閉嘴!我叫你出動就出動!」終極判官一號說笑道:「我可以派人出動,但你想想怎樣收拾這個爛攤子吧!」只有終極判官的隊長才夠膽這麼和市長說話。張志詳軟攤在椅子上,心想:「這次烏紗不保了。」
 
終極判官一號派了五十名終極判官出馬,另外警方又派了一千名警察出動,警察們看到有終極判官助陣,頓時精神百倍。警察對著數千名在街上吸煙和噴煙的人宣佈:「你們的聚集已經構成公眾安全問題,請立即回家!不然我們會採取更激進行動!」亭焉民見勢頭不對就先回家了。
 
煙民們邊哭邊大叫:「吸點煙也不行嗎?人多就惡了嗎?你們有沒有想過我們的感受呀!」警方架起盾牌陣,一字排開,慢慢向前推。煙民們怒道:「想玩是吧?我們合體!」於是他們每一千人合成一個人球,合成四個人球,其餘幾百人沒有合體繼續衝前。
 
於是警方和煙民大混戰,人球一滾過來,煙民們避開,就一下子撞在盾牌陣上,警察們應聲倒下。
 
終極判官們一拳一個,一棍一個,但煙民仍排山倒海般湧過來。判官隊長說:「不行了,戰況太激烈了,要請示上級可否用萬用槍!」他拿起萬用槍,按下上面的按鈕,說道:「現在情況已經比想像中危險,我們隨時有生命危險,可否使用萬用槍,請指示!」
 




人球已經差不多滾到過來他們這邊了,只見人球上每一人都咬著一至兩支煙,一邊吸,一邊噴煙,前面的警察們都在咳嗽,一邊被撞倒。萬用槍彼方的指示終於傳來了,人工智能的聲音說道:「批准使用電擊模式。」判官隊長說:「好!」然後他大聲說:「用電擊模式!」於是其他終極判官紛紛把萬用槍調較至電擊模式。
 
判官隊長對著人球大聲說:「你們再不停下,我們就開槍了!」人球上的煙民們都說:「沒有煙吸,我們寧願死呀!」幾個人球都滾過來。終極判官們退後,退到一處樓梯前,他們走上幾級,用萬用槍指著人球。判官隊長大聲說:「開槍!」於是五十個終極判官都一起開槍,因為手拉手會傳電,所以前面的人球中槍後就暈倒軟癱下來,跌得一地都是人。
 
判官隊長大聲說:「再來!」大家裝填了一下,再開槍,第二個人球又倒下了。另外兩個人球都停下來投降,大家甩開手變回人。於是幾千人都被捕,因為不是政治方面的事件,所以出來搞破壞的人都是輕判了事,大部分索性直接放了算。
 
亭焉民經過這次「吸煙島數據泄漏事件」,看完資料才醒覺自己也是那些不吸煙變成吸煙的一份子。於是他很認真的戒煙了,因為他煙癮不算太深,所以靠自己忍著不吸,倒也相安無事。
 
半年後市長選舉,張志詳果然沒得連任,正如一向的慣例,炒賣城的市長從來都不會做兩屆的,更何況他搞了個吸煙島大事件出來。之後的市長把吸煙島改成「禁煙博物館」和「戒煙島」,成為真正的戒煙場所,以後有心戒煙的人,都可以去戒煙島戒煙了。
 




至於最重要的事怎麼辦?甚麼是最重要?當然是吸煙和進口煙的問題。新的市長回復煙的進口,不過減成原本的八成,令香煙更加貴,增加吸煙的成本。人們可以繼續自由自在的在街上,在家中吸煙,把二手煙四處噴,讓身邊不吸煙的人吸二手煙,再也沒有人管了。
 
