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經 1（未經修改版）: 第十四章 ﹣ 失控
第十四章 ﹣ 失控
「有些事情⋯ 想找我幫忙⋯？ 我⋯ 到底有什麼可以幫得到你？」
「不只是幫我⋯ 是幫全人類⋯」馬丁說。
「全人類？⋯ 我⋯ 何德何能？」
「你可以的⋯ 只要你肯⋯」 這時，麗麗的聲音又再從遠處傳出「哎呀⋯ 那份文件到底拋到那裡呀！⋯」
馬丁把說話停了一會，又再說:「唔⋯ 我們還是見面時再說吧⋯ 如果我不盡快把工作完成，麗麗可能會殺了我⋯」
「？⋯ 哦⋯ 那我不阻你了⋯」我好無奈，對馬丁所說的事完全沒有頭緒。
我們約好下次見面的時間後就掛線了。
之後的幾天，我每天也很努力去訓練自己的神經，無論是在家裡對倉鼠練習，還是在街上對飛過的昆蟲⋯ 只要有機會，我都嘗試以神經去接觸和控制牠們⋯ 我的技巧在幾天之內已經可以如馬丁一樣，距離夠近的話，只需集中精神地望一望，便能完全進入對像的神經。當然，要同時控制自己的身體和另一種生物的身體⋯ 兩者間的協調還未熟習⋯ 尤其是會飛的昆蟲⋯ 要準確地飛起來比想像中還要困難⋯ 控制時好像完全無邏輯可言，總是亂飛一通，轉彎時每隻翼的力度需要極微細地分配。那已經不是能否掌握的問題，而是我根本察覺不到那微細力量的分別⋯
而且我發現自己的學習能力好像提高了不少。為了証明，我嘗試開始以左手寫字⋯ 我相信每個人都試過以非慣用手來寫字吧。明明知道應該怎樣寫，但要令左手寫出如右手一樣漂亮的字，卻是極之困難。
我們到底花了多少年才能習慣寫字的手勢呢？三年？五年？十年？ 我猜我可以破世界紀錄了，因為只是用了一個星期⋯ 我的左手已經不止可以用來寫字，還可以用來畫畫了。同時間⋯ 我又發現了⋯ 我的記憶力已經強到難以置信的程度⋯
有一天⋯ 我突然想知道吃什麼可以對腦部有益，我回想了一下，首先⋯ 我記得幾天前所買的書中有寫，我記得那本是中央大學認知神經科學研究所長蘇靜欣所寫的書，我記得在第七十八頁，第三段⋯
『富含Omega3脂肪酸的食物有助於腦細胞保持柔軟有彈性、降低罹患心血管疾病以及中風的風險。
例如酪梨、油菜籽油、亞麻仁油、橄欖油、綠色葉菜類、鮭魚、鮪魚、鱒魚等。而蔬果中所含的天然抗氧化劑能保護腦細胞不受自由基侵害並增強記憶力，例如梅子、葡萄乾、藍莓、草莓、蔓越莓、菠菜、李子、青花菜、柳橙等⋯ 』
我竟然可以一字不漏地背誦出來! 只有在電影裡才看到的這種情節，想不到其實每個人的腦子原本都能做到。書本上說，外國就曾經有人因為腦子出現「缺陷」而一直記得出生以來所發生過的每一件事。腦子對所有看過的事物都有記憶，問題只是我們能否從那數以憶萬計的畫面當中抽取那段記憶。現在⋯ 似乎只要我用心地去想⋯ 就算多久之前發生的事都可以記得起來！只可惜我沒法對其他人說出這麼厲害的事情！心裡總是有點又高興又無奈的感覺。
腦子到底擁有何等厲害的能力？我知道自己的腦袋還未能百份百地使用，因為我還未能順利地控制人類。那到底在完全使用腦袋的情況下，到底可以做到什麼程度？我很好奇⋯ 同時⋯ 我發現了自己漸漸變得很想去控制其他東西。我可以隨意地支配著其他生物⋯ 也可以輕易地令其死亡⋯ 支配生命，支配死亡，這是何等神聖的能力⋯ 我知道只要訓練下去，早晚就可以連最難控制的人腦也征服得到。
人⋯ 這能力可以自由地控制人類⋯ 我不用對自己說謊，我的確極之興奮⋯ 好想一試控制別人的感覺⋯ 一想到這些，卻又使我回想起馬丁說過⋯ 這是人類不該擁有的能力，我可以成為全世界最危險的人。
