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喬用手拉着謝我的衣背,側身坐在自行車的後座。晚上街燈昏黃,自行車經過時,映照出一對男女的影子。謝我騎車的速度很緩慢,他一路騎着車,不時回頭看看坐後的季夏喬,怕摔着她。
自行車緩緩停下,季夏喬抬頭看,余偉麟正站她家樓下,遠遠地看着她。謝我看看季夏喬,她與余偉麟對望看了許久,才道:「你先走吧!我跟他講兩句。」
謝我帶點不放心地看看余偉麟,季夏喬卻已下了車,站在邊上。謝我道:「我去前面大樹下等妳,有事叫我。」便踏着自行車在前面的邊上停了下來。
季夏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靜靜看着余偉麟,只見他一手拿着裝白饅包的紙袋,一手拿着一盒豆漿。他打破沉默,開口問:「打電話給妳為甚麼不接?」
剛剛手機一直放在課室,等謝我把它拿來的時候,手機已經有二十多通未接來電。有些是孫昊的,有些是喬依的,更有些是余偉麟的。季夏喬誰都不想回,乾脆把手機關了。余偉麟擔心得打去她家找人,知道她還未回去,便更是焦急,一直待在她家樓下等她回來。
余偉麟見她不作聲,便向她走上去。見季夏喬一拐一拐地向後退幾步,余偉麟走得更快:「妳的腳怎麼了?」
「扭到而已,沒事。」季夏喬側身避開他。
「讓我看看。」
「不用!」季夏喬一下推開他的手。
季夏喬的語氣很強硬,余偉麟怕會把她氣走,便沒再走前,站好在原地。他左手遞上白饅頭:「剛買的,還熱。」右手又遞上豆漿:「溫的。」季夏喬沒忍往,伸手把它們接過。




「我喜歡妳,我是說真的。」
季夏喬雙手頓時凝住。
「我真的喜歡妳。」
季夏喬抬頭看着余偉麟,語氣已變成柔弱平淡:「那麼方昕語呢?你喜歡她嗎?」
余偉麟愣住了,不懂反應。沒錯!他喜歡季夏喬,卻也喜歡方昕語。因為他從前不知道,自己對季夏喬的是好是出於男女之情,他以為他對方昕語和季夏喬的好是不同的。但原來,他一直都很喜歡季夏喬,那種喜歡比喜歡方昕語的感覺更強。
「你喜歡她也喜歡我,那我算甚麼?第三者?狐狸精?壞女人?」
「我會和她說清楚的。」
「問題不是在於你們分不分手,而是你心中已經不只有我一個。就算你們分手,你的心還是會有她,就算是只有一點點也好,我都不能接受。我就是一個這麼貪心的人。」
余偉麟沉靜下來,他知道季夏喬說得對。就算分了手,他心中還是會惦記着方昕語,對她於心有愧。即使他和季夏喬能在一起,他們心中還是會有條永遠拔不去的剌。
季夏喬咬緊牙關,緊握着手中的包裝紙袋:「你沒有錯,我也沒有錯,我們只是錯過了。既然已經錯過了,就由得它錯過吧!」




季夏喬轉身就走,余偉麟卻伸手把她輕輕拉住:「能抱一下嗎?」那聲音就像在哀求對方,求對方成全自己唯一的願望。
季夏喬沒有回首答應,也沒有拒絕。余偉麟把她輕輕拉進懷中,雙手緩緩搭在她背上。這是他第一次與她如此貼近,他也知道這或者也是最後一次。
看着余偉麟把季夏喬擁入懷那刻,謝我的心很複雜。他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他們該不會是言好了吧?
良久,余偉麟才放開了季夏喬,沒說半句話便走了。季夏喬打開紙包裝袋,咬了一口白饅頭,她覺得那是苦的。她低着頭蹲下身,淚水再次不受控地落下。謝我跑了過去,蹲下身來看着她。
「苦的。」
謝我不明所以地「吓」了一聲。
「這個⋯⋯好苦、好苦⋯⋯」
謝我看着她手中的饅頭,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伸手把饅頭拿開:「苦就不要吃。」
季夏喬沒有任何依靠,她只想要一個能讓自己靠着的肩膀,靜靜大哭一場。她的額頭輕輕伏在謝我的左肩上,淚水一滴一滴流在他的運動衣上。謝我好想伸手輕拍她的背以作安慰,但他不敢。他只能雙手握着拳,聽着季夏喬的哭泣聲,靜靜地陪着她。
次日早上七點三十五分,季夏喬拐着腳,一步一步踏出大廈,謝我卻已站在大樹下朝她看過來。