亭焉民這陣子見不能再去吸煙島吸煙,想問問光頭大叔去了那裡,於是就訊息他:「你近來好嗎?」一連幾天都沒有回覆,他心想:「難道換了電話嗎?」這天放工他索性直接打電話給他。聽電話的是一把女聲,亭焉民問:「請問阿光在嗎?」女人說道:「很抱歉,我老公已經死了!」然後她就在哭。
 
亭焉民驚訝的說:「怎麼會?他之前明明生龍活虎的!」光嫂說道:「他就是因為之前在吸煙島吸得太兇,回來後又捱壞身子般工作,所以才癌症死了!」亭焉民問:「但有那麼快嗎?癌症早醫也有機會救回呀!」光嫂哭道:「發現的時候已經胰臟癌末期了,沒得救!」亭焉民說:「那即是我以前認識他的時候他已經有癌症而自己不知道吧!」光嫂哭道:「是呀!」亭焉民說:「很抱歉,節哀順變吧!有甚麼需要幫忙的話我會盡力幫忙的,我也認識一些社工可以給到建議的。」光嫂哭道:「好的,先謝謝你!」然後她就掛上了。
 
亭焉民感到一陣低落,雖然光頭大叔共不是很討好的人,但他從言語透露出對家人的愛,這是無容置宜。他也不希望他死的。但他想起自己的行為,不禁背脊發毛。大家記得嗎?亭焉民的絕招就是用一個牙套上面插滿十支煙,然後一邊燒,自己一邊閉氣,讓旁邊的人吸多點二手煙。因為他身邊並沒有甚麼人死過,只有小時候祖父母因年老去世,所以他也沒有這種覺知,沒有留意身邊究竟有沒有煙民真的死過。
 
他不斷燒二手煙,都是戲弄別人的性質,並不是真的想對方死。現在光頭大叔真的死了,他每天都不斷在想:「究竟我有沒有份兒害死了光頭大叔呢?」慢慢的,他變得很怕事,很怕人,很歇斯底里,經常躲在房中不見人。兩個妹妹的笑他:「大哥戒煙後變了弱智呀,快點吸回煙吧!」亭焉民都不理她們。
 
過了幾個月,這天,小城小事播出關注癌症病人的環節,原因是弱勢社群家裡太窮,勞碌大半生貢獻社會,結果年老沒有錢醫癌症。這次訪問的對象是姓方的,亭焉民定睛一看,咦?這不是荒山煙剷嗎?
 
荒山煙剷一邊哭,一邊說著自己作為建築工人如何辛苦,然後患上肺癌,現在已經末期,還治療得把所有頭髮脫掉了,身體瘦得像火柴。沈小城在訪問他,自己也聽得眼濕濕,對他說:「要堅強呀!」荒山煙剷自己也說:「對呀!要堅強!」然後握起拳頭。
 
亭焉民雖然很想笑他,他當年可是非常囂張的,現在終於有惡果。他又想,身邊的人都有不少患上癌症,會不會遲點會到自己呢?




 
又過了幾個月,這天,亭焉民的父親和母親回來,父親笑著說:「今天遇到一個身體檢查的推銷員,說全家一起去有折的,要不要試試看?」兩位妹妹都說好,亭焉民說:「既然有折,那就試一下吧!」於是大家都去預約。
 
怎料檢查後,父母和兩位妹妹四人都已經末期肺癌,亭焉民自己也一期肺癌。大家都抱在一起哭。父母都說:「一定是假的,是體檢公司故意做假的後告讓我們付錢醫治的!」他們再去私人醫院檢查一次,結果也是一樣的。這次大家都絕望了。
 
父母都哭道:「我辛辛苦苦工作了數十年,現在老了想享一下福,居然不夠時間。」兩位妹妹都說:「我們都還未環遊世界,還未找到有錢人結婚做少奶奶,我們不想死呀!你這個垃圾大哥又沒有末期,你才應該末期癌症呀!」亭焉民怒道:「我都沒有吸煙!我都是這兩年才吸了一點,我的癌症都是吸你們的二手煙害的!你還說我!早叫你們不要吸煙,還每週去吸煙島吸二十包!」兩位妹妹哭得更大聲了。
 
