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真愛永恆: 枕邊人會變成白馬王子嗎?
鍾去頻自小被母親羞辱說她醜,令她感到很自悲,因為鍾母自己生得醜,但看到女兒愈大生得愈漂亮,覺得很妒忌。只要不斷羞辱女兒,就可以提升自己價值,感覺自己漂亮一點。
成年後,鍾去頻仍然很自悲,無論有多少男人追她,她都會不自覺的趕走他們,因為在她的潛意識中,她覺得自己不配擁有幸福。有一次,她有感冒去看醫生,醫生對她一見鍾情,也顧不得自己的身分和病人私穩問題,私下用電話打給她。當年仍然是八十年代,情侶拍拖都是晚上傾電話的。鍾去頻一聽到是醫生打來,立刻覺得他是變態,是怪人,立刻掛掉他的電話。後來醫生追了另一個護士,很快就得手。
另一次,有一個千萬富翁的富二代兒子在朋友聚會中認識了鍾去頻,又對她一見鍾情,於是立即找她搭訕,問她拿電話號碼。鍾去頻看到對方自信滿滿,衣著光鮮,立刻感到很自悲,談話的時候周身不自在,顧左右而言他。之後鍾去頻說要上廁所,趁機擺脫他。富二代等她出來,又再繼續上前,鍾去頻覺得很不舒服,索性不理他,和朋友說聲不舒服就回家。
之後還有幾個都是類似的,其實鍾去頻對男生的態度,就是「人間蒸發」。雖然人間蒸發的原因有很多,也許有些是男方太進取嚇怕女生;也許女方本身性格沒交帶;更重要的是,女生本身對男方完全沒有興趣。對於鍾去頻來說,當然是自悲,害怕愛情,害怕被愛,害怕自己沒接觸過的感覺。
時光慢慢過去,轉眼鍾去頻就二十九歲,她覺得差不多是時候結婚。由她十八歲開始,鍾母久不久也會提醒她要結婚生孩子,一邊羞辱她醜,一邊叫她快點結婚,不然沒人要做剩女。隨著年齡增長,鍾母每天都會提醒,現在二十九歲,她要每天早、午、晚提醒一次,因為平日要上班,做文員的工作,所以只能週末才能提醒。即使在閒日晚飯也要提醒,然後鍾母在夜尿兩次的時候又會提醒,只見她在上廁所後,會順道走進女兒的房間裡,輕聲的說:「結婚結婚結婚結婚結婚結婚結婚結婚結婚結婚……」說十多二十次才會回去安心睡覺。
終於,有一天,有一個流浪漢阿漢走過來追鍾去頻。只見他一頭長髮,身材瘦削,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他亦很久沒有洗澡,可能一兩星期才去公共更衣室洗一下,滿身都是油膩的烏垢。阿漢雖然長期也沒有收入,又被人看不起,不過,他要追女仔上來,也沒有任何顧忌,因為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再輸。他見鍾去頻走過,說道:「你好呀!你的裙子真美!」鍾去頻看到是流浪漢,立刻不再理會他。
第二天,阿漢又對鍾去頻說:「晚餐有約人嗎?」她又走了。每天如是,連續三個月,終於有一天,她覺得阿漢對自己很有耐性和誠意,對他說:「不如你換件整齊點的衣服吧!」阿漢很高興,立刻去社區中心問社工拿了點二手恤衫和西褲。再第二天,他又去等鍾去頻下班,鍾去頻路過時,看到阿漢,他說道:「我換了點好點的衣服呀!」鍾去頻定晴一看,原來是他,真的整潔了不少,於是就約會。
約會都是鍾去頻自己請的,約了幾次,雖然她一點也不愛阿漢,但家人經常催促自己結婚。這陣子又沒有人追自己,年紀又差不多了,不如試一試結婚吧!