⋯⋯⋯⋯ 我知道⋯ 自己的心態正在變了⋯ 我從沒想過自己會是一個壞人，但也難保在我完全熟習這能力之後⋯ 對其他人和生命會做出什麼壞事來⋯ 我可以抵擋得住這種「絕對力量」的誘惑嗎？
心裡忐忑不安，這時⋯ 電話響起，是小米⋯
「一一！」
「小米？下班了嗎？ 」小米的來電實在太合時了。溫柔，可愛又純潔的小米，似乎可以把我內心的污穢沖走，那怕只是一會兒⋯
「嗯，你的鎖骨怎樣？」
「好多了⋯ 謝謝你⋯」
「明天有空嗎？」
「明天？⋯」明天是星期六，但我偏偏約了馬丁⋯ 「唔⋯ 明天我有點事做⋯ 星期日可以嗎？」
「星期日？嗯⋯ 也可以。」
「什麼事？」
「沒什麼啊⋯ 只是想看你有沒有興趣去海灘。」
「海灘？ 有！我好有興趣！」
「唔⋯ 你答得好奇怪⋯」
「哈哈⋯ 是嗎？總之我有興趣就是了⋯」
我們約定了見面的時間，就掛線了。雖然只是一段很短的對話，但是已經令我忐忑的心情舒緩不少。
＊＊＊
第二天一早，我就與馬丁會面，今次的見面地點第一次不是在大學裡面。馬丁直接駕駛他名貴的賓士房車在樓下等我。
上車後，我說：「今天是不是有點課外活動？」
「哈哈，是的，今天去外面走走。」馬丁開懷地說。
途中，我想起馬丁之前說過的事：「馬丁，你之前說⋯ 有事想請我幫忙的⋯ 到底是什麼事？」
「嗯⋯ 那⋯ 我想過了⋯ 還是等你把腦子的能力完全開啟之後再說吧⋯」
「什麼嘛？ 不想說就不要先問人呀⋯ 好奇心令我覺得好辛苦哦⋯」
「一一⋯ 那將會是改變你一生的事⋯ 我想在你有準備的時候再說⋯」
他的回答令我更加好奇了⋯ 可是我並沒有追問下去⋯
半個小時之後，車子停在一個動植物公園外面。我們下了車，買了入場券，走了進去⋯ 一個亞洲青年跟一個中年印度人去參觀動植物公園的畫面看起來十分奇怪⋯
「我們今天向大型動物試驗嗎？」我邊走邊問。
「是的，是黑猩猩。黑猩猩的DNA有百份之九十八跟人類一樣，可算是最接近人類的生物了，在你順利控制人類之前，這是最後一關。」
我們去到一個參觀黑猩猩的地方，那是個巨大的半圓形籠子，依山而建，面積大概有半個足球場那麼大，有一條小路可以走進籠子裡面，小路側面和上方全都有堅固的鐵絲網圍住。我們走了進去，停在整個場地的中間。眼前的黑猩猩並沒有想像中多，只有兩三隻像小孩般大小的在樹下為對方抓毛。看起來比較成年的，似乎都在樹上睡覺或者躲起來了。
馬丁開始低聲地解說：「一一，聽好了，黑猩猩腦部的複雜程度不比人類差多少，是動物界智慧最高的生物之一。控制的難度極高，而且牠們非常凶殘，所以務必小心一點。如果順利控制得到黑猩猩的話，那就可以對人進行試驗了⋯」
「對人進行試驗？⋯ 對誰？」
「我⋯」馬丁好像有點無奈地說⋯
「我可以控制得到你？連白色物體都沒法控制你呀！」
「只要我不作出反抗⋯ 你是應該可以控制我的」
「那麼⋯ 為什麼我不直接用你來試試？」
馬丁有點尷尬地說：「我怕你在未能熟習時控制起來⋯ 會有危險⋯」
我回想起第一次控制蟑螂時，令牠在室內亂飛亂撞的畫面⋯ 立即體諒得到馬令對自身安危的擔心⋯
「好了，找隻比較小的猩猩開始吧。」馬丁說。
眼前在我們大概七、八米的地方，有一隻比較年幼的猩猩，在地上玩弄樹枝。我將神經的感覺鎖定了牠。
慢慢開始代入牠的腦子⋯ 其實，在小巷裡面對健二時，我在幾秒之內已經可以順利控制著他，雖然只是剎那的奇蹟，但我似乎還應付得來，所以對於控制那隻黑猩猩也沒多大的懷疑。
