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談偵探──我的蠱嫁新娘: (7) 誰說閒聊吹水不是線索
我不會放棄這條線索,但前提是必須要先找到可以撬開對方防線的支點。
以前,曾經採訪過的一位犯罪側寫師如此告訴自己:「只要細心觀察對方遺留之線索,你就能夠推測他的行為模式。」
要知道一棵樹的年齡,就從觀察它的年輪開始。
在E站,小苗苗(苗秀慧)屬於中下游階層的網紅。常駐粉絲大約五千人左右,男性比例似乎較高。據她本人自稱平日有接平面模特兒的廣告工作,因為城市生活的開銷大,害她時常入不敷支。視頻內容以測試各路小眾品牌的彩妝為主,但男性觀眾明顯更在意她在片中展示的36E事業線──這就是她打響名堂的地方。
為了答謝粉絲們的支持,她偶爾會發放福利。拼著換取解鎖此等視頻之權利而充值打賞的我,內心沉思這些錢最後會落入哪一位資本家的口袋。
但重金付出是值得的。因為我終於找到廖桂生所提及的錄像。
這期視頻是在苗秀慧失蹤前的兩個月上傳,標題前綴【小心!密集恐懼症迴避】。它令自己見識到何謂標題黨的騷操作。
意圖在視頻中尋求恐怖體驗的人注定要失望。二十五分鐘零七秒的錄播中,只有四秒涉及蜜蜂和蟻群叢擁密佈的畫面。
「我啊,其實是湘西來的苗寨女,今日唷!就跟大家介紹一下『湘西三邪』。」
對於營造氣氛方面,小苗苗確實有兩把刷子,音樂和語氣都很到位,然而究其內容,不過是將網絡上所搜集得到的大雜燴資料再配上圖片和短動畫來炒一回冷飯。
青春小迷惑(彈幕發言):「所以小苗苗真的懂下情蠱?」
小苗苗:「噗!你還真信哦?雖然我老家是在深山裡的苗寨沒錯,但從未聽說過村子裡的老人提及有下蠱這回事。不不,趕屍也沒見過。之所以會做這一期福利,是因為經理人他啊,有日對我說『試試用你苗女的身份介紹【三邪】,應該挺有賣點的。』,所以你們如果喜歡這期視頻的話,記得給我打賞哦!」
蕾斯愛宇宙(彈幕發言):「嘻嘻~那麼小苗苗滴36E是否養蠱養出來的?」
小苗苗:「放屁!我真實身份是『落花洞女』,你信不信?小心大晚上跑來床邊嚇你哦!」
(系統消息:【蕾斯愛宇宙】投餵2000粒金瓜子(¥20000)──留言:來!哥在床上等你)
小苗苗(笑顏逐開):「好吧好吧,看在金瓜子的份上,小苗苗我就原諒你一遭。不過啊,我覺得自己全身最漂亮的部分是眼睛耶!你們不覺得嗎?看!」
視頻內容缺乏新意,要引人入勝純粹靠打擦邊球,彈幕因此充斥一片男性荷爾蒙式的惡趣味發言。自己百思不得其解令廖桂生感到害怕的地方何在。
QQ響了。有人向自己提出好友申請,ID是「苗疆辣女」。
按下同意後,小窗口彈出一條信息:
「你是劉曇?」
「是。」
「你是否仍在調查『挖目女』一案?」
「沒錯。」
「那麼我勸你收手。這不是你可以觸及的話題。」
我不肯定對方是否在故弄玄虛。
「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何謂『肉身煉蠱』。你是從哪個地方聽聞這些的?」
對方正在輸入信息。「老娘沒時間跟你磨磨蹭蹭,劉先生你是《羊城日報》的記者是吧?你前任──對了,就是那位叫『無名氏』的妹子,你知道她是因為調查這件事才失蹤的嗎?」
「我同事目前下落不明沒錯。但你有她的消息?你怎知道她失蹤的事?」
「人最後找的是我,我又怎可能會不知道?」
「可以聊聊這方面的的細節?」
「不說了劉曇,你要查『挖目女』是因為『無名氏』?她是你戀人?」
我開始覺得她有點兒歇斯底里。
「你想多了。」要跟誰人交往是我個人的私隱,而自己無意跟一個陌生人坦白。「我是跑新聞的記者。於公於私,我都希望發挖出事情的全部真相。」
「但『挖目女』一事已經告一段落,再追究下去亦無意義。為什麼要去驚擾死人?」
自己正想開口反駁,「苗疆辣女」緊接著說:
「你認為公安會相信『巫蠱殺人』嗎?假如你只是想寫一篇駭人聽聞的聳動怪談,」
「及早拉倒,這對誰都沒有好處。」
