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經 1（未經修改版）: 第八章﹣還原

第八章﹣還原

張健華探員！？我記得他是我在醫院醒來之後向我問話的那位。

我拿起電話：「喂？」

「喂，是陳先生嗎？」

「是的⋯」





「你好，我是上次在醫院見過你的那位張探員，你現在方便說話嗎？」

「方便，請說。」

「好的，關於你的案件，我們已經有進一步的資料，你現在方便來一趟警署嗎？」

「現在？」

「是的，因為有些東西希望你親自來看一看⋯」





* * *

我馬上向公司請了半天假，午飯也還沒吃就直接前往警署，找到張探員，他招呼我到一間小房間內坐下來，拿出一份文件：「陳先生，這份是掉在你頭上的那個東西的化驗報告。」

他說「那個東西」而不是「那塊玻璃」，我猜那份報告大概和馬丁所說的一樣⋯

「那個東西原來不是玻璃，化驗報告內說那是水、空氣和塵的混合物，但卻不知道到底那是什麼⋯」

果然⋯





「我們找不到指紋，找不到它的來歷，但卻在裡面發現了一些東西⋯」他拿出一張照片，看起來是放大鏡下的畫面⋯ 照片中的是一片灰色的東西。

「這是人的皮膚組織。」

「什麼？人的皮膚？是誰的？」

「我們不知道那是誰的皮膚，只可以肯定那是人類的皮膚，而且我們只可以假設那人是跟你的案件有關，畢竟⋯ 那些碎片是在街道上拿回去化驗的⋯」

「嗯⋯ 那即是說沒有什麼線索了。」其實我根本沒抱過任何希望。

那位警員沉思了一會「那倒未必⋯ 因為那些碎片重組了。」

他從身後的一個櫃內搬出一大個透明的袋子：「這應該是那件東西的原貌。」





老實說，這一刻我的確十分敬佩警方的辦事能力，到底有什麼技術可以把一堆粉末重組？

在我眼前的，是一件大概只有兩三公分厚，一呎闊、四呎長的透明東西，邊緣的形狀是不規則的。 如果硬要形容的話⋯ 我不是個高達迷⋯可是在我腦中最相似的東西⋯大概就是高達的那個紅色盾吧⋯ 像是一個不對稱而拉長了的透明六角形⋯ 表面非常平滑，跟那參差不齊又滿布尖刺的邊緣對比很大。我嘗試把它拿起來，發覺它竟然出奇地輕，根本不能想像這東西可以以高速跌至粉碎。然而，我根本不知道這個是什麼東西⋯

我驚訝地問：「你們是怎樣把這東西還原的？」

「陳先生⋯ 老實對你說，不是我們把它還原的⋯」

「？」

「當時我們還以為有人偷進警署把証物換掉，引起了一陣風波，可是當查看過防盜攝影機的錄影後⋯ 根本沒有人進出過証物房，我們在你發生意外的那天就把碎片放在那裡，只是拿了一部分去化驗，之後就再沒有碰過它了。直至三天前，有人發現本來存放那堆碎片的膠盒由內往外被弄破了，而弄破膠盒的，就是這個東西⋯ 所以⋯ 這個東西⋯ 唯一的解釋就是由那些碎片自動重組而成的。」

「自動重組？那⋯ 到底是什麼一回事？」其實我在經歷了這兩個星期的事情之後，已經對奇事見慣不怪了。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一回事，當然⋯ 這些事情我們不可以寫在報告之內，所以只可以寫成被我們高超的技術還原了，事後我們也拿過這個東西的一部分去再做化驗，而結果還是和之前的一樣⋯ 我在警界工作十多年了，遇到這樣的怪事可還是第一次，我們叫你過來，就是想你親自看看對這東西有沒有印象？」





「沒有⋯ 我從未見過這東西⋯」

「嗯⋯ 我也猜你沒有見過，這東西實在太古怪了。」

我和他研究了好久，也想不到那個到底是什麼東西。天色漸暗，我在報告上簽了個名字就離開了。那塊「高達盾」需要繼續留在警署⋯ 本來我還打算把它拿去給馬丁看的，那時，我才想起馬丁可從來沒說過這事情。下一次見到他時一定要問個清楚。

