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 《第十七章。解讀》

『子晴你看，這個好漂亮哦！』

『嗯……』

『還有這個呢，你看！』

麥子晴興致缺缺地盯著宋心如指著的高跟鞋點頭。

『對了，你晚餐想吃什麽？我找了幾家餐廳，都在附近。不如我們買完東西之後逐間看看，到時候你再決定？』





『好……』

宋心如高高興興地挽著麥子晴的手，在一棟大型高檔商場裏面逛。麥子晴平生不好消費，攢了的錢一半給爸媽，一半存起來，物欲極低，披上袈裟的話就離脫俗不遠了。

她幾乎是在用眼尾的餘光在掃那些『漂亮的東西』。

麥子晴和宋心如已經逛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麥子晴頂著一顆渾渾噩噩的腦袋，完全不明白宋心如為什麼能夠不停地走不停地看，還一點都不覺得累。

從中學認識她的時候就這樣，彷彿沒有老過。





兩人並肩走著，宋心如的目光停在了一個櫥窗之上。

她晃了晃麥子晴的手臂問道，『子晴，陪我進去好嗎？』

麥子晴幾乎都是沒意見的。

一踏進店裏，麥子晴就醒了一些。

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混在空氣裏，連不怎樣喜歡香水的麥子晴都覺得味道十分討好。她飛快地掃了店裏一眼，目光停在角落裏的一張皮椅上，感恩戴德地拖著疲累的身軀走過去坐下。





她伸展著自己緊繃的小腿肌肉，總算是舒服了一些，頭腦也跟著清醒了不少。

宋心如已經被店內各款包裝精巧的香水給吸引了過去，在店員熱情的介紹下，不消片刻就挑出了好幾款香水。

麥子晴這才留意到，宋心如選的都是男裝香水。她心裏不禁升起了一陣煩悶，別開了視線，將注意力放在店外緩緩而過的人們。看著看著，眼角瞄到一個身影往自己靠近，麥子晴有些不好的預感，眉毛不知不覺就皺了起來。

『子晴！』

麥子晴立即鬆開了眉頭，裝作茫然的樣子，抬頭看著站在她眼前笑得天真爛漫的宋心如。

『嗯？』

宋心如將兩條試紙伸到她鼻前，『你幫我聞聞，哪個味道好啊？』

麥子晴垂眸盯著那試紙，覺得剛才那股淡香忽地濃烈了起來，一陣噁心的感覺驟然襲來。她身體下意識就往後退了一些。





『你還是自己選吧，我不懂香水。』

『哦……』

宋心如嘟著嘴將試紙輪流放在自己鼻前，不過因為聞了太多味道，已經不太辨得出兩者之間的區別，便一股腦坐在麥子晴旁邊，撒嬌似的挨著她的肩膀說：

『哎唷……你幫我聞一聞啦，我相信你的決定！』

麥子晴聞都沒聞就隨口說了一句，『隨便吧，都差不多。』

『什麼叫差不多！……幫我挑一款嘛！』

麥子晴壓在心裏的煩悶不知不覺已經進化成怒火，她從剛才就一直忍著，盡量不去想這香水的歸宿是哪位——





但根本都不用想。

她完全不想參與在其中。

麥子晴轉過頭來，語氣有些冷淡地問，『送人的吧？』

宋心如捏緊了手中的紙，這才一副如夢初醒的模樣，後知後覺地慌了起來。

她先是打算作個藉口，說是要送給朋友什麼的。但想了想，她又沒有上班，平日除了和悠悠幼稚園同學的媽媽們有些來往之外，根本沒有男性朋友。

想了想，與其絞盡腦汁去想藉口，倒不如直接跟麥子晴說，反正什麼都瞞不過她。

宋心如思索了這一番之後，才為難地側著頭說，『我是打算送給阿銘做週年禮物……』

麥子晴眼神立刻變得黯淡，冷漠地回應道，『那你就自己選，我沒有興趣給他挑禮物。』





我覺得很噁心，她心想。不過看著宋心如那左右為難的表情，她沒有將話說出來。

宋心如皺起了好看的眉，那樣子就像古書裏面形容的那種美人發愁的樣子，惹人垂憐。

她嘆了口氣後說，『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不想欺騙你，我剛才完全沒有想到……』

她難堪地抿了抿唇，話鋒一轉又說道，『但子晴，我和阿銘都結婚這麼多年了，他已經是悠悠的爸爸了，你不也很喜歡悠悠嗎？難道你就不能嘗試接受我……』

『對不起，我沒有辦法。』

麥子晴說得斬釘截鐵，臉上的表情冷得嚇人。

剛才給宋心如推薦香水的店員見兩人之間的氛圍不太對，貼心地走遠了一些，給兩人適當的空間處理她們的矛盾——反正店裏本來也沒有客人。





宋心如的眼眶已經紅了，她咬咬唇，有些受傷地說，『我們以前不是說好了，要當一輩子的朋友嗎？朋友不是能夠包容一切的嗎？都過這麼久了……』

一滴淚劃下她那張精緻的臉，連站在一旁那店員的心都揪了揪。

麥子晴緩緩地別過臉，不去看宋心如。

『我從一開始就告訴過你，我接受不了。這跟時間長短一點關係也沒有。』

她說，『我以為不提這個人，我們就還可以跟以前一樣……但好像沒有辦法。』

『他已經融入你的生活了。』

麥子晴驀地站了起來，一瞬間低血糖得眼前發黑，什麼都看不到。她努力地穩住身體，裝出一副沒事的模樣，待重新恢復了視線，才低頭對坐在椅上宋心如說：

『對不起，我今天還是想早些回家，飯有機會再吃吧。』

宋心如聽了，也急忙跟著站了起來，拉著麥子晴的手問，『那我送你回家？』

『不用，』麥子晴有些無奈地地笑了笑，『我又不是小朋友，回家的路還是認得的。』

宋心如那掛在她手臂上的手漸漸鬆開，看著麥子晴的背影越走越遠。

她在心裏埋怨自己，為什麼這麼不細心。

宋心如自詡了解麥子晴，從以前開始就是。麥子晴甚至不用開口說話，只需一個微細的表情動作，宋心如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失去了解讀麥子晴的能力？

到底是什麼原因？

是子晴在社會打滾過了，懂得將自己的情緒更好地藏起來？

還是像子晴說的，自己的生活裏多了另一個人，導致她們兩個越走越遠？

宋心如咬了咬唇，兩顆水晶似的淚靜靜地劃下臉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