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科技無能/敵: 快樂機器
經過吸煙島之亂、綠水危機、開腦熱潮,各式各樣的社會事件和危機,這些年大家都覺得很疲憊,很想停一下,很想休養一下。有沒有可能有點東西可以令人們覺得快樂呢?
這陣子,有一個都市傳說出現,話說在中合商業區忽較少人出現的位置,會出現一個光頭的老人,叫快樂老人。他身穿整齊西裝,拿著一個公事包,裡面有一個快樂機器,只要用過那個快樂機器,就會非常快樂,命運就會改變。怎麼用?很簡單,就是按下公事包那個按鈕。
鍾生樂和沈快樂是情侶,鍾生樂的興趣是音樂,他一直希望能成為音樂家,奈何在炒賣城,樂壇最輝煌的時代已經過去,所以一直沒甚麼機會發揮自己的長處,他都是不斷找機會參加音樂比賽。成名豈是容易的?他參加兩次歌唱比賽都失敗,而且評判們都覺得,其實他有太多進步空間,而且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有才華。
那怎麼辦?鍾生樂很樂觀,他又真的對音樂很有興趣,想繼續做,於是他就選擇在舊城區街頭賣藝。平日玩個大半天,都可以有兩三百元的打賞;週末落力一點,幸運的話也會有四五百元呀!但一個月的收入整體來說都不夠一萬元,那豈不是比做文員還少嗎?
反觀女朋友沈快樂,在學的時候已經想找一份人工高,穩定的工作,她選擇做老師。只要在選大學學科的時候選讀師範,讀多一年就可以拿到教學文憑,一出來就已經是老師,月薪四萬元。
老師人工高,競爭大,又難入職,大家都爭著做,一千人才有一人做到老師,其他都是做教學助理或教學文員,所以一入職,老師立刻會自以為高人一等,看不起人。沈快樂當上老師後,當然也不例外。當她發覺自己的人工和男朋友的人工相差那麼遠之後,她並不想支持男友,而是立即看不起男友,希望強行推他成才,如果不行的話就分手,找一個更好的男朋友。
沈快樂每天都在男友身邊推動他,迫他,天天問:「有新比賽嗎?」「有作到新曲嗎?」「找到公司和你簽約嗎?」鍾生樂的答案是:「正在作呀!比賽和公司那些都還未有回音。」過了五分鐘,女友又催了:「新曲作好了嗎?」鍾生樂說:「你剛才問了!正在作!」過了五分鐘,女友又再問:「新曲作好了嗎?」鍾生樂說:「別問那麼密!作曲不是容易的!我作曲填詞一首都要兩星期!」
過了五分鐘,沈快樂又再問:「新曲作好了嗎?」鍾生樂大聲說:「別吵!你吵得我作不到曲呀!現在寫到那段很複雜的!」沈快樂說:「你別再浪費時間好不好?我月薪四萬元,你呢?你一萬都沒有。別再無聊音樂發夢了!炒賣城的樂壇已經死了!你又不是曾百日!他三十年前的歌唱到今天也有人聽,你呢?在街上唱都沒有人理會你!你快點找份正正經經的工作吧!我可是想結婚生仔的,要買樓!樓!要在親友面前威回一次!那些三姑六婆可是成世都看不起我的!」
鍾生樂說:「但我們是為自己而活,而不是為別人而活,所以你不應該太著緊那些三姑六婆的看法。我希望自己可以成名,如果成名的話不就可以住豪宅嗎?」沈快樂說:「你不要發夢!你下年可以成名嗎?我已經快三十歲,你還要發夢?如果我等到你五十歲才成名,那我老了,還怎麼生兒子?我不要捱,不要等,就要現在!現在就要享福做少奶奶!」
鍾生樂說:「老實說,我可以做的就只是繼續努力追夢,會不會下年成名我都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是有可能你找錯了伴侶?你迫我也不會立即變成天王。你會不會有可能找一個賺更多錢的人?做地產保險的?賣器官的?還是你應該找個校長?」
沈快樂笑道:「說到這裡我也不介意跟你說了,最近我勾引了另一間學校的副校長,他說自己會和老婆離婚和我在一起的!」鍾生樂說:「不是吧!那些人只不過是玩玩吧!信不過的!你信不信他不會和他老婆離婚呀?」沈快樂說:「不會的!他是真心愛我的!他還買了戒指給我!」
鍾生樂說:「你給了綠帽我戴,何時才會提出分手?」沈快樂說:「當然是他向我求婚的時候吧!」鍾生樂說:「還有我平日和你做有戴套,不然感覺很奇怪!」沈快樂說:「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和他做的時候不會用套,和你就一定會的!」鍾生樂說:「你真噁心!但我是真心愛你的,如果你現在立即改過的話我還會原諒你!」