在我離開驚署後不久，電話又響了起來。今次來電的，是小米！對了！我太全神貫注地跟張探員討論，根本沒有留意時間！今天本來是約了小米在我下班後去吃飯和看電影的！現在已經比約定的時間遲了半個小時了！

我馬上接過電話「喂？小米！？對不起！！！我現在正趕過來！」

小米沒發脾氣。繼續以那平靜而溫柔的聲線說話：「一一？你沒什麼沒事吧？」

「沒事，沒事⋯ 對不起！你等等我⋯ 我馬上就到！」





我馬上找了輛計程車，又花了十多分鐘，才到達約會地點。

我們約會的地點是一間西餐廳，我幾乎一走進去就看到小米，我一邊道歉一邊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她今天的外表看起來很不一樣，因為今天是我們認識以來第一次見到她穿便服。她化了很淡的妝，跟雪白的膚色配合得恰到好處。沒把頭髮紮起，原來她那深啡色的頭髮很長而且微曲。身穿一件奶白色的連身裙，看起來有一份優雅，同時又有一種可愛的感覺。

她竟然沒有因我遲到四十五分鐘而生氣，反而是充滿關心的問候：「一一，你沒事吧？如果你有緊要的事情要做我們可以下次再約啊！」

「沒事⋯ 只是去了警署⋯ 他們對我講述那封玻璃的化驗報告。」我只是說「玻璃」，因為那件東西關係到我的怪事，所以我也不想詳談。

「啊！原來如此，那報告說了什麼？」

「唉⋯ 根本找不到什麼線索⋯ 對了，你等了好久了，很餓了吧？」我嘗試轉換話題。

「唔∼ 不要緊，我等你時在看書，時間過得很快。」她微笑。





我看到她把一本叫做「八光年」的書放進袋子裡面。

「那本是什麼書？是關於科學的書嗎？」我邊拿起餐牌邊說。

「哈哈，不是關於科學的，只是一本愛情小說，不太好看，你想看嗎？我可以借給你哦！」

「噢，不用了，謝謝⋯ 你很喜歡看愛情小說嗎？ 我記得在醫院時你說不想花時間在談戀愛上面⋯」

她沒有作聲，只是靜靜地把餐牌舉起，從我的角度看過去只是見到她的雙眼，然後她小聲地說：「我⋯ 近來想看點關於感情方面的書⋯」

不知為何，我有點高興。

＊＊＊

因為我連午飯也沒有吃，所以點了很多東西，我們邊吃邊談，好不快樂。老實說，這一頓晚飯可算是我這兩個星期內最快樂的時刻了。在我面前的小米還是那麼美麗、溫柔和可愛。我留意到身邊有幾個男仕走過時也忍不住回頭看她一眼，能與小米這種女孩子約會真是會令人充滿著自豪的感覺。

「護士的工作好辛苦啊！家人沒意見嗎？」我們談到醫院的事。

小米用她的大眼睛望了我一眼，然後視線轉到她自己的碟子：「其實我沒有家人，我是個孤兒。」

我萬萬意想不到小米竟然是個孤兒⋯ 這是電影的橋段嗎？我從來未認識過孤兒，總是毫無原因地覺得孤兒一定與其他人的性格有點不同，但從小米看來，孤兒似乎比其他人更可愛呢！

突如其來的這個消息，令我本來想說的話都說不下去了⋯

「孤兒沒什麼不好哦，只是悶一點而已，我從小就受到很多人的幫助，所以長大了就好想去幫忙其他人。」她若無其事地說著。

「小米⋯ 你真是個很好的女孩子。」那一刻，我真心覺得如果能有像小米一樣又善良又美麗的女孩子做女朋友的話，那是件多麼幸福的事⋯

她微笑：「謝謝你， 咦？你真的有戴著我送你的那條水晶手鍊！」

「哈哈，是的，因為是你送的嘛！」其實自從小米送了那條水晶手鍊之後我就一直戴著，我總覺得那會帶給我好運，而且我早已把它當成我們的相識紀念品了。

「對了，其實我也有東西送給你！這是我自己做的。」我從袋子裡拿出一個盒子給她，她打開，裡面是一枚太陽圖案的襟針。小米那獨有的溫暖感覺，是令我想做成太陽圖案的主因。

「這是送給我的嗎？好漂亮哦！多謝你啊一一！哈哈，我們好像是在交換禮物呢！」她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

