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甜] 《未曾存在的理由：發生喺半套店嘅沉船故事》: 第十八章

起身梳洗時，我學習將牙膏由後面擠起。

返返睡房，望住Candy素顏酣睡如泥嘅樣，令我諗返第一次見到佢補妝嘅時候。講到尾，都唔知道係咩嘢令我心動，可能我只係好單純咁喜歡上佢。

屋外連綿不斷嘅雨落咗一場又一場，南丫島一切發生緊嘅事，都一一被雨點落喺地上嘅聲音遮蓋。我眼望窗外嘅海灘，回想起往事，除咗雨聲外，此時此刻最清楚嘅，就係自己心入面嘅諗法。

第一年大學嘅開學禮，我滿心期待咁去到英國留學。第一日到步就要忙住處理住宿嘅問題。由於人生路不熟，我連附近有邊到可以買餸都唔知，只搵到一間鄰近學校嘅快餐店，簡單咁安排膳食，填飽自己嘅肚。

去到稍後嘅時間，教授為新生舉辦咗一個迎新大會，主要幫助新生認識朋友，同知道一啲基本返學嘅資料。班房大致上坐落喺一個兩層高嘅傳統英國建築入面，圓形門窗、平頂天花、壁柱、多用石材做修飾、入面嘅擺設同睇《占士邦》無異，係英國人自豪嘅傳統文化。



當時教授要我哋輪流自我介紹同講出自己嘅夢想，我講出咗呢一句說話：

「I want to be a music producer.」

教授表露出滿足嘅表情，知道呢個同學嘅志向係有幾咁嘅宏大。呢啲說話嘅震撼力不在於你以後會搵到幾多錢，會喺社會上有幾高嘅地位，而在於一個咩都未認識嘅小朋友，有咁青澀嘅理想，帶着一顆熱血，貿貿然嚟到呢度追求佢嘅道路。

我已經唔記得科目叫咩名，只係記得入面會教授你一切做音樂嘅門徑。由音樂史，到做音樂嘅切入點，再到傳統嘅和聲概念，哲學，電腦點樣幫助我哋結合多媒體、錄音、混音、各個職務喺行內嘅發展，通通都會讀到。因為創作嘅科目係講求眼界，而各個門徑都要螺旋形式咁學習，確保內容連貫而且能夠堆積成自己有用嘅招數。

英國教育有一個宗旨，老師會教導你學習，而非直接將知識傳授。由其係讀創作科目，你完唔完成到習作並唔係最大嘅關鍵，而係喺過程之中你有冇學習到仼何嘢，每個人嘅學習能力唔同，志向亦都唔同，咁樣就能夠刺激每一個同學嘅學習慾，學習點樣去學習。



教授每一個星期會為我哋開一次例會，佢唔會準備任何野，而且自由參與，但奇怪地出席率好高。同學之間會拎出堆積左一個星期嘅問題互相提問，例如呢位同學喺電腦程式編寫冇咁熟悉，就可以向相熟嘅同學詢問、又例如呢位同學已經設計好主題，但未知點樣實行，就可以問另一位有經驗嘅同學參考、試過有一次我要去一個地方訪問，咁啱有位同學都需要去嗰度，就係因為例會嘅詢問，我就坐咗一次順風車順利完成訪問。

呢種學習方法，加上同學之間製造嘅氣氛，令到我嘅思考空間、眼界擴闊咗好多。

就係咁樣，愉快咁經過咗三年嘅大學生涯，而我嘅價值觀都由呢個時候建立起嚟。但係事與願違，之後嘅事情發展並唔係想像中嘅咁順利。

返到嚟香港之後，同幾位做多媒體嘅朋友開咗間公司。公司主要業務就似日本嘅萬事屋，不過焦點放喺聲音製作上。一開始業務並唔算好好，但係接到嘅計劃都幾有趣，我哋幾個都得到滿足感。例如偵探社寄嚟佢哋偷錄嘅錄音，要求我哋去除雜聲、為獨立歌手錄音、出席演出場合。

但係香港嘅社會節奏非常急促，而且音樂製作行業萎縮，成員不斷因為家庭壓力、見唔到前景、私人理由而辭去職務，淨底嘅只有我同另一個朋友。我並無怪責離去嘅朋友，只有反思自己嘅志向係唔係太過膚淺。本身負責創作部分嘅我，亦開始要去一啲應酬活動。



原來一路以嚟，我哋之所以有生意係全靠朋友本身喺香港嘅人脈。呢個世界並唔會因為你嘅能力而畀生意你做，靠嘅全部都係你點樣把握社會上嘅人際關係，靠嘅係俾面派對。

社會追求嘅只有金錢價值，就算你嘅作品有幾好，都只會變成佢哋嘅銷售品之一。社會只要求你有聚集人群嘅能力，只要聚集到人群，就可以做生意，不管任何質素；你控訴社會唔識欣賞你，只能怪你自己幼稚不自知，你嘅作品唔夠通俗。身處喺時代嘅巨輪下，你根本冇任何嘅選擇。你自以為可以掌握世界，但原來你只係整個社會機器入面嘅一粒小螺絲。你控制唔到仼何嘢，只可以跟隨整個機器嘅節奏郁動。

社會磨滅左你嘅意志，就算想用力氣拋開，都只會變成被遺漏嘅一個。我就係喺一個接受自己咁自負嘅情況下，認識到Candy。或許大家只不過想喺社會上力爭上游，但係隨着時代巨輪嘅滾動，大家都身不由己。

究竟女性進入呢個行業，係身體自主嘅表現，定係物化自己，將自己身體淪為幫男人泄慾嘅工具？

嫖客一般認為明買明賣，並無犯下任何道德問題，因為等價交換，你幫我，相對應你會有該得嘅酬勞。但呢種講法，係以資本主義形式為基礎，亦假設女性自願進入呢行為大前提。

呢度自願嘅意思，不但只指女性嘅意向，更加重要嘅係社會環境有冇令到佢哋陷入呢個困境。

例如某國家嘅女性社會地位非常低，基於該女性並冇喺該國家得到應有嘅教育，亦都冇機會得到佢能力應付得嚟嘅工作，佢只能夠透過從事色情行業，嚟支撐自己生活。就算該女性係自願投身色情行業，但係責任理應歸咎於社會，或者政府政策上。

所以呢種情況下，並唔算係女性身體自主嘅表現。



究竟有冇一種情況係女性完全自願以身體自主嘅表現方式去進入色情行業？我並唔知道，但係回顧返我嘅情況，我心中好清楚，我進行緊唔道德嘅活動。自以為等價交換，自以為Candy係自願。

我當時求嘅只係喺呢個將所有事物化嘅世界上，搵到少少嘅人情冷暖，希望自己有選擇嘅自由。我不自覺咁將呢啲目的投射咗喺Candy身上。利用佢為我帶嚟少少嘅希望，希望發現世界除咗有機械式嘅一面，亦會有人文氣息嘅一面。

其實Divya已經示範過一次，將投射放喺錯誤嘅對象身上，係唔會有仼何利己嘅回報。自以為適當嘅理由，會帶嚟合理嘅結果，頭來只係欺騙自己。

但係我仍然將所有希望押喺Candy身上。

相比其他明買明賣嘅客人，要Candy滿足我對社會期望同自處嘅落差，我先係最喪心病狂嘅一位。

或者，呢個係我未曾存在嘅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