「你怎麼會在?」季夏喬走上前問。
謝我看看她的腳踝,道:「妳的腳不是扭到嗎?」季夏喬淡淡一笑,明白他的意思。
自行車依舊開得很慢,季夏喬同樣拉着他的衣服,坐在他背後。見謝我塞着耳機,她扯下其中一邊戴上耳朵:「怎麼又是古典音樂?你是古代人嗎?」
謝我稍稍回頭:「懂得說笑,就是沒事了?」
「還好。」
謝我淺笑:「別把我的校服拉皺了,抱着我吧!」
季夏喬想了一下,沒有伸手抱住謝我,只把雙手搭在他肩上:「我搭着你的肩也行。」
謝我繼續看着前路,沒有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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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季夏喬扭傷腳,班際接力賽的代表人選由另一位女同學替補上。季夏喬與喬依在觀賽台看了一整天賽事,他們5A可以說是獨領風潮。除了順利拿下接力賽冠軍,謝我和孫昊都在各自的項目中贏得第一。相反地,向來與孫昊齊名的嚴一龍竟是大失水準,不單在400米長跑三甲不入,更在一向的強項跳高中輸給了謝我,屈居第二。
喬依整個早上都沒有去看嚴一龍比賽,季夏喬便問:「今日嚴一龍狀態很差,妳不去看看他嗎?」
「我和他分手了。」喬依輕描淡寫道。
季夏喬覺得有些突然,問:「甚麼時候分的?」
「前個禮拜。」
怪不得嚴一龍今日這麼失常,季夏喬想了想:「不對呀!我看妳這幾天還不停傳訊息,不是跟他嗎?」




「不是他,是別人。」
「妳又換了?不會是何毅吧?」
喬依眨眨眼:「是中六的,但不是何毅。說了你也不認識。」
季夏喬看着她,認真道:「嚴一龍是真的喜歡妳,妳怎麼就不好好珍惜?」
喬依靜了一下,收起平日的嬉皮笑臉:「就是知道他是真的喜歡我,我才會和他分手。他的真心我受不起。」
季夏喬看着喬依,覺得她是在逃避着甚麼:「是真的受不起,還是妳不敢愛。」
喬依閉了閉眼,道:「大喬,妳別說了。」
喬依曾經說過,她覺得愛一個人好累,所以她決定只當一個被愛的人。然而她知道,自己遇上的那些男朋友都只是貪圖自己的容貌,沒有一個是真心的,直至遇上嚴一龍。當初他追喬依時,在女生宿舍樓下連續站了七個通宵,只為讓喬依接受他親手摺的101枝紅玫瑰。這些舉動雖然很老套,喬依卻真的被感動了,她漸漸覺得自己真的找到一個真心的人,但很快她又很擔心。
嚴一龍是學校的運動健將,喜歡他的女生數之不盡。喬依害怕在自己真的愛上嚴一龍後,對方會變心。所以,她開始對嚴一龍冷淡起來,她決定繼續只當一個被愛的人。只要她不曾愛上他,就永遠不用怕失去。與嚴一龍分手是放過他,也是放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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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時間,喬依和季夏喬在食堂買了炒麵回班房吃,江林和楊凱明卻推門走了進來。
「終於找到妳了大喬!」二人正喘着氣,剛剛應該是跑着上樓。
季夏喬朝他們看:「找我幹嘛?」
楊凱明坐在季夏喬旁邊的桌子上,道:「昊哥有話跟妳說,讓我和江二木來找妳。」
喬依咬斷了麵條,說:「有話就自己來說,派人來是要傳聖旨嗎?」




江林看一下喬依的炒麵:「昊哥兩個姐姐和媽來了學校看他比賽,他要應酬,走不開。」孫昊兩個姐姐都是學校的優異畢業生,大姐考上了港大法律系,二姐是中大醫科生,二人在學校時已很有名。而孫昊的母親更是教育學家。孫昊不怕他爸爸,卻最怕家裏這三個女人。
喬依一時沒留神,被江林在自己的外賣碗中拿了兩條麵。她狠狠地瞪着他,伸手打在江林的臂上:「江二木,你的手很髒啊!」
江林伸伸舌頭,把才麵條放了進口。楊凱明看熱鬧看得開心,拍了拍江林的肩示意他回到正題:「下午的100米決賽,昊哥想妳去看他,給他打氣。」
季夏喬用筷子卷了幾條麵,說:「我的腳未好,不方便去。」
楊凱明笑了笑:「昊哥就猜到妳會這樣說,所以他讓我提醒妳兩件東西:課本、便利貼。」
季夏喬頓時想起孫昊的中史課本,和寫給他的道謝便利貼便猜到孫昊的用意。喬依皺起眉頭吐糟說:「這算甚麼提示?孫昊他啥意思?」
江林聳肩道:「別問我們,我們也不知道。」
季夏喬抿一抿嘴:「幫我告訴孫昊,我會去的。還有,幫我問問他,能不能別這麼計較吝嗇。」
楊凱明對季夏喬的話似懂非懂,他點點頭,與江林一同奔去找孫昊。
「喂喂!那個課本,還有便利貼是甚麼意思?」喬依一頭霧水地看着季夏喬。
季夏喬不想解釋那麼多,便夾着炒麵說:「課本就是課本,便利貼就是便利貼,沒有甚麼特別意思。」
「喂!季夏喬!妳是從甚麼時候開始,與孫昊有秘密暗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