之後父母都賣樓,花光所有積蓄做化療。反而亭焉民很輕微,用自己這些年打工儲的錢就醫好了。一年之後,父母和兩個妹妹都相繼去世了。賣樓差不多八百萬讓他們治療花剩三萬元留給亭焉民。
 
亭焉民感到自己已經一無所有,萬念俱灰,他找了光頭大叔的遺孀光嫂聊天,分享自己的狀況。光嫂說:「我明白你的處境,先前我都是很絕望,不過幸好那衰鬼還留下三個孩子和一點錢給我,總算不是甚麼也沒有。」亭焉民說:「那就好,我現在還是甚麼也沒有,沒有錢,沒有樓,沒有妻兒。」光嫂說:「但你還有命在,比你的家人幸運了,只要命還在,一切都還有轉機。」亭焉民說:「我明白。」
 
光嫂說:「你之前都有盡力關照我,如果你有甚麼需要,儘管開口吧!」亭焉民笑道:「暫時不用,我現在還有手有腳工作,謝謝。」光嫂說:「吸煙島真的害人不淺。」亭焉民說:「你看得出嗎?」光嫂說:「當然,吸煙島的動機本身是好的,但結果因為人性的醜惡而結果變得更差了。」亭焉民說:「理論上,如果政府肯全面禁煙入口的話,那即使煙民想吸也吸不到。」光嫂說:「會有走私煙的。」亭焉民說:「總不會夠全城幾千萬人吸吧!」光嫂說:「當然不夠,但這就是你不明白了。」
 
亭焉民問:「不明白甚麼?」光嫂說:「不明白香煙存在的意義。」亭焉民說:「那你解釋一下吧!我不明白。」光嫂說:「對於很多人來說,香煙就是他們的娛樂,他們的寄託,怎可以剝奪了他們的嗜好呢?」亭焉民說:「但他們的嗜好剝奪了別人呼吸新鮮空氣的權利啊!」光嫂說:「老實說,只要吸入二手煙不是即時死亡,基本上是沒有人需要負責的。」亭焉民說:「這個我相信。」光嫂雙眼瞪著他說:「如果不賣煙,那麼煙稅那裡來?這樣多人吸煙,也有很多人交煙稅。你知道嗎?這幾年政府的收入減了很多。不然他們為何要回後先前的狀態?明明吸煙島是好的,只要對於年輕的煙民再監管一下,或是索性不讓二十一歲以下的人去就行。」亭焉民點著頭。
 




光嫂又說:「況且,如果人人也很健康,完全沒有人生癌,沒有沒有人有呼吸道疾病,那醫院和醫生,還有保險業和藥業,還有存在價值嗎?」亭焉民說:「沒有吸煙,人們也會有病。」光嫂說:「如果完全禁煙,生病的人減了一半呢?」亭焉民說:「這個數據沒有證據證明的,但我認同所有人都健康會影響醫療界的產業鏈。」
 
光嫂又說:「還有各式各樣的有害食物,有害的化妝品,有毒的玩具,有毒的油漆,無時無刻都在我們的身邊。很有可能,這些全部都是我們疾病的來源。」說完她遞過一支煙給亭焉民,亭焉民說:「不了,我以後不會再吸煙了。不過可以幫你點火。」他幫她點火,光嫂說:「我吸你不介意?」亭焉民說:「這裡室外,你的煙沒有順風吹過來,一點點不要緊吧!」光嫂嫣然的笑了。
 
亭焉民說:「你說的都有可能是對的,但我們也沒有證據,也沒有勢力可以對抗他們呀!」光嫂說:「當然,我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認清自己的需要吧!」兩人坐在海邊的咖啡廳,看著夕陽,享受著海風的吹拂,對於現在的亭焉民來說,這比起吸甚麼名牌煙可是更享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