沈快樂說:「哈!改甚麼改!我就是對的!分手吧!啦啦啦!」鍾生樂說:「你說真的嗎?」沈快樂不斷搖自己的頭說:「是呀!分手吧!啦啦啦!拜拜!」於是鍾生樂就哭著走了。
鍾生樂覺得沈快樂是自己的真愛,所以分手後他很傷心,於是更加寄情於音樂,把自己的傷心情緒發洩得淋漓盡致。他把自己的影片放在網上,居然也有二十萬點撃率,是不錯的成績呀!於是他就繼續向音樂型網紅方面發展。暫時賺不到大錢,但至少比之前改善。
這天是變裝節,全世界的人喜歡奇裝異服的都會在這天穿上各式各樣的衣服,有超級英雄、怪獸、外星人、妖精等等。鍾生樂並不喜歡卡通人物,不過這天他知道人們都會多點出街玩,所以他在街頭賣藝時會落力點,還不時找其他變裝者拍照留念,順便放在網上宣傳一下自己。
現在差不多晚上十點,鍾生樂看到街角有一個身穿整齊西裝,拿著一個公事包的光頭老人。鍾生樂靈光一閃,心想:「這就是傳說中的快樂老人嗎?」他也顧不得自己的電子琴和設備,立即走上前,跑過一條街,找那老人。
鍾生樂跑到那老人面前,雙手按著膝蓋,喘著氣說道:「你就是快樂老人嗎?」定晴一看,那老人臉上的是化妝來的。那老人說道:「是呀!今天是不過變裝節,我就穿化妝玩玩吧!其實我沒有那麼老,而且平日上班還是這樣穿的。」鍾生樂說:「公事包呢?」
假老人打開,裡面只有一支水,甚麼也沒有,他笑道:「其實我應該用玩具弄一個快樂機器出來,那就更迫真一點吧!下年吧!」鍾生樂說:「那你不是真的快樂老人吧?」假老人說道:「當然不是!」鍾生樂說:「那你有見到過真的嗎?」假老人說:「有真的嗎?他不是都市傳說來的嗎?我沒有見過呀!」之後他就走了。
鍾生樂這陣子很傷心,很想找到神秘的快樂老人,按按他的快樂機器,讓自己快樂一點,但碰到的都是假的。那又是,世上又哪會有這種機器呢?可能都是人作出來的吧!就像吸血鬼狼人一樣。
轉眼過了一年,有一天,鍾生樂忽然收到沈快樂的電話,沈快樂哭道:「嗚嗚……你是對的!那老骨頭玩完我之後果然沒有和他老婆離婚,一直在拖著我。他找到新歡後又不要我了,我好傷心呀!」鍾生樂又怒又傷心,但他也說:「我一早說了吧!你就這是活該!」沈快樂哭道:「我快死了,好痛苦呀!」鍾生樂說:「你找另一個校長安慰你吧!」然後就掛上了。
過了兩天,他下火了,都是忍不住打給她,說道:「但你很像很傷心的樣子,沒有事吧?要不要找人談談?」沈快樂的語氣和幾天前大相徑庭,她非常冷淡,冷冷的說:「可以。」於是他們約出去在公園見面。
一年沒見,只見沈快樂的眼圈很黑,嘴唇變成紫色,很明顯被那副校長蹂躪得不輕。鍾生樂看著她,說道:「你有甚麼不開心,分享一下吧!說出來舒服一點。」沈快樂冷冷的說:「之前不開心,現在沒有了。」鍾生樂說:「你前幾天好像真的很痛苦,我還害怕你會做甚麼傻事呀!」沈快樂冷冷的說:「沒有呀!」鍾生樂說:「那喝杯東西?」沈快樂說:「好!」
兩人去了咖啡廳叫了咖啡來飲,沈快樂把咖啡倒在口中,吞下幾口,然後放下杯子,就像機器人一樣。她還沒有留意,倒的時候濺了幾滴在白色的衣服上。鍾生樂笑了一下,拿紙巾幫她抹,想當年她刻意弄得自己一嘴是雪糕,是食物,他幫她抹過多少次嘴,有時還用嘴巴親的。但現在,他幫她抹的時候,她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雙眼呆滯的直瞪向前。
鍾生樂在抹的時候身體湊近,偷偷的吻了她一下,沈快樂問:「你在做甚麼?」鍾生樂說:「偷吻你?我們以前也是這樣的吧。你記得嗎?」沈快樂說:「記得,但現在完全沒有這種必要做這種事。」鍾生樂說:「你對。」氣氛怪怪的,沈快樂沒有繼續說話。過了一會她又喝多一口咖啡,又濺了幾滴在衣服上,這次鍾生樂沒有幫她抹。這次聚會不歡而散。之後鍾生樂再訊息她,她都是答是與否的。
第二天,又到了變裝節,鍾生樂心想:「原來已經過去一年,不知不覺已經分手一年,雖然我內心的傷痛仍在,但如果沈快樂能放下自己的傷痛變成機器人一樣的話,我也可以。不過說實話,冷漠歸冷漠,怎麼她好像真的變了機器人一樣呢?」
經過一年,鍾生樂的樂隊已經壯大了,他還有一個女歌手朋友和鼓手朋友偶然出來幫忙,今天他們三人齊聚,再加上另一隊街頭樂隊X樂隊齊聚一堂,陣容很頂盛。他們在舊城區的億人街上表演,年輕人們紛紛圍住觀看,大家都打賞支持,現在仍在堅持做音樂的可是很值得尊敬啊!