我不喜歡她這種滿自以為是的態度。巧得很,博士的助手剛好致電給我,說張清月小姐拒絕公開巫蠱人的名單,並且短期之內亦騰不出時間來安排會面。
他委婉地表達歉意,我說道沒關係,因為自己近日亦打算再到X縣出差一趟,回來後再作安排吧。
至於令「苗疆辣女」變得份外抓狂的原因,或許自己已探尋出端倪。
因為在那個「苗苗聊湘西」的視頻底下有一則留言,它是這樣寫道: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對不起!我會去自首,請你放過我吧!」
發文者的E站帳號,網名是「天涯十拳劍」。
事有湊巧,我認得這個ID。
全因半年前,它出現於自己經手的一篇新聞報導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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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兄,來一口『呼吸』?」
自己回到報社,在資料室裡翻閱當年跑的那則社會新聞,不巧被上司劉明俊逮個正著,一時間難以脫身。
「拍謝,我戒煙二年了,你才知道?」
「你看看你,人長得比我帥,錢又賺比我多,終日卻板起一張晚娘臉,是個好妹子都給你這哭喪模樣嚇走。警告你哦!可不准對咱家的小師妹出手。」
「你想瘋頭了吧。」以我所知,剛入職的那一位青春無敵大後輩早已心有所屬。「瞧閣下年青貌美,你以為你還有機會?」
娃娃臉的劉明俊暗戀過的全部女人,無一不當他是團寵或者好閨蜜。
「哼!總勝過渾身酒臭的頹廢男。」
他吐出白悠悠的臭煙污濁空氣,我本想提醒劉明俊資料室內其實嚴禁抽煙──罷了。
倒是這膽大妄為的轉眼掏出我手機,給他自己的微信戶口轉帳。
「拿去!別說小弟我不關照你,星期日下午三時,桃山遊樂場,不見不散。」
「這星期我要出差,相親派對你去找其他人吧。」
「別這樣嗎!這回你又說不去,教我怎交代哈?」
倒要問問你打算向誰人交代。人事部那群三姑六婆?
「我說啊……兄,都兩年了。還不願意放手嗎?」他悠悠深呼吸一口。「我覺得妃洛姐她不會想見到你這樣子。」
「是我記錯了嗎?當初有份勸我劉曇專注於工作的是誰?」
「唉!老兄你那不是拼命工作,而是趕去送命。」
劉明俊把煙屁股按捺於膠面桌上捏熄。
「我不是呆子。你會接下這份閒差,是想要步『無名氏』前輩的後塵。但你知道嗎?我們從未放棄過要去找出真相。像我舅舅說的,『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要還學姐的父母一個交代。」
「你不適合聊這種沉重的話題。」
「那我就用大白話講一遍:如果連老兄你也不交稿,身為編輯的我會很頭痛。」
「交稿啥的少來吧,我聽說會計部前日又找老總他麻煩。」
「知道就好,以後少來點公器私用,不然你上次交的新聞稿,很可能就是本報今年度最後一篇專題採訪。」
抽煙之後,他習慣吸一口白兔糖中和。
「所以呢,現在查到哪兒去?老實說,我覺得『挖目女』這個都市怪談有點兒邪門──喂,這是什麼……血?」
不過是嘗試從師弟手中奪回被搶走的文件,自己左肩膀忽然間刺痛,直線排列的血液從袖口管流出,一路延伸桌面。
「老兄你怎麼了?!受傷了?幹麼一回事啊!要召救護車嗎?」
「小事,我去包紮。」
鎖上廁所的門對鏡檢查,肩骨上方有道刀割似的傷口,有食指的長度。右臂蠱刻印處更是一塌糊塗,黑色圖紋如同被人用力拍扁的蟲子,血管內臟都跑出來了。
腦海中不停倒帶張清月的一句話:
「假如其中一方有任何損傷甚至死亡,另一半都會遭受同樣的待遇。」
我發出訊息,又致電大學研究所,卻始終聯絡不上她。
可惡!
那個瘋女人跑去幹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