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輾轉反側一整夜,第二天一早陳凱婷頂著熊貓眼走出房間,碰見剛要出門的鍾文傑。

兩人驟然對上視線,相對無言。在那短短的數秒中,陳凱婷總感覺他有話要說,卻又在猶豫不決。

後來她率先移開目光,而對方也在那刻關門走人。

下一秒,她隨即注意到在飯桌上的即食麵盒,旁邊貼心地放了個熱水壺。

她走過去,伸手往包裝一掀。





裡面還放了一根腸。

當時經過許諾賢一事後,她也是這樣偷偷答謝鍾文傑的。

陳凱婷回頭,疑惑地望著門口,心下有股說不清的怪異感。

她沒想過鍾文傑竟然會在這件事上主動示弱。

難道是脫胎換骨洗心革面打算重新做人嗎?她不懂。





本來陳凱婷還想著那晚找鍾文傑問清楚,結果卻只看見一扇緊鎖的房門,那晚過後,他們好像變成了磁鐵上的兩極,明明一直都在身旁,卻總是沒法碰在一起。

她差點就以為他們要這樣持續到九月底,永不相見。

再遇到他已經是數日之後的事了。

那是一個週五的傍晚,鍾文傑正坐在樹蔭底下,和一群街坊圍在一起看兩名老頭下象棋。

陳凱婷恰巧下班經過公園,眼神落在男生的背影上,感覺四周似乎都安靜下來了。





那一刻,鍾文傑像是有了甚麼預感般,忽然扭過頭看了眼,整個腦袋頓時變得空白,起身就想走。

她三步並作兩步便追了上去,抬手拎住他的衣領,一扯:「想去邊?」

「你放手先。」鍾文傑瞥了一眼還在不遠處的人群,壓低聲線。

陳凱婷看著他稜角分明的側臉,手裡愈攥愈緊:「如果你又走呢?」

兩人都服軟不服硬,這樣撞到一起,誰先讓步誰就輸。

「我仲可以走去邊呢?」

兩道身影高高大大,年輕氣盛,在一群上了年紀的街坊之中存在感太過強烈,沒一會便有一名老頭被他們的動靜吸引去注意力。

「哇——妻管嚴呀?」他認出了陳凱婷,半懂不懂地開始起哄。





他們對視一眼,同時回頭:「唔係!」

老頭笑出一臉皺摺,把他們當作打情罵俏,搖頭呵呵幾聲便走開了。

陳凱婷下一秒便放手,斜睨著旁邊的人,心裡充滿詛咒:「如果你冇錯嘅話咁你避咩呢!」

鍾文傑繃著臉回望過去,內心髒話齊飛:「既然我冇錯嘅話咁你追咩呢!」

剛才你那樣殺氣騰騰地走過來,是個正常人都會逃吧?

不知道為甚麼,陳凱婷瞧著鍾文傑那副嘴臉,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場夢——

她又想起了他那自以為是的笑容,眼眶忽然有點酸脹。





「你冇錯?」

她像是被這句話觸動到神經,胸口窩了一團火。

鍾文傑不禁皺眉。

陳凱婷驟然抬頭,帶著這幾天積壓的情緒瞪大雙眼:「你夠膽話你冇錯?」

「我究竟錯喺邊!」鍾文傑終於轉過身看她,怒氣不知不覺也有點上頭。

他不怕承認當時衝口而出說錯話,可虧他這段時間藏著避著就是想陳凱婷冷靜下來,結果人倒是比之前更氣了,前功盡廢。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忽然無比平靜:「鍾文傑,其實你係咪針對我?」

也許鍾文傑已經把那件事忘了,可她還記得一清二楚。





說她無理取鬧也好、說她執迷不悟也罷,哪怕有多狼狽,她都要守住自尊。

「你究竟講緊啲咩?」」鍾文傑開始急了,感覺兩人根本吵不到同一個頻道上。

陳凱婷忍無可忍,最後吼了一聲:「我指嘅係你當日喺喬喬面前未講完嗰半句嘢!」

鍾文傑當時腦袋還沒反應過來,聽不出對方話中有話,大聲打斷她:「我都係有嗰句講嗰句啫,咁就叫針對——」

話還沒說完,鍾文傑面前便驀然出現一個拳頭,直直朝他衝過來——

那一瞬間,他雙眼一黑,耳邊只剩下周遭街坊此起彼落的驚呼。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