住在樓上的居民,全部都是劏房劏十次的人。一間三百呎的單位,劏成十個房,他們就只是站著用彈弓吊著睡。平日在狹窄的環境居住已經覺得辛苦,現在節日還要單身自己一個,還要聽樓下的嘈音,可是非常痛苦的。幾個蝸居居民都報警投訴。於是警察就立刻來,依法趕走所有表演者。
女歌手說:「唉!真難做,政府又不給我們地方表現,街上表演都讓人趕走,真的要把我們趕盡殺絕呀!那今天的收入怎麼辦呀?」警察笑道:「正正經經找份工作吧!」鍾生樂說:「算了,別吵了,我們轉地方吧!」
忽然,在人群中,鍾生樂看到一個拿著公事包的光頭老人經過。鍾生樂心想:「是上年的變裝者嗎?還是另一個呢?」他說:「你看到嗎?又有人扮快樂機器老人了!」女歌手說:「哪裡呀?」鍾生樂說:「前面呀!」女歌手說:「哪裡呀?我看不到!」鍾生樂說:「我很快回來,我去和他先打一下招呼。」
鍾生樂扔下裝備和隊友,自己一個跑上前,女歌手叫了聲:「喂!」光頭老人剛剛轉入小巷,他也轉入去,上前拍了拍光頭老人的肩膀,說道:「你是上年那個扮老人的人嗎?」光頭老人說:「我不是扮的,而且,我是故意引你來的。」鍾生樂定睛一看,那老人真的是老人來呀!
鍾生樂四處張望,巷子內甚麼人也沒有,外面路過的人好像也對他們兩人完全沒興趣,看也不會看一眼。還是他們根本看不到他們兩人呢?
鍾生樂嚇得嘴也發白,問道:「難道你就是真的快樂老人?」老人說:「沒錯。」鍾生樂說:「你是人是鬼?」老人說:「我是人來的。每逢有人有重大的傷心事件發生,我就會出現。」
鍾生樂說:「我有那麼傷心嗎?我現在已經走出了分手的陰霾呀!」老人說:「你對!我不是找你的,但你看到我,所以即是未完全走出呀!」鍾生樂說:「那又真的還有點兒不開心的。」
老人說:「不要緊,我現在就給你一個得到快樂的機會。」於是他打開公事包,讓鍾生樂看看裡面。只見公事包內的左邊是一塊好像鐵一樣的東西,上面有很多顆粒,右邊有一個紅色的大按鈕。
鍾生樂說:「就這樣?按按鈕就行?」老人說:「是的。」鍾生樂剛準備按下,看到那塊鐵有點奇怪,問:「這塊鐵是甚麼來的?可以拿起來看嗎?」老人說:「可以!」
鍾生樂拿起鐵塊,那鐵塊是長十五厘米,闊七厘米,高則是三十厘米,本身打橫放在公事包內絨布上。拿起後,他發現按鈕旁邊有一個方形的很像電路的東西,如果本身鐵塊在公事包內,那按下按鈕就會通電往鐵塊嗎?
在微弱的燈光下,只見鐵塊的顆粒,其實不是顆粒,那是人面來的!整塊鐵都滿佈一粒粒小型的人面,人面都是露出痛苦和掙扎的表情,好像被鐵塊困著出不來。
鍾生樂顫抖著聲音說道:「這個鐵塊怎麼這麼恐怖的?」老人說:「是呀!因為太多人追求快樂,太多人按過這個按鈕了!」鍾生樂一邊看,一邊轉著鐵塊看,他看到有一個人面,居然很像沈快樂,他想到一點東西,先前前一天沈快樂還在大哭,兩天後見面,她呆若木雞。難道是因為沈快樂按過這個按鈕,靈魂被吸進這塊鐵裡面嗎?
