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涯德傳奇: 何處沒有一兆人
炒賣城只是一個方圓大約二十公里的城市,人口居然有二千萬人,各式各樣的商業活動都很蓬勃,但市民的生活質素未必很高。
這陣子吳涯德正失業,他覺得平日街上很多人,所以他就專挑平日的時段在街上走。這天他剛出門口,先去商場上個廁所,他慢吞吞的走進去公廁。忽然後面有一百個工人出現,他們又想上廁所。
吳涯德看到,立刻側身讓他們過,一百人就一起走進公廁。但明明公廁內也不夠位置,只夠大約三十人,他們也要擠進來。吳涯德見勢頭不對,自己擠過工人們出來,身上沾了點水泥。吳涯德心想:「哎呀!一出門口衣服就髒了。」他唯有上另一層的公廁。
當他去到另一層的公廁時,又有一百個男人走過來去廁所。吳涯德看到,立刻衝出廁所讓他們去。他看看手錶,現在是甚麼時間,怎麼這麼擠的?原來是下午兩點,沒理由的,應該差不多午飯時間過了,為甚麼商場仍然這麼擠的?他再去另一層的公廁,又再有一百個穿運動服的男人走過來去廁所。吳涯德忍不住問道:「今天有甚麼特別活動嗎?好像特別熱鬧!」其中一個男人說:「沒有呀!我們剛做完運動吧!」
吳涯德見太多人又回到地下屢層的公廁。這時一百個工人已經上完廁所,吳涯德趁現在少人,立即就跑進去了。如廁後,吳涯德剛鬆一口氣,立刻又有一百人過來上廁所了,他連忙跑開了。他很久沒出去另一區,想出億人街走走。他剛去到火車站的月台,準備拍卡時,忽然有二十個人跑上前先拍卡了。吳涯德大聲說:「喂!排隊呀!」前面的人笑道:「很快呀!」他拍卡就進去了。
本身火車是有十五卡的,但為了應對人流,於是政府把車減至五卡,讓班次可更密。但吳涯德一看月台,嘩!有上萬人在的?怎麼夠位。來了五班車,也裝不夠月台上的人,一萬人走了,又再有一萬人補上。
忽然有多十萬人出現,乘客們都不耐煩,大家都在說:「怎麼這麼擠的?車呢?沒有火車嗎?」另一人說:「一分鐘一班,也不夠裝這裡的人吧!」另一人又說:「我趕時間呀!」「我也是!」「那合體嗎?」「好!」於是他們每一千人合體變成一卡的火車,然後裡面再讓一些不懂合體的人或女人嬰兒坐,但當然只能坐大約二十人,不像真的卡車可以裝二百人,不然人體合成的卡車太重會負荷不到,人們掉到路軌上就有可能有意外發生。
那輪子和釦呢?人體沒理由可以承受到火車的拉力和速度。因為月台很長,旁邊有很多鋼板車,那些車前端有個扣可以扣住火車尾部。人們趁著這班車停下的時候,紛紛拿起鋼板車放在路軌上,扣上車尾,然後在板上合成人肉車卡。板上也有很多手柄,讓最底部的人抓住,他們一窩蜂的合了十卡,火車就開了。第二班火車過了一會又來,人們又上前合體了。
吳涯德已經看著很多班車走了,現在又看到人們合體,自己又不懂合體,呆站在當地,準備又再等下一班。在人肉車卡的地面上,是由很多人的人頭組成的,一個大叔伸出了頭,說:「年輕人!過來吧!」吳涯德指著自己,說:「你叫我嗎?」大叔說:「是呀!我看你在車站站了很久了,過來吧!」吳涯德走上人肉車卡,踏在人的頭和背上,一邊說:「不好意思。」他走過大叔那邊,說:「可以嗎?」大叔拍著自己的肩膀,說:「可以,來吧!大家將就一下吧。」於是吳涯德很不好意思的坐在大叔的背上,而大叔的動作是雙手握著手柄,雙腳屈曲跪在地上的。其他造成地面的人都是這個動作延伸開去。雖然政府不建議人們合體變成車卡,但太多人沒辦法,所以都是隻眼開隻眼閉,任由他們使用月台旁的鋼板車合體。
