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博秋順著他的話,柔聲問:「好好好,怎麼了啊?是不是成績不好,挨罵了啊?」

李希然撅嘴道:「你不是說不問的嗎。」

沈博秋笑著認錯:「好吧好吧,是我不好。」

李希然嘿嘿兩聲,也笑了。

沈博秋調侃的問:「哭完了嗎?你這個小哭包,還哭嗎?」





李希然炸毛了:「都說了我沒哭,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沈博秋輕笑道:「那好吧,不知道就最好了。」

李希然哼了一聲。

沈博秋確認他沒事了,低聲道:「那我掛了啊。」

李希然突然有點不捨得,拖長了聲音道:「嗯,星期五見了。」





沈博秋淺淺一笑:「嗯,給你帶缽仔糕來的。」

晚飯的時候,李希然還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李媽媽不忍心讓他餓肚子,把餸菜放在托盤上,放在他的房門外。

李媽媽敲了敲他的門:「晚餐我放門外了,你自己拿來吃吧。」

李爸爸聽見了,火氣又上來了,罵了一句:「幹嘛給他吃的,那種廢物,簡直是浪費糧食!」

李希然沒甚麼胃口,吃了幾口之後就吃不下了,把剩飯剩菜放回托盤,再放在房門外。





那天晚上,李希然躺在舒服的大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他心裡揣著事,裝著愧疚和無力,他面對如此困境,實在已經盡力了,落得這般下場,他心裡也很難受。

他對不起他爸媽,他沒臉面對他們,好像無論他多麼努力,始終不能讓他們滿意,始終符合不了他們的期望。

思緒紛擾,徹夜無眠,他看向床頭的小鐘,原來已經凌晨三點了。

他起身下床,打開衣櫃,拿出外套和風衣披上,然後推開房門,踮著腳溜出客廳。

他從鞋櫃裏拿出最好的一雙運動鞋,彎腰穿上,然後慢動作的打開大門,悄悄離開了家。

他好不容易截了輛車,報出大學的地址,然後靠在椅背上,側頭看向窗外,看著漆黑蕭瑟的街道,心裡同樣一片陰暗荒涼。

貿然離家,是一時衝動做出的決定,但他不後悔。





他渾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要逃離那個地方,父母的期望就像沉重的枷鎖,束縛著他,禁錮著他,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回到大學,仍是深夜,宿舍還沒開放,他只能到二十四小時開放的圖書館,找張桌子趴著休息。

圖書館裏空曠寂寥,唯有他孤零零一人。

他覺得好像自己被這個世界拋棄了,沒有人喜歡他,沒有人需要他,除了......沈博秋。
沈博秋。

只有沈博秋會惦記著他,關心他,理解他,對他萬般的好,無條件的好。

就是這個人,讓他在這陰冷淒清的夜裏,心中猶存溫暖。

桌板又硬又冷,老腰彎久了發痛,手臂壓久了發麻,他睡得很不舒服,換了無數個姿勢之後,實在睡不下去了,坐在落地玻璃窗旁,呆呆的看著外面。





微弱的亮光從天邊泛起,為昏暗的天空染上溫暖的橙黃色,光明漸漸滲透整個天幕,讓黑暗無處遁形。

新的一天開始了。

他近乎虔誠的看著這一幕,心底的陰霾彷彿也被晨光破開,豁然開朗,重獲希望。

他走了出去,沐浴在光明下,徒步走上山頭。

他的眼皮沉重,身體疲憊,走得很慢很慢,還不時停下來休息喘氣,心情卻出奇的放鬆,彷彿甩下了沉重的包袱,一顆心頓時輕盈了起來。

他看著翠綠的山頭,聽著清脆的鳥鳴,吸著新鮮的空氣,心裡是前所未有的平和靜謐。

沈博秋星期五上午回到宿舍,推門一看,驚訝的發現李希然已經在了。





沈博秋背著一個大包,身後跟著另一個背著大包的男人,戴眼鏡,樣子斯文。

沈博秋目露愕然,問李希然:「你這麼早就回來了嗎?」

李希然看著那陌生男子,表情有一絲緊張:「嗯,這位是......?」

沈博秋搭住男子的肩膀,笑著介紹:「這是我師兄,我一個人背不了這麼多東西,他幫我把東西送過來。」

李希然連忙站起來,躬了躬身:「謝謝師兄,太麻煩你了。」

師兄笑得和藹,擺了擺手:「沒事,舉手之勞而已。這是你的包,我給你放地上?」

李希然點頭:「好的,謝謝。」

師兄揉了揉沈博秋的頭髮,然後看向李希然,親切一笑:「好了,你們倆玩得開心點,切記注意安全,還有什麼問題的話隨時打電話問我。」





沈博秋撫平被弄亂的頭髮,用一種親暱的語氣抱怨道:「我知道啦,你說的話我都記下來了。」

李希然心裡不是滋味,笑得有點牽強:「謝謝師兄,再見。」

師兄走了之後,李希然酸溜溜的道:「你和師兄關係真好。」

連他都沒摸過沈博秋的頭髮,這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師兄倒好,摸得這麼順手自然,還勾肩搭背的,一看就關係非一般的好。