要是面對一隻蟑螂，相信不到半秒我已經成功了。但偏偏⋯ 我今次卻沒法代入得到那隻猩猩的腦部⋯ 我花了五分鐘⋯ 極其量只感覺到牠雙腳踏著泥土的觸感，更不要說完全代入和控制身體了⋯
我無奈地望著馬丁，馬丁想了一想⋯ 「也許⋯ 你試試模仿牠的動作⋯」
「模仿⋯ 牠的動作?」
「是⋯ 是的⋯ 感覺對象的處境⋯ 就是代入的最直接方法呀⋯」馬丁也沒多大信心地說。
動植物公園內的人流雖不算多，但在眼前見到的地方總可找到幾對熱戀的情侶或者一家幾口在園內參觀⋯ 模仿黑猩猩的動作，似乎是個極佳的公眾娛樂，我雖然十分無奈，但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也唯有一試⋯
那隻小黑猩猩似乎想增加我模仿的難度⋯ 因為此刻牠放棄了那支無聊的樹枝，改為在地上走來走去。我彎下腰，雙手著地，極滑稽地模仿著牠走路的動作⋯ 旁邊的遊客發現了我的古怪行為，四周紛紛傳來恥笑的聲音。
「馬丁，你有你的！竟然只站在旁邊扮作不認識我這個白癡⋯」我心裡在想，同時盡量集中精神去代入牠的神經裡面，愈快愈好！
不久，牠好像發現了我在模仿牠的動作，於是好奇地靠向前來，站在鐵絲網的前面⋯ 我和牠的距離近了，感覺到的愈來愈多⋯ 牠終於站著不動。這刻⋯ 我已經可以完全代入牠的神經裡面⋯ 我感到牠的身體、四肢、呼吸⋯ 慢慢地，牠停止了一切的活動，呆呆地站著，我就開始去控制牠的動作⋯ 就如控制健二時一樣，牠的腦子會像人類般反抗我的控制，我嘗試把牠的手舉起，卻沒控制人類般困難⋯
牠的手舉起來了⋯ 我控制牠的手伸向鐵絲網，然後，我又把自己的手伸向牠的手⋯ 觸碰了！我感覺到自己的手觸碰自己（猩猩）的手⋯ 哈哈！那是多麼有趣的一個經歷！在接觸到牠的同時，我發現控制起來輕鬆多了，也許神經正在直接從我們的雙手傳送。
我之前從未想過⋯ 如果用牠的身體來說人類的語言會發生什麼事⋯ 但現在看到眼前這隻和我們的DNA只差兩個百分點的生物，這個想法就突然出現，所以我嘗試以牠的口說出：「喂」
結果，牠只發出「吱」的一聲。其他的小猩猩好像發現了牠的古怪行為，紛紛也「吱吱」聲地叫起來。我以牠的身體回望過去，又以牠的身體說出「你好嗎？」
「吱吱吱⋯」牠發出三個音節⋯
我突然想起，牠所說的話在猩猩語言中可能根本毫無意思，假設⋯ 我控制了一個只會說英語的人，要他說出中文「你好嗎」三個字，極其量他只能發出盡量近似的聲音，而不是把我的話翻譯成「How are you」，因為他不懂聽中文，而我又只是在控制喉嚨發音而已⋯
其餘兩隻小猩猩開始走過來，在我控制的那隻身上抓了幾抓，又叫了幾聲⋯
我亦控制牠做出相同的動作，猩猩的身體跟人類很相似，在沒有反抗的阻力之下，身體的活動沒多大的問題，本來我以為這次實驗應該已經十分成功，誰料到⋯ 在片刻之間⋯ 神經竟然失控了。
我沒法再感覺到頭部，那代表我的神經進入不了頭部⋯ 只能勉強地支持著四肢的行為⋯ 好像在小巷中面對健二的最後幾秒一樣，牠開始大叫起來⋯ 不停驚恐地大叫著⋯ 其他兩隻猩猩好像被嚇到似的飛快地跑開。
我嘗試再次控制著牠⋯ 可惜我感覺到已經有心無力⋯ 牠只是一直地大叫。
突然，「轟！」的一聲！地面傳來一股震動，眼前只見一大片的黑色⋯ 一隻巨大如黑熊般的成年黑猩猩從天而降，站在我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