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美嘉把填好的更表交給我。她預計的兼職時間稍微保守,只填寫了在星期二、五上班。這也合理,兼職本來就不會天天出現。多了她能夠幫輕雜務工作,少了她又不至影響公司的運作。

「我驚遲啲功課忙返唔到咁多日,所以剩係填咗兩日。而家開Sem得閒,可以返多啲。」鍾美嘉說。

「你住得咁近,瞓醒落嚟返半日,又可以返學校上堂。」我說。

我該要問她晚上許可加班的時間,因為臨近年末,常常有活動需要加班。可是我又不想於第一天工作便嚇怕鍾美嘉,因此最後我沒有把話說出來。

「夠鐘開會啦。」下午三時,Rick說。





「睇咗Minute格式,知道要記錄啲咩未?」我問鍾美嘉。

鍾美嘉點頭。

在確認她明白會議記錄的要求後,我帶她出席跨部門會議。

「新請嘅Part time admin,Mika。」我一句簡單介紹。

其他同事瞧了鍾美嘉一眼,也沒有回應。除了我,根本沒有人在意鍾美嘉這個小角色。





從鍾美嘉緊咬下唇的小動作,我看得出她有點緊張。她偷偷用電話將會議內容錄音。

在沒有得到單位同意下錄音是不容許的。考慮她初次參與會議,未必明白行內術語,我並沒有阻止她。

首先進行常務報告。

我本來以為銷售展剛完結,可以多悠閒幾天才開始新項目。怎料經理卻宣佈因為有一家友好公司新產品推出的日期需要延遲,想把已預留的場地轉讓。舉辦日期在五天後,週末一連三天。

「聽日下晝兩點再開會講Programme同Progress。」經理說完便散會,步出會議室的一刻,已經是下午五時。






「今晚又唔洗返屋企食飯啦。」Rick說。

「俾十分鐘Break我,諗諗個Idea再快手同你傾。」我說。我也不想加班。

我:【啱啱派新Job,晏啲返】(17:05)
江柏琪:【大概幾點呀?等埋你食飯?】(17:30PM)
我:【你餓嘅食先?我諗最遲八點走】(17:33PM)

我到了廁所一遍,又去茶水間沖了一杯熱朱古力(太晚喝咖啡,晚上會失眠)。

因準備時間及位置所限,銷售展只能選擇些較簡單的做法。

返回座位,我立刻找Rick傾談:「我諗過,簡單啲,搵人整個靚少少嘅打卡Backdrop,等啲KOL前一晚喺IG story介紹,到時影相Tag完返派公司同埋商場Coupon。」





「位置太細,擺唔到櫥窗,唔適合賣嘢。同商場Deal吓派佢地嘅Coupon,又可以收平啲租。」Rick說:「都OK嘅。唔好搞咁多嘢。」

我與Rick工作的風格很近似,不必每件事仔細解釋,在達成共識上省了不少時間。

「你揼Budget,我揼人手同Programme。」Rick說。他跟Helen和Andy簡單交代,讓他們準備聯絡設計及撰寫新聞稿,待明天會議批核後便立即行動。

「嗯。」我專心的對著電腦,查詢過去類似活動的預算支出作參考。

人類只有在加班的時間才能開啟工作效率的小宇宙。若工作進度落後,承蒙時間損失只有自己。

我必需盡早離開公司,回家陪江柏琪吃晚飯。

每次我加班晚回家,她都會等待我至晚上九時、甚至十時也不吃飯,儘管她說若她餓的話會獨自先吃。當你家裡的人總是痴情的等你,你還敢偷懶讓她等待嗎?當然不會。

我參考過去的活動做整合,過濾及選擇需要花費金錢的項目。





下午六時的放工時段,同事Helen跟Andy相繼離開。他們的工作在明天早上足夠完成,因此今晚他們不會一起加班。


在我專心工作得忘形時,赫然發現前方位置有些東西在動。

噢,那是鍾美嘉!她仍在埋頭苦幹寫著會議記錄。

「Mika你仲唔走嘅?」我向鍾美嘉說。眨眼之間已經六時四十五分。

鍾美嘉轉頭無奈地回答:「大佬未走,我點敢走。」

「Minute唔急,可以慢慢做。Helen同Andy都走咗,無所謂的。」

「但係⋯」





「聽日我再安排其他嘢俾你做,收工啦。」我揮手趕她離開。

鍾美嘉阿,我是真的因為要趕工,而不是為了取悅上司才加班。妳只是個兼職,沒有必要進入加班地獄。

「OT鐘點樣計㗎?」鍾美嘉問。

「七點打卡起計一個鐘。」

「哦。」鍾美嘉收拾袋子,便獨自離去。

我呆望這位年輕妹妹的背影。

她首天上班,下班連再見也不跟我說一聲,瀟灑極至。





我並非因她沒禮貌而憤怒,而是對於她根本沒打算對我說聲「收工了,拜拜」一事,讓我有被拋棄和無視的感覺。

「又得返我同你兩條友。」我對Rick講。

「As usual.」Rick說:「你差幾多?」

我工作的意志瞬間變得薄弱,沒心機做下去了:「我諗半個鐘,執完個廊,聽朝返嚟再仔細Check。」

再早完成,經理也要待下午兩時才有空進行會議阿,我才不加無意義的班。

「好。」

我:【七點半走】(19:02PM)
江柏琪:【OK】(19:08PM)


在我專心工作,最後衝刺的時候,一份雞蛋仔被靜悄悄放在桌上。

『咩料?咁大份嘅!』我心裡的第一個反應。

我抬頭望見鍾美嘉,她臉上一抹溫柔微笑:「我返嚟打卡呃OT。」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她說了聲「拜拜」後,便離開我的視線。

阿,鍾美嘉特地買雞蛋仔給我吃。

真的是心地善良的天使。

光是購買這件雞蛋仔足夠花費她半小時的薪金吧?

鍾美嘉也許是世上最溫柔地欺騙加班費的妹妹。

我試吃雞蛋仔,手指仍能感受到雞蛋仔新鮮出爐的溫熱。

古怪的香蕉朱古力味雞蛋仔讓我空虛肚餓的胃部暫時得以填充。

她離開又回來的十五分鐘,足以令我從傷心空虛的森林,重回浩瀚無垠的大海。

「專心啦林書生。」我提醒自己。

我按照原定計劃,加班至七時半才下班。

我將購買雞蛋仔的三十塊、以及早幾天偷吃芫荽米線所得到的Ian卡片套放在鍾美嘉的桌上,以示感謝。

她明天回來看到時會很高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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