看過這麼多次的人肉卡車,吳涯德第一次乘,愈後的車站,愈多的人下車,有些組成卡車的人下車爬上車站了。組成卡車的人有默契,會立刻把鋼板拋上月台邊放鋼板車的位置。原本十卡人肉車合成四卡,然後火車又開了。
下車,合體,下車,再合體。吳涯德坐著坐著慢慢變成坐上了第一卡的人肉卡車,很不容易乘了十二個站,終於到總站億人圍了。吳涯德走上月台,大叔也爬上月台,吳涯德想扶他,動作慢吞吞的,大叔說:「不用,快借開!」吳涯德立即退後。大叔和其他變成卡車的人七手八腳的解開扣子,然後把鋼板車推往月台旁邊的位置,然後才解散。大家都若無其事的拍拍手就照常走了。
吳涯德還想多謝那大叔,大叔說:「不用客氣!」吳涯德說:「你每天也這麼出街嗎?」大叔說:「是呀!平日就上班,放假就回公司和同事玩或者出街吧!」吳涯德說:「放假還回公司嗎?」大叔說:「是呀!朋友們都是同事,回去可以和同事一起玩,有工作未完成時又可以做一點。」吳涯德心想有那麼喜歡公司嗎?他又問:「街上這麼多人,這麼多人乘車你也覺得不擠迫嗎?」大叔說:「沒辦法呀!是這麼多人的!」吳涯德說:「但以前不是如此啊!」大叔說:「是呀!沒辦法呀!」他們出閘了。大叔說:「好了我走這邊!」吳涯德再由衷說了句:「謝謝!」
吳涯德在億人街走,商場都是滿人的,人們都是呼吸在別人的後頸上,鼻子前就是別人的背部。幾個月才出來走一次,不要緊吧!吳涯德心想。他在有數十間漫畫店的商場走了一趟,今日居然沒有自己平日看的漫畫系列,他覺得很失望,這麼久才出來一次,出來這麼辛苦,居然要空手而回。
吳涯德經過一充滿玩具店的商場,在一玩具店的玻璃窗外看看店內陳列的玩具。忽然有一千人衝過來排隊,吳涯德在想,自己沒有東西買,先走了。他斜眼見到店舖門口的海報,原來今天有新出的特別版玩偶,雖然六千大元一隻,但也會立即被搶購一空。有一部分人可能會以雙倍甚至三倍價錢炒賣。當然也有人會炒十倍,但市場會慢慢調整,十倍就未必有人買了。
吳涯德跑到另一邊,走到垃圾桶的旁邊,準備呼吸一下。忽然玩具店有三個人走出來,拿著紙皮箱過來,叫吳涯德:「借光吧!」吳涯德立刻走了,他心想怎麼連呼吸一下都這麼困難呀?他沒有停下腳步,逛了一會,準備逛完就去吃下午茶。
吳涯德在小食街,在街邊檔想買薄餅和汽水,當然又走來一百人排在自己前面。好不容易買到,因為街邊太多人,他決定去附近的小公園吃。小公園一早已經有一千人在,而且很多都坐在地上。吳涯德唯有在最角落的樹下吃小食。
忽然下起「雨」來,那些雨是白色和啡色的,吳涯德一看,是雀屎!他立刻跳出樹底下,身上已經中了幾顆雀屎,幸好食物沒有中。別人看到他這麼跳,還以為他是神經病。吳涯德看了看樹上的一百隻小鳥,心想,怎麼連動物也欺負我啊!
