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談偵探──我的蠱嫁新娘: (10) 女主就應颯爽登場
救星從天而降,張開雙臂,擋在我和老妖婆之間──剛好落在影子侵襲的最前端。
「來得真晚啊,『蟲愛博士』。」
「住口!如此奚落我真的好嗎?半死不活的劉曇先生。啊不對,應該說是我的『親親小老公』才是。」
自己想要吐槽的地方有好幾個,譬如說為什麼這神經病女人會騎著巨型紅色鬥魚在天空中飛翔。
但更大的疑惑在於她的容貌。這個人跟自己曾經見過的張清月長得完全不一樣。
乾脆說,是截然相反不同的兩個人。
我所知道的張博士乃是一位打扮入時的性感妖豔大美女,但此刻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不過是個未成熟的黃毛丫頭:
穿著牛仔布色的超短熱褲,以及不知道從哪一個地攤上尋來的A貨布鞋,保守的黑色過膝長襪,頭帶鴨舌帽,T裇紅背囊,紮的是雙馬尾,身高比起初次見面時矮了至少十七厘米,臉型亦相對的年輕圓潤。何止是脫胎換骨,當下的張清月小姐看起來更像是一位準備去參加學校遠足旅行的初中生。
「你怎知道我最後會忍耐不住跳出來?」
「因為張清月博士你絕不會放任自己的跟蹤對象受重傷不管。」
仔細瞧,她的脖子上有著跟我一樣的傷痕。
「但我好似搞錯了,本人明明記得很清楚,張博士是個身材火辣的性感美女啊?」
「以後你要好奇的地方應該還會有很多,但請記清楚那怕本小姐波平如鏡,亦是你已經娶過門的老婆!」
「你在說什麼呢?怎麼我一句都聽不懂啊?『苗疆辣女』。」
「切!劉曇你是幾時發現的?」
稍嫌不幸,老婆子打斷我倆的花前月下:「清月,這情況,你不考慮對我解釋一下嗎?」
直待此時,張清月才再度回頭,直面這一位笑得令自己毛骨悚然的老太婆。
「奶奶,這個男人跟馬醫師的事完全無關。」
「你怎能肯定?」
「因為……劉曇他是我選擇的男人!所以自己有在一直暗中觀察他!」
一聲響亮的悶雷打落在避雷針上,自己忽然好想無語問蒼天。
要不是盤桓於身後的威脅仍未解除,而這位老人家的足下影子彷彿被煮開了的熱水一樣冒出沸騰的黑氣,自己全身上下又痛得連手指頭都幾乎要抬不起來,咱真想掰過這瘋女人的肩頭,搖醒她要好好注意言辭,別隨隨便便的搞錯了重點。
但張清月她忽然壓低聲線:「別報警,不想死的話就趕緊放下手機。」
她怎得知我暗中的舉動?
……對了,大概是因為這個──舉頭一望,內心便有五六成的把握:是空中那一條游弋的紅彩鬥魚黑滾滾的眼珠正鎖定自己。牠的口部一張一合,大小剛好可以連頭帶肩把我一口吞沒。你可以說這是威嚇、監視,但亦有可能只是牠單純在雷陣雨中吞吐呼吸。
到底屬於哪一種我不知道。但當前自己是否應該要多信任張清月她一丟丟呢?
然而兩個身受重傷之人,連同一位神秘的老婦,兩頭怪物。這場鬧劇又該如何落幕?自己真的要坐以待斃嗎?
「呵呵……清月你長大了。但婆婆我可不能夠放過這個叫劉曇的記者。」
「為什麼?」
「因為他要調查『挖目女』的事。」
「……我可以保證,劉曇他絕不會對此干涉太多。」
但由始至今,這位老婦人一直皮笑肉不笑。我可是相當清楚。
「騙誰呢?清月,我的好孫女。婆婆太了解你了,你這個瓜娃子就壞在太愛相信人的份上。」
「難道你忘了你的母親嗎?」
這是老人家她第一次睜眼怒目,張清月或許是受到了驚嚇,不禁怯縮後退半步。
「奶奶……」
「而且這個『活死人』,你覺得可以幫到你什麼?」
老婆子又再呵呵失笑,笑了幾聲,卻忽然鋪天蓋地咳嗽起來。
「奶奶,你的身體──」
「少來!知道的就讓開,讓婆婆我過去。」
「不,我是不會讓開的!」
「因為,因為這個人……」眼見張清月的拳頭握了又鬆,鬆而復握,最後的語氣彷彿是要豁出去一樣。「因為我和劉曇已經結婚了!」
除去雨聲,一切突然變得很安靜。
「……清月,婆婆我聽不清楚,你再說一遍?」
「奶奶你聽我說──」
……實在看不下去。眼見這出倫理劇即將要面臨情緒失控,自己於是跳出來說道:
「老人家,要不來打個賭?」
事後回想的時候,當時可真的是千鈞一髮之剎那:
在自己開口說話之前一秒,從影子裡忽地跳躍出一個焦炭色的巨人,他面目模糊,乾裂的皮膚底下隱約有灼紅的溶岩流動發光。雨水打落在巨人身上變易為蒸氣,而他掙大五指的巨掌正懸於自己頭頂上方,準備隨時將我的頭似西瓜一樣捏爆。
至於我,在同一時間雙手將瑞士軍刀的刃尖按緊在心臟的位置。只消再沒入三寸,這條命便會一命歸陰。而我的手速大概會比巨人來得更快。
老婆子倒十分冷靜:「就憑你?」
張清月則是來回瞧看我和她的祖母:「蠢材!不要做傻事!」
傻子。可以選擇的話,自己當然不想出此下策。
但假如我不充當黑面,恐怕在座無人能夠順利脫身──老太婆的眼神是認真的。我知道那怕要付出任何代價,她都會無數次選擇殺死自己,奪回她的孫女。
因此我刻意對她展示右臂──黑色百足正在奮力掙扎的那一面。
「這個『刻印蠱』是你孫女種在我體內的東西。同身同命,假如你不怕張清月會受到牽連,儘管殺了我亦無妨。」
冰冷的雨水不停流入眼中,而我疑心其中包括自己身體所流的汗滴。
默數實際的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咱不肯定經過了多長的時間,但纏繞身體的壓力終於消失不見。
影子亦迅速退回婆子腳下。
「好,好。清月,記緊你的選擇。假如這個男人完成不了之後的考驗,到時候婆婆我一定會再取他性命。」
雨勢漸密,老婦人慢悠悠消失於樓梯口外,頭頂上方的華麗鬥魚亦同時隱而不見。
彷彿是一場夢。目視身後熊熊燃燒之烈火,頓然覺得一切變得非常不真實。
「嚇死我了!劉曇你如此衝動,是要我守活寡麼?!」
自稱是張清月本人的這位少女如此對自己說。而我緊抓住她不盈一握的手腕。
「無意開玩笑,但張博士你最好跟我坦白所有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