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唔到租，唯有同死對頭一齊住: （31）
到底一個普通人承受羞恥感的能力可以有多強呢？
不清楚。
但陳凱婷感覺，從這一刻開始，她以後再也不知羞恥為何物。
因為已經不會有比現在更尷尬的情況了。
俊男美女總是容易引起人們的注意，好幾個學生經過時目光都在鍾文傑和鍾倩羚身上打轉，還豎起耳朵偷聽他們的對話。
而鍾倩羚還在那徹底放飛自我，茫然不知陳凱婷口裡那位「青梅竹馬」事實上是她最喜歡的表哥。
她愈說，陳凱婷就愈慌。可她又能做些什麼呢？
解釋即是狡辯，狡辯即是掩飾。不對，她要冷靜。冷靜。
但修羅場裡哪有那麼多時間給你憋大招殲滅全場？
鍾文傑忍著笑問：「咁佢朋友有咩打算？」
鍾倩羚愣了愣，像是詢問般視線移向陳凱婷那邊。
「啊……」
陳凱婷猛然抬頭，大掌一拍桌子，把其餘三人都嚇得一僵。
她滿臉堆笑，咬著牙對上了鍾文傑似笑非笑的眼神：「你搵我做咩呢……」
聲音微微發顫。
「哦。」鍾文傑想起來了，伸手一攤：「借鎖匙，唔記得帶。」
她迅速彎下身從袋裡撈出鑰匙，往他掌心重重一放：「滿意未？走啦你。」
「但……」他意猶未盡。
陳凱婷默默抬手示意他離開，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鍾文傑也懶得繼續磨蹭，起身挎包離去，能看出是有些得意的。
步伐那叫一個風騷。
需要的東西拿到了，意外聽到了有趣的內容，還看到她措手不及的反應。
他走出門口，感覺連今天的風都格外清涼。
一個字：爽！
鍾文傑剛一出去，陳凱婷就轉身看著鍾倩羚，靜了片刻，說：「我真係多謝你。」
鍾倩羚搖搖頭，接著食指中指合攏放在額頭旁，輕輕一揮：「唔使多謝。朋友之間互相幫忙係應該嘅。」
而張靜宜還在旁邊那木著一張臉，看似毫無波瀾，實際上正努力地消化下一切。
陳凱婷瞧著她那副義憤填膺的模樣，有點不忍直視。
後來她閉上眼，連半句話都沒力氣說了。
那晚，陳凱婷拖著疲倦的身軀走到家門前，哈欠連連。
過去數小時的她忙得腳不沾地，起初還想著要提早下班躲進房間裡逃避現實，結果更麻煩的事卻自己找上門來。
在跆拳道館裡當教練的時候，早就見慣了小孩之間動手動腳，通常正經點出言勸勸便會消停下來。
今天格外多災多難，倆學生趁她上廁所時一言不合便掄起拳頭揪握毆打，最後把其中一人打脫臼了，還牽動到家長，一眾人紛紛趕去醫院。
雙方家長一開始還爭持不下，然後突然算到教練疏忽的問題上，嚷著要找律師走法律程序索回賠償。
要知道陳凱婷從小脾氣就臭，即使犯了錯也不習慣跟人低頭道歉。
可她也數不清那數小時裡自己到底說了多少次對不起。
上班好累，人生好累。
她深吸一口氣，按下門鈴。鍾文傑半晌便開了門，笑盈盈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行開。」陳凱婷一雙死魚眼盯上去，擺擺手：「你擋到我條路。」
鍾文傑俯下身靠近她：「唔得，答我一條問題先。」
「放過我好無？」她難得沒有發怒，後背微微駝著，似乎隨時都能昏睡過去。
鍾文傑不滿地撇嘴，側過身讓路了。
她一踏進去，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一桌子熱騰騰的飯菜，在燈下冒著香氣。
陳凱婷有些疑惑地回頭瞥了他一眼：「唔係叫你自己食先咩？」
「唔記得咗。」
她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懶得深究箇中原因，一屁股坐下去就開始靜靜哋吃。
才過了一會，陳凱婷就感覺到對面意味深長的目光，看得她愈發不自在。
她頭也不抬：「有嘢就講。」
「你做咩？」
她慢慢嚼了兩口飯，三言兩語間便把整件事說完了，語氣異常平淡。
鍾文傑一邊聽，一邊不時頜首。待她說畢才開口：「咁你想要法律系高材生嘅建議，定係一個普通室友嘅意見？」
陳凱婷眉毛一挑，這時才捨得仰起頭直視他：「我全部都要。」
鍾文傑點點頭。
「其實，要告你嘅話都告得入嘅。」
她神色如常，心裡卻嘆了一口氣。
「你嗰陣確實冇睇住佢，導致有人受傷。而且冇記錯嘅話，可以告埋場地，因為係有責任去保護學生安全。」
陳凱婷盯著他，心底有股說不出來的詭異感。平日習慣了他肆意隨性漫不經心的樣子，如今竟然認認真真的為她分析利弊。
雖然情況不太理想。
「咁我係咪可以執包袱走？」她自嘲一笑。
「咁又唔使，啱啱嗰啲只係理論嚟。」鍾文傑當時已經進入了狀態，目光精明：「法律好多時候都淨係用嚟嚇人，佢哋肯定都係得把口。」
然後他淡淡然地補了句：「始終，如果要搵律師告你，個費用比醫藥費至少高成幾倍。」
陳凱婷當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好，感覺像是得到了些情緒上的安撫，但問題依舊在那裡還未解決。
她怔怔地看了他兩秒，接著輕聲說了句謝謝，繼續吃飯，心情渾渾噩噩。
剛低頭。
鍾文傑忽地一拍手：「好，而家就到貼心好室友為你排難解惑嘅環節啦。」
陳凱婷皺著眉望過去，一頭霧水。
「其實你有冇發現你對我真係好唔公平？」鍾文傑整個人往前一傾，十指交扣：「之前你打到我人唔似人嗰陣連一句唔好意思都唔肯講，而家你竟然好意思同佢哋道歉？？？」
陳凱婷抽抽嘴角，像是看神經病般瞧著他喋喋不休。
「你咪就係屙個尿，人哋打架關你咩事？？」他激動得彷彿自己是另一名當事人。
陳凱婷被逗得低頭撲哧一笑。
「下次你去廁所嗰陣直接叫全部人喺出面等你算。」鍾文傑又靠在椅背上，視線裡透露著忿忿不平。
「咁都可以怪落你度，成班弱智！」
「好。」陳凱婷的笑容都快要揚到顴骨了。
鍾文傑見對方神情有所緩和，肩膀鬆下來了：「啱啱我啲演技點？」
陳凱婷很是受用：「唔錯唔錯。」
「咁你心情有冇好啲？」
「有。」她甚至有點感動了。
他又問：「咁你仲會唔會鑽牛角尖？」
「唔會。」
原本一肚子氣此刻都被發洩了，她胃口大增，開始狼吞虎嚥。
鍾文傑：「咁你會唔會同我道歉？」
「唔會。」
……雙重標準！
「咁你鍾唔鍾意我？」
陳凱婷噎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