吳涯德唯有很快的吃完,然後回商場的公廁洗抹乾淨。雖然他在差不多走到公廁門口的時候,忽然又有一百人衝進去,但不理了,他又不是小便,於是他霸佔了一個洗手盆,施施然的洗和抹身上的雀屎。幾十人在後面等著洗手,有人索性不洗,有些露出不耐煩的樣子,不過見他旁邊的人用完,立即衝過去洗,都沒有時間思考這個慢吞吞的人了。
就這樣,半天的行程就過去了,下次吳涯德再出來時,起碼都過兩三個月吧!街上實在太擠了。回程的時候,他幸運地擠進了火車,不用再坐人肉卡車了。
在乘車的時候,吳涯德想看看風景,不過因為門前擠滿人,所以他完全看不到外面。人人也差不多臉貼臉,感覺怪怪的,但他們好像習慣了,大家也呆呆滯滯,低頭看著手機。
吳涯德的背部不斷被人頂到,他轉頭一看,原來是一個懷孕的老婆婆,不斷用她的肚皮頂他。當然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因為車箱太擠和火車行走時左搖右擺。老婆婆露出自豪的目光,和旁邊的老婆婆高談闊論,另一個老婆婆也是懷孕的,不過肚子不大。撞他的老婆婆的肚子直徑則差不多一米長。吳涯德看看旁人,坐著的人都沒有人讓位,大家都很專心低著頭玩手機。吳涯德轉頭看著老婆婆,她露出這裡自豪的目光,也許她不在意有沒有得坐吧!
大肚婆婆很自豪的說:「你看我的肚子,你猜我裡面有多少個兒子?」小肚婆婆說:「這麼大,有沒有七個呀?」大肚婆婆笑道:「不只,是十個!」吳涯德大驚!居然有這麼多!小肚婆婆說:「嘩!十個這麼多!那你豈不是可以拿十萬元資助?一個一萬元呀!」大肚婆婆笑道:「是呀!」小肚婆婆說:「你就好,我只有雙胞胎。」
大肚婆婆笑道:「下年再試吧!」小肚婆婆說:「不試了,臨老兩個就夠。」大肚婆婆笑道:「我下年再來十胞胎呀!」小肚婆婆說:「這豈不比醫生賺得還多?可以拿二十萬資助呀!」大肚婆婆笑道:「是呀!」小肚婆婆說:「那這麼多孩子怎麼辦,他們很頑皮呀!」大肚婆婆笑道:「怎麼頑皮,你看四周?大家都在玩手機,每人一部手機不就聽聽話話了嗎?」小肚婆婆看看四周,說道:「那又對!」只有吳涯德一人沒有在玩手機,是異類,還在看著她們。
吳涯德忍不住插嘴:「還生,你看,街上,車上都已經滿是人了,連一點呼吸新鮮空氣的空間也沒有!」兩個婆婆都呆了,大肚婆婆怒道:「我喜歡生就生,用得著你管?」小肚婆婆說:「是呀是呀!最好整條街都只有你一人行,你怎麼不坐私人飛機?垃圾!」吳涯德對大肚婆婆說:「我管不到你,但你的兒子們也是有生命呀,而不是賺錢的工具。」又對小肚婆婆說:「我沒有私人飛機,但你不覺得太多人令這個社會有問題嗎?」大肚婆婆怒道:「他們是又怎樣?我以前也是賺錢給父母的。」小肚婆婆說:「有甚麼問題?沒問題!多人就多人了,大家再擠點,很熱鬧呀!」吳涯德對大肚婆婆說:「如果他們沒有感受到愛,成長也不會開心的。」大肚婆婆答不上大複雜的東西,說:「別想些無聊的東西,不關你的事。」
車門開了,剛好兩個婆婆到站下車,小肚婆婆說:「走了,別理這些無謂人。」兩人扶著對方下車。吳涯德後來才知道十胞胎大肚婆婆是捉迷婆。吳涯德看著她們腹大便便,又看看車尾那些人肉車卡,在這邊看得不太清楚。他心想:「我無論走到哪裡,都是很擠迫的,何處沒有一兆人呢?再多的人,就業,買賣,競爭更激烈,生活質素低下,也不會開心啊!是我的問題嗎?是我想太多嗎?在世界各地的人都是這樣嗎?還是只有炒賣城是這樣?大家也在玩手機,那真是很快樂嗎?還是只是在用虛擬世界麻醉自己的不愉快?如果地球的人口真的過剩的話,地球媽媽會不會製造一些危機出來消滅一些人類呢?」他想著想著,差不多回到總站了。
吳涯德心想,也許那天他捱不到的時候,搬進荒山野嶺住,或者流浪外國也是不錯的選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