缽仔糕: 第二章
在這一個星期內,沈博秋不但經歷了擺攤被抓,還經歷了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失戀。
他喜歡上了他們的校花薇薇,一個綁著雙馬尾的可愛女生,但他只是眾多追求者中不顯眼的一員,人家連他是誰也不知道,可以說是毫無希望。
其他男生紛紛使出渾身解數討她歡心,不但送玩具玩偶,還送各種好吃的,有錢的砸錢,沒錢的就拼心意,只要能讓薇薇看他們一眼,這群小男孩也是豁出去了。
沈博秋家裡窮,沒錢,買不起玩具玩偶,更買不起除了缽仔糕以外的小吃零食,要博取薇薇歡心,只能另闢蹊徑。
沈博秋有一招殺手鐧,他知道有一種小紅花,拔出來之後放在嘴裡吮,就能吸出甜甜的花蜜,吸完之後把花梗插進花蕊,還能串成一頂漂亮的花冠。
沈博秋收集了一堆小紅花,把它們串成花冠送給薇薇,還附贈了幾朵讓她嚐嚐花蜜的香甜。
沈博秋伸出了手掌,掌上躺著幾朵小紅花:「你試試吸這個花,能吸出花蜜的。」
薇薇瞅著因為缺水而發黃的小花,皺了皺鼻子:「我才不要!這麼髒!拿開點!」
卡嚓一聲,沈博秋一顆少男心就這麼碎了,碎得遍地渣渣。
另一邊廂,善良細膩的李希然心裡一直過意不去,覺得自己害了這位新交的朋友,所以趁著在房間做作業,媽媽看不見的時候,偷偷給沈博秋刻了一個小印章。
刻橡皮印章是他的一個秘密愛好。
從幼兒園開始,他爸媽就給他安排了各種興趣班,時間排得密密麻麻,結果什麼也只學到皮毛,沒有一樣能堅持下去。
在他升上小學之後,他爸媽更是變本加厲,給他報了各個科目的補習班,還請了家教督促他學習,導致他根本沒有空餘的時間,更沒有玩樂的時間。
自從他在美術課學會了怎麼刻橡皮印章之後,他就愛上了這種小手作,趁著沒人看到的時候,偷偷拿小刀在橡皮上刻畫各種圖案,然後用印台添上顏色,最後印在紙張上。
每次看到一個新的圖案躍然紙上,他就覺得很有滿足感,刻印章是他最喜歡做的事,也是他感到最快樂的時候。
李希然想刻一個印章送給沈博秋作為道歉的禮物,他想了很久應該刻什麼圖案,最後決定了要刻一個卡通版的沈博秋。
他凝神回想著沈博秋的樣子,在紙上畫出了卡通版本的秋秋,濃眉毛,丹鳳眼,大耳朵,笑起來還有兩個小酒窩。
他的美術天分很高,簡單幾筆就勾出了小男孩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誰。
之後,他用牛油紙把圖案轉移到橡皮上,再用小刀一下一下的挑出輪廓。
刻這個印章花了他三天的時間,完事之後,他在左下角刻了一個小小的「希」字,證明這個印章出自他的手筆。
之後的每天,他都會把印章揣在校服兜裏,等哪天再遇到秋秋小朋友,就把印章送給他。
他等了一個星期,每天放學都伸長了脖子看向對面路邊,孰料每次都失望而回。
第八天來臨,他在放學的時候終於聞到久違的香氣,是缽仔糕的香甜氣息。
李希然很開心很激動,難免又忐忑不安,左看看右看看,沒看到媽媽的蹤影,於是像隻靈敏的小兔子一樣竄過馬路,來到小吃攤前。
秋秋坐在小板凳上做功課,眼角瞟到飛奔過來的小兔子,很冷酷的沒有動彈,繼續低頭看題目。
李希然走到小板凳前,舉起手說了聲:「嗨。」
沈博秋沒有理他,這個小男孩還沉醉在失戀的痛苦中,而且他還記得李媽媽上次是怎麼說他的,當然不會有好臉色給李希然看了。
李希然的臉塌了下來,手指緊張的揪著衣擺,小聲的說:「上次......對不起。」
沈博秋的筆停了下來,寫不下去了,但他還是不抬頭,不理他。
李希然從兜裏拿出印章,遞到他眼前:「這個給你,我自己做的。」
沈博秋看到他手裡握著的東西,終於忍不住問:「這是什麼?」
看到秋秋終於理他了,李希然覺得很開心,笑著解釋:「這是橡皮印章。」
李希然把印章塞進沈博秋的手中。
沈博秋仔細端詳著上面的圖案,眼睛亮了起來,驚奇的問:「哇,這是我來的嗎?」
李希然點頭:「嗯。」
沈博秋把這個小小的印章翻來覆去的看,愛不釋手:「這是你自己刻上去的嗎?」