她索性帶阿漢回家見家長,父母見阿漢是普通人,問他:「你是做甚麼的?」阿漢雙眼一轉,說道:「我是做行街的!」鍾父母問:「賣甚麼的?」阿漢說:「賣舊東西和二手東西吧!」鍾父母問:「有樓嗎?」阿漢說:「抱歉沒有。」因為鍾父母害羞,於是不敢問得再詳細,就讓他們結婚了。
鍾去頻覺得自己嫁給阿漢,是自己的私隱,所以也沒有對其他親友說得太詳細關於丈夫的事。之後他們搬出來住,阿漢就試試見工,沒有人請他,之前就是因為完全沒有工作幾年,他才當流浪漢吧!炒賣城的人特別喜歡以過去來判斷一個人,因為阿漢以前沒工作,所以他以後也不應該工作,於是他就繼續失業,在街拾破爛了。
鍾去頻並不喜歡阿漢,但她覺得既然結婚了就一定要一生一世的走下去,因為她覺得人是可以改變的,所以她希望改變自己的丈夫。於是她決定和阿漢生孩子,因為她覺得有孩子會讓他更努力。阿漢的思維也很清醒的,說道:「不!我現在沒有穩定的工作,儲一點錢才算吧!租樓的租金也還是你交的。」但她不信,按下丈夫就來了,天天都做,終於懷孕了。
鍾去頻其實潛意識暫時並不想結婚產子的,但她很傳統,所以一定要。有天放假,她睡醒的時候,看到身旁的丈夫是阿漢,她立刻很害怕,發出恐怖的巨吼,阿漢嚇得醒了,問她:「老婆,發生甚麼事?發惡夢嗎?」鍾去頻說:「你不是流浪漢來的嗎?為甚麼會睡在我的身邊?」阿漢說:「因為我們結婚了?」鍾去頻說:「我是想和白馬王子結婚的,你這種社會底層的人我怎會喜歡?」阿漢說:「我知道我是不好,但我已經很努力的找工作了,暫時還找不到。」鍾去頻說:「我一定是在發惡夢。」於是再睡過。
睡醒後,她發現睡在身旁的人仍然是阿漢,原來不是發惡夢?於是照常做家務,之後照常上班。驗孕結果出來了,結果是雙胞胎。因為沒有錢交租,所以懷孕十月期間也要上班。到了真的要生孩子那天,她才有得請假。
鍾去頻滿心以為生完兩個兒子後,就會變成美滿的家庭,怎料還是沒有。這天她睡醒,發現睡在旁邊的不是白馬王子,而是一個流浪漢,她嚇得大叫。阿漢醒來了,也嚇醒了兒子們,兒子們都在大哭,阿漢問她:「怎麼了?又發惡夢嗎?」鍾去頻說:「為甚麼還是你的?」阿漢說:「我一向也在?」鍾去頻覺得沒有理由的,枕邊人應該是外國的王子,至少是專業人士才對吧!於是兩人又大吵一場。阿漢說:「你不為我,也為兩個兒子想想吧!」鍾去頻想了想,說道:「你對!」於是她立刻和阿漢再行房一場,結果這次懷孕了十胞胎。
總共十二個兒子,一個女兒也沒有,傳統的家庭羨慕也羨慕不來的。鍾去頻滿心以為生了這麼多兒子就會得到幸福,怎料更辛苦,更窮。已經沒有錢交租,唯有去社區中心找義工幫忙,找一些中途宿舍暫住。
這天睡醒,鍾去頻起床,看到身邊的不是白馬王子,而是阿漢;而且不是住城堡,而是住宿舍,還有一大堆營養不良的兒子要養,而不是王子,嚇得大叫。阿漢醒來,說道:「你其實想怎麼樣?如果你不喜歡我,為甚麼不離婚,而且還生這麼多兒子!」鍾去頻說:「因為我以為你會變得更勤力,人生更美滿。」阿漢說:「我有盡力,我有試過,但做不到,很抱歉。」
於是,每天鍾去頻醒來後都大叫,每天都發現自己不是住在城堡,丈夫不是王子,每天也吵一次。吵了一年後,阿漢終於忍不住打她,希望她閉嘴。第二天,她又吵,又再打。每天都吵,每天都打,鍾去頻終於不吵了。阿漢心想:「終於靜下來了。」然後就安心睡去。
因為有十二個子女,所以很快就能排到四百呎的公營房屋。阿漢覺得也不錯吧!至少比在街流浪強。但無論鍾去頻每天睡醒多少次,都發現自己不是活在很幸福的童話世界,於是她很傷心,覺得很失望,所有人都是垃圾,於是每天躲在房裡不出來。只煮,一鍋稀飯稀粥讓兒子們吃幾天。
有一天,十二個兒子覺得在這麼小的房子內很鬱悶,趁爸爸出去收拾破爛,媽媽躲在房間,大家偷偷的走上天台,想學鳥兒般自由自在的在天空飛翔。他們只有五至六歲,當然不會知道自己不會飛。於是全部一起在三十樓跳下去。結果十個死亡,有一個卡在平台,只跌斷雙腳,大兒子則卡在冷氣機沒有掉下去。
阿漢知道後大受打撃,之後失蹤了,回歸他的流浪漢生活。鍾去頻也大受打撃,但她繼續每天在等,睡醒後希望睡在身旁的是白馬王子,希望有白馬王子來拯救她。大兒子很內疚,因為飛的提議是他提出來的,於是他終日鬱鬱寡歡,結果在十八歲時自殺身亡了。只有斷腳的八兒子繼續拿政府津貼,和母親相依為命。
斷腳的八兒子在七十歲時病亡了,只有鍾去頻自己一個人繼續等。她今年一百二十歲,終於想通了。
這天鍾去頻走上街,看到兩個十八歲的男學生在拖手,鍾去頻走過去,雙眼發出精光,露出覺得自己很偉大的表情,對他們說道:「你們知道嗎?做人就是要爭取自己喜歡的事和喜歡的人,別白白等待,浪費自己的時間和青春,知道嗎?」兩個男生一個左手捉住另一個的右手,遞上來讓鍾去頻看著他們十指緊扣,很開心的回應道:「我們就正在做呀!」然後他們就走了,鍾去頻也很自豪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