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今天沒空,你要在明天見面前先喝杯珍奶嗎?」

電話另一側的18歲女孩如是說着,口吻那樣的自然,我無法想像一個如此年輕的女孩此刻不是被麻繩捆綁着、被手銬固定着,卻把為奴當成生活的一部分。來到網上,很快你就會發現,有不少人的生活離自己很遠,遠得無法想像,但卻是觸手可及。

我們原本約的是明天,沒想到大槪半小時後,我將第一次看到她。 此時的我已經遇到過足夠多的騙子來判斷一個配對是否真確。我顧慮的不是受騙,反而是害怕被拒絕。我拿起原本是為明天燙好的襯衫,急忙地在單穿襯衫還是在裏面搭配上衣中作出選擇,我還要換上隱形眼鏡、塗上防曬霜、塗上一年用不上一次的口紅——做了這一切的我其實還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孩,但我得自覺鏡中的自己跟平日有點不一樣,得說服自己在某些角度下這張臉有可愛的地方,才能問心無愧地認為即使自己最後還是被拒絕了,自己已盡了一切的努力。 

那時的我不知道,這種儀式感也有它的期限。 

九月的暑熱使我在看到她以前已汗流浹背。一點也沒有約會的應有模樣,本身極力「打扮」過的裝束實也平平無奇,現在更添了幾分狼狽。但她已經在廣場的銀幕下等着我了,我沒法不提起腳步小跑過去,喉嚨間還有點微喘。她穿着格子連身裙,一頭及肩短髮、戴眼鏡,腳踏白襪皮鞋,個子卻十分高大。 





她在Tinder上開宗明義稱自己為「藥娘」。坦白說,我在決定右滑那刻根本不知道何謂「藥娘」,只是在配對以後她再三的強調下,才Google得悉「藥娘」就是生理性別為男,但通過服藥來進行性別轉換的跨性別者。作為女同志,我確實沒有刻意尋找具有男性體徵者作為性伴侶的動機。但是她是我在Butterfly上遇到騙子後、來到Tinder碰運氣後配對到的第一個人,現實地來說,我知道自己的選擇不多,能遇上並獲得女生配對已經是十分難得。而這樣的緣份也催生出好奇,且熟悉LGBT+議題的我對跨性別者並沒有社會上普遍但實屬不必的恐懼。因此,我沒有猶豫便決定和她見面。 

兩碗烏冬此時已被端到餐桌上,我小心翼翼地把烏冬先夾到湯勺上,再小口小口地吃,平日粗枝大葉的我,有意要斯文些、「女性」些;反倒是她,從容地閒話家常,從學業到工作到遊戲,我並非沒有興趣,而是刻意得體和客套的回應使我拘謹得半句話也聽不進心坎裏。

我們飯後去喝珍奶,最後竟在大家的母親也時常來到買菜的濕街市前公園坐下,連酒店房也是在公園長椅上訂的。她還提議我們回家後連麥看她玩Minecraft,說這樣可以舒緩明天約會前的緊張。我還真沒想過約炮前的見面是這樣的。
 

「我聽日會落旺角拎條新麻繩吖,你要唔要我帶埋本身屋企嗰條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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