李希然笑了,帶著小小的驕傲:「嗯。」
沈博秋咧開嘴笑,驚呼道:「好厲害啊,要怎麼才能印在紙上?」
李希然:「要用有墨水的印台。」
沈博秋苦惱的撓了撓頭:「啊,我沒有那個喔。」
李希然歪頭想了想,其實他也只有一個印台,不過只要秋秋肯跟他說話,把印台送給對方也沒什麼。
李希然:「我改天給你帶一個。」
沈博秋笑著說:「哇,真的嗎,謝謝!」
李希然小心的問:「那你原諒我了嗎?」
沈博秋很老友的搭著然然的肩膀,爽快的說:「嗯!」
李希然得到了這個肯定的答案,開心的笑了,兩眼彎彎,鼻子一皺,嘴唇一揚,露出兩隻小兔牙。
沈博秋看得呆了,只覺得然然笑得比薇薇還好看,閃閃發亮,可愛得把人的魂也吸了。
李希然擔心又被媽媽看到自己跑來了這邊,和秋秋揮手道別之後就跑回小學門口。
他才剛回到門口站定,媽媽就風風火火的來了,一抬頭看到對面的小吃攤又支起來了。
李媽媽蹙眉怨道:「他們怎麼還敢在這裏擺攤?這麼不衛生,還給小孩子吃。」
李希然連忙拽著她的衣袖,可憐兮兮的求情:「媽,秋秋是我朋友,別報警抓他們吧。」
李媽媽一聽就更不高興了:「什麼?你怎麼能和那種野小孩做朋友?以後別再跟他說話了,知道了嗎?」
李希然忽然覺得難受,低頭小聲道:「哦......」
第二天,李希然兌現了承諾,給沈博秋帶了印台。
李希然把扁扁的印台遞給他:「你回去就可以用那個印章了。」
沈博秋好奇的打開一看,興奮的說:「哇,我最喜歡就是藍色。」
秋秋的笑容和笑聲很有感染力,渾身上下充滿活力,讓人很想親近。
李希然笑了:「我也是,我喜歡多啦A夢。」
李希然看著鐵桶裏滿滿的缽仔糕,心裡有點蠢蠢欲動,想吃了。
沈博秋察覺到他的目光,善解人意的問:「你想吃嗎?」
李希然蹙眉,兩隻小兔牙咬著下唇,很糾結。
沈博秋看著他這小表情,忍不住笑了,從鐵桶最深處拿出了一個綴滿紅豆的砵仔糕:「我特地給你做了一個很多紅豆的,你趁著你媽沒來的時候快吃!」
李希然驚了:「你做的嗎?」
沈博秋自豪的拍拍胸脯,露出得意的笑容:「當然了,我每天都幫我媽做的,也不是很難。」
李希然由衷的贊道:「你真厲害。」
沈博秋用竹籤叉起缽仔糕,遞給他:「別說了,快吃吧,躲在我後面吃。」
李希然吞了吞口水,還是抵擋不了美食的誘惑,鑽到秋秋的身後小口小口的吃著缽仔糕。
沈博秋比李希然高出半個頭,很輕易就遮住了然然的小身板。
沈博秋轉過身,對著李希然,撇嘴道:「你媽真可怕,像個怪獸一樣,還想要抓我們。」
李希然深有同感,吐了吐舌頭:「嗯,她也經常罵我的,每次檢查我的功課都會罵我,還不讓我出去玩。」
沈博秋咋舌道:「不是吧,這麼慘!我媽也會說我,但我做完功課就可以出去玩了,我每天晚上都會和朋友踢球呢!」
李希然心懷羨慕的聽著沈博秋分享他和朋友踢球的趣事,同時嘴巴也沒歇著,盡量快速的吞嚥咀嚼,終於趕在媽媽來接他之前吃完了。
沈博秋看見李希然的嘴上殘留著碎屑,連忙伸出拇指給他撥走了:「吃得嘴上都是。」
李希然不好意思的抿唇一笑:「謝謝。」
李希然前腳才回校門,媽媽後腳就殺到了,時間剛剛好,晚一秒都要出事。
李希然被媽媽牽著離開,悄悄的回頭看了秋秋一眼。
沈博秋也在看他,朝他擠眉弄眼,做了個鬼臉。
李希然忍不住咧嘴笑了,眼睛亮閃閃的,朝秋秋眨了眨眼。
兩人神不知鬼不覺的交換了個勝利的眼神,分享著在怪獸手下死裡逃生的喜悅。
之後的幾個月,兩個小孩每天放學都會聚在一起聊天。
然然刻的印章都送給秋秋,秋秋則每天給他炮製多豆的缽仔糕。
然然有什麼好吃的零食,也會帶給秋秋嚐嚐。
兩人有聊不完的話題,聊學校,聊同學,聊夢想,聊各種天馬行空稀奇古怪的東西。
然然知道秋秋說得高興的時候左眉會向上挑,說到好笑的地方會雙手叉腰仰頭大笑。
秋秋知道然然開心的時候會笑出兩隻小兔牙,不開心的時候會鼓起腮幫,撅起小嘴。
好景不長,快樂的時光總是特別短暫,就在這時,一連串災難接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