鍾生樂指著沈快樂的面形的鐵問:「為甚麼我的前女友的樣子會在這裡的?」老人說:「哦!她前幾天按過按鈕呀!按過後樣子不就在這裡嗎?」鍾生樂問:「按完會有甚麼事發生的?」老人說:「按完她的靈魂就會被吸進這裡,那她的肉體就不會再有任何感覺。」鍾生樂嚇得把鐵塊掉在地上,發出很大的「框」一聲。老人拾起來,用毛巾在抹,說道:「哎呀!你小心一點呀!」
鍾生樂問:「這機器和快樂有甚麼關係?」老人笑道:「沒有靈魂,沒有傷心,沒有痛苦,不就很快樂嗎?」鍾生樂問:「沒有靈魂不就沒有感覺了嗎?」老人笑道:「沒有感覺,不就代表很快樂嗎?」鍾生樂說:「是這樣嗎?」
老人把鐵塊放回公事包,說:「別廢話了,現在到你按了!」鍾生樂說:「不按呀,這麼恐怖,鐵塊裡面是地獄來的!」老人說:「按吧按吧!很快樂的!」鍾生樂說:「把女朋友還給我呀!」老人說:「按吧按吧!」鍾生樂說:「你的快樂都不知是甚麼快樂來的!我不要了!」
鍾生樂一邊退後,退後幾步撞到垃圾車,跌坐在地上。老人說:「按吧按吧!」鍾生樂大聲說:「不按!」老人還在迫近,鍾生樂忽然站起來,一手搶過公事包,放在垃圾車蓋上,一手抓過老人的左手按下去。老人大叫:「哎呀!你在做甚麼?」
電光火石間,鍾生樂半醒半睡,感到自己好像跌入了一個紫色的洞穴裡。跌下幾十米後,他站住,看到裡面很擠,很多人在一個很擠的暗紫色空間內不斷拍牆,很想人救他們出去。鍾生樂每個人都轉過他們的身,看看有沒有自己的前女友在。
走著走著,他終於看到沈快樂哭著在拍牆。他走過去,拉住沈快樂,她轉身看到他,立即撲到他的懷裡。鍾生樂說:「我們走吧!」沈快樂點點頭。鍾生樂試試四處找,但都沒有門。剛才掉下來的洞呢?看上去只是一片黑色,完全看不到裡面有甚麼東西,又沒有梯子上去。
忽然鍾生樂就醒了,他的右手還握住老人的左手,他立即鬆開,老人的左手仍按在按鈕上。鍾生樂心想:「難道剛才通電了?幸好我不是直接按按鈕而是間接按,不然我也會進了鐵塊內吧?」忽然老人轉過頭,鍾生樂嚇得沒命的跑,跑回樂隊處,他們都已經收拾好東西。女歌手說:「你怎麼了?嘴唇白成這個樣子?」鍾生樂說:「我見鬼了。」女歌手說:「另一邊也有警察,今晚的表演應該告吹了,我們邊行邊說吧!」鍾生樂說:「好!」他們去了飲酒解悶,鍾生樂就對隊友們說起快樂老人的事了,大家都嘖嘖稱奇。
第二天,沈快樂再次打電話來,鍾生樂說:「咦?你沒事了嗎?」沈快樂說:「沒事了!」兩人相約出來,鍾生樂說了自己這幾天所見所聞。沈快樂說:「我這幾天沒了記憶,好像發了一場夢。」鍾生樂說:「難道你真的被吸進機器內嗎?還是這幾天只是發呆吧?」沈快樂說:「我也不知道。」鍾生樂說:「那你記得我救了你嗎?」沈快樂說:「抱歉!我不記得!還是那只是你發夢?」鍾生樂說:「我也不知道。」
沈快樂說:「我知道我錯了,我們可以復合嗎?」鍾生樂說:「好吧!不過這一年我受了情傷都有點兒放縱,嫖妓幾次都不戴套。」沈快樂說:「不怕性病嗎?是我累了你吧!」鍾生樂說:「那是我自己不夠定性。你才有性病吧,誰說那些玩小三的會沒有?」沈快樂說:「大家都是淫棍,那我們一起去驗吧!」於是兩人復合,快快樂樂的去驗性病,幸好兩人都沒有事。兩人很快就同居了。
深夜的時候,沈快樂睡不著,她半身起來了,撐著頸情深款款的看著男友,但眼神是很奇怪,就像妖精一樣,她在奸笑。看了一會,她又倒頭呼呼大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