飯後，我們去到戲院，小米在醫院時已經說想看那套講述人間有情的電影，所以我們買了即場的戲票。其實我覺得她是潛意識想看有關家庭的故事⋯ 我好怕她會觸境生情而大哭起來。

兩個小時零二十分鐘的電影，我多久沒在戲院看這類溫情電影了？結果最後，哭起來的竟然是我自己⋯ 還要問小米借過紙巾來擦眼淚。

完場後，我們正在離開戲院，「對不起⋯ 我是比較容易感動的那種人⋯ 生離死別的劇情我最受不了⋯」我好尷尬。

「哈哈，那不是很好嗎？容易受到感動，也就是容易體會別人的痛苦，容易體會別人痛苦的人，才會懂得去諒解別人，我喜歡啊！」

「是真的嗎？⋯ 哈哈！」我好高興。

「對了！你真厲害，那麼多感動的情節，生老病死你都竟然沒有哭。」

她收起了笑容，沉思了片刻：「嗯⋯ 也許是看慣了吧⋯」

我發覺自己的問題可能傷害到小米，所以馬上住口⋯ 畢竟她是個孤兒，也許她的家人是意外去世的，我也不方便問得太多⋯ 而且她在醫院工作，生老病死對她來說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事⋯

我們離開了戲院走到街上，那時已經是晚上十一時左右⋯ 我在想到底之後做什麼時，小米比我更先開口：「我們去吃甜品好嗎？我好想吃雪糕啊！」

「啊！當然好！」對了，女孩子就是愛吃甜品，她再次笑起來實在是太好了！

我們選了一間甜品店坐了下來。

小米叫了一杯雲呢味雪糕。我則叫了朱古力味。不一回，雪糕來了，我第一眼看到小米那杯白色的雲呢味雪糕時，不知為何，腦子內馬上就回想起馬丁形容過的那團白色物體⋯

剎那間，昨天在停車場中的恐怖回憶好像突然在腦中重播起來一樣⋯ 對了！昨晚我說忘了帶鑰匙而去了父母家睡，總不可以用同一個理由再回去睡吧⋯ 那麼⋯今晚我可是要一個人回家去⋯ 要是那個白色東西再次出現的話⋯ 我應該怎麼辦呢？

小米正在品嘗她的雪糕，而我⋯ 卻失去了吃東西的意慾，心裡只在害怕漫漫長夜。

「一一，你怎麼了？」她察覺我面色有異。

「沒有⋯ 不，我沒事⋯ 對了，你明天要工作嗎？」如果她可以陪伴我那有多好呢？雖然我知道那絕對只是一個幻想。

「其實⋯ 我一會兒便要直接去工作了，今晚我是夜更⋯」

哦∼ 果然，我的幻想總是會以最快的速度破滅⋯

「喲！你一會要上班？那你不用休息嗎？」在醫院待過兩個星期之後，我很明白當夜更有多累⋯

「不⋯ 沒事，難得你出院了，今晚當是和你慶祝吧。」

我⋯ 好感動⋯

＊＊＊

我送別了小米之後，一個人在街上走著⋯ 那是午夜十二時左右。我好不想回家，總覺得一個人回去是件十分可怕的事⋯我明白不可能永遠逃避回家⋯ 只是，這一兩天⋯ 每當我回想在升降機前發生的事，都害怕得要死。

所以，我決定去喝杯東西。

我走在附近的酒吧街上，隨便選了一間坐了下來。我沒有點酒，只是叫了杯蘋果汁。自從知道自己有這能力之後，我就決定像馬丁一樣戒酒。

突然，有人在旁邊叫著：「一一！？」

我轉過頭來，我相信，就算是小說的情節也不會這樣去寫，更何況是現實世界，又怎會那麼巧合？也許她是個跟蹤狂，要不然就是我們實在太過有緣。站在我身旁的⋯ 是麗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