沈博秋沒察覺他的不對勁,笑說:「我們中學的時候就經常一起遠足,他也念這所大學,現在大四了。」

李希然斜眼看著他忙活,嘟噥道:「那挺好的。」

沈博秋低頭整理著包裏的東西,順口問道:「還行吧,你家裡沒事吧?」

李希然一想起這事就頭痛,當然不會說實話了:「沒什麼事了。」

沈博秋從包裏拿出缽仔糕,遞給他:「這是給你的。」

李希然接過了,悲催的發現心裏瞬間舒服了不少,這麼容易滿足,也太卑微了吧。

沈博秋指著李希然面前鼓囊囊的包:「包裏的東西我已經給你收拾好了。」

沈博秋掰著手指一件一件的數,數了老半天還沒數完,塞的東西多得驚人。

李希然傻眼了:「哇,這麼多東西嗎。」

沈博秋抬了抬下巴,比向地上的包:「嗯,你想試背一下嗎?」

李希然看著那個巨型的背包,再低頭看看自己的胳膊,心裡滿是懷疑:「......好吧。」

沈博秋幫他把背包提到床上,然後他嘗試背起來。

背上像安了一塊大石頭一樣,站起來的瞬間,整個人向後傾,差點摔回床上。

李希然卯足了力氣,勉強維持著平衡:「天啊,好重啊,這裡有五十斤了吧。」

沈博秋連忙扶住他,擔憂的問:「很重嗎?要不我幫你分擔一點?」

李希然一聽這話,突然就倔起來了,搖頭道:「還是別了,說好了不拖你後腿的。」

沈博秋可不讓他亂來,堅持道:「折疊桌椅給我吧,到時候你崴了腳或者走不動的話更糟糕。」

李希然脫下了自己的包,嘗試提起他的包:「那你的重嗎?」

李希然兩隻手臂都用上了,不存在的肌肉也蹦出來了,愣是沒能提起他的包。

李希然驚了:「我靠,你這個比我那個還要沉。」

沈博秋在旁邊看他折騰,忍不住笑了:「你悠著點來啊,別還沒出發就先閃著腰了。」

李希然低頭看看包,再抬頭看看人,質疑的問:「這個......你真的背得起嗎?」

沈博秋被他這麼說也不惱,向他投以揶揄的目光:「我又不是你,小胳膊小腿的。」

李希然撇了撇嘴:「你最壯了,比頭牛還壯。」

沈博秋一彎手臂,小山般的肌肉隆起,表情分明就很得意:「謙虛謙虛。」

李希然看著自己的手臂,無話可說:「......」

之後,沈博秋和李希然詳細的講解露營用具的使用方法,還逐一拿出來演示一遍。

李希然專心聆聽,舉手發問:「那麼,我們之後兩天吃什麼?」

沈博秋很滿意這位學生的洞察力,露齒一笑:「這就是我們現在要去做的事。」

事不宜遲,兩人出發去超市買食材。

沈博秋負責挑選食材,李希然推著手推車緊隨其後。

李希然看著手推車裏的蛋,意粉,煙肉和芝士,靈光一閃:「你這是要做......卡邦尼意粉?」

沈博秋回頭一笑,酒窩乍現:「猜對了,你不是喜歡吃意粉嗎,就給你來個意粉大餐。」

李希然腳步一滯,心裡一暖,被感動到了。

沈博秋靈活穿梭在貨架之間,接著道:「還沒完呢,我們要在野外吃三頓,這個是第一天的晚飯,還得解決第一天的午飯和第二天的早飯。」

李希然操控著手推車跟了上去,好奇的問:「那你打算做什麼?」

沈博秋掃過密密麻麻的商品,餘光瞥了他一眼,淺笑道:「第一天的午飯,我打算做些最簡單的東西,你猜猜是什麼。」

李希然想了想:「杯麵......?」

沈博秋笑得爽朗:「沒錯,最多給你加隻蛋,加條香腸。」

李希然歪頭問:「那第二天的早飯呢?」

沈博秋放慢了腳步,扭頭看他:「班戟吧?你覺得怎麼樣?」

李希然立刻應道:「可以啊,我不挑的。」

沈博秋笑了,邁開腳步:「那就行,去拿班戟粉吧。」

李希然遲疑的問:「你.....會做飯的吧?」

沈博秋斜了他一眼,調侃道:「那當然了,靠你這個小少爺就完蛋了,餓死了。」

李希然抓了抓頭,不好意思的笑了:「嘿嘿。」

兩人買好食材,結帳的時候,李希然拿出錢包:「我來付吧,這是我唯一能付出的東西了。」

沈博秋沒拒絕,由得他了:「哈哈哈,那好吧。」

他們提著大包小包回到宿舍,要為食材進行初步的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