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早醒過來,已是日上三竿。

睜開雙眼,略略伸展了一下四肢,才發覺不知甚麼時候竟然回到了床上。

回味着昨夜的風情和纏綿,慢慢地坐起身來。

樞晴正一絲不掛地躺在我的身邊,蓋着一塊薄薄的被子,若隱若現的,沉沉地睡去。

那小嘴半開半合的,隨着呼吸的節奏,胸脯一起一伏地升降。





我微微扭動身體,試圖在不吵醒她的情況下鑽出被窩。奈何還是一個不慎,壓下床板,發出了「吱吱」的聲響。

那眼睫毛輕輕的抖動了一下,樞晴撐起了亮麗的大眼珠,伸個懶腰,向我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啊……早上好呀,這一覺睡得真舒服的!」

「嗯,看看你,睡得像隻死豬似的。」

「甚麼嘛……以為我不知道?明明你也是剛起床的。」





「啊!你剛剛只是裝睡!我還這般小心翼翼的……」

「嘻嘻,不可以嗎!」

「鳴……那好吧……快點換衣服,我們去吃早飯。」

「但是……昨晚好像未洗澡!」

「乖喇,不要婆婆媽媽的,本少爺肚子很餓,澡的話回來再洗嘛!」





「吔……不要嘛,要衛生點,一起洗嘛!」

「唉……好吧好吧,服了你了。」
 
離回去阿仙奴報到,還剩下好一段日子,大概尚有兩三個星期的時間。這段日子裏,樞晴就住進了我的家中,每天和我在倫敦市內四處閒逛,打打鬧鬧的。

以往中學生時期沒有做的,留下過遺憾的,通通都在這裏補回過來。

倚着彼此在山頂上靜候日出,在恬靜湖泊邊把臂漫步,在夕日西照時在沙灕上鴛鴦戲水……

到了晚上,則回到家裏翻雲覆雨,過盡激情的每一天。

有時候,我不期然的會想起了紫瑜,她到底身在何方呢?她過得好嗎?

不知為何,心裏總覺得好像虧了她點甚麼的。





和樞晴在一起我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但偶然想起或談起了紫瑜,總好似會蒙上了一層層薄薄的陰影。

也許……人是不可能太過灑脫的。
 
雖然對那些荒淫無道的生活有點兒不捨,但畢竟時間是不會等人的。

那一刻一霎那的快樂,就全都被定格於過去的記憶當中,點點滴滴串連起來,結成一段段故事。

快樂的時光總是那麼的短暫,很快又到了開季操練的日子。

踏入新一個季度,我再也不是那受盡呵護,備受照顧的小新丁,從這天開始,我負上的是別人寄予更多的希望。

沒有了阿晨的相伴,我更要努力去證明自己,爭取正選的地位。
 




返回訓練基地的路上,是孤身的一人。

昔人已乘黃鶴去……

踏進更衣室,有新的面孔,亦有舊的相識。

看着那些曾經被佔有,如今卻空着的位置,才發現人世間聚聚散散實在是太容易。

望望那尚未更換過來的舊球衣,見球衣如見人,在心裏默唸那幾個的名字和號碼,一個個曾經戰友的面孔再次浮現眼前。

每天都在搞鬼做笑匠的謝雲奴;時常陪着我默默艱耘的文路尼;還有我最親的好兄弟阿晨……

張張笑臉,如今卻已不復見。

睹物思人的下一句,往往都是物是人非。





想着想着,不知何解的又想起了紫瑜……

好久不見了……
 
正當我在胡思亂想之際,突然察覺到四周的氛圍忽地劇變。抬頭一看,原來是雲加推門走進來。

而奇怪的是,今天的雲加沒有了往日的朝氣和笑容,取而代之的是那一臉的愁容和頹喪……

通常……這表情只有在球隊落後的時候才會出現的……

這裏大部份的隊員都是追隨了雲加多年的舊部,亦深知領隊的脾性,所以很快,整個更衣室便安靜下來。

「各位,我們被恥笑了快九年了,受屈辱了快九年……」





雲加開口說話,頓時,整個更衣室內彷似籠起了一層的愁緒……
 
自揭瘡疤嗎?今天的雲加……真的很奇怪。

要知道,在阿仙奴這個球會裏,有一個不明文的規定,就是任誰都不可以談論「有多少年無冠」的事。

雲加說,這是為了減輕球隊的心理壓力……

但是現在,他卻像打開了話匣子一般的,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九年,真的是很長的一段時間。九年前,路斯基還很年輕,禾確特還未成年,迪亞比還很年輕,法明尼還未去過米蘭,我身邊的還是米飯叔……」聽着聽着……

聽着這個花甲的老人緬懷着昔年的光陰和輝煌,任誰的內心都會有那麼一點的悸動吧……
 
無論雲加在阿仙奴的功績如何,不可否認的,是他真的愛這家球會,愛我們的每一個。他將自己的生命貢獻進這裏,那份情愫,是無容置疑的……

更衣室內,大家都被雲加的演說慢慢的感染,薰陶。

在眼角處的餘光中,我還瞥到基奧特拿出了小手帕在抹眼淚。

雲加抬頭仰望着天花板,在燈光的反射下,沒有人可以看到那臉上的表情。

「孩子們……假若今年還是沒有突破的話……也許,這就是我在阿仙奴的最後一年了。」

一石激起千重浪,更衣室一下子沸騰起來。叫喚雲加留下的聲音此起彼落……

看來,至少在這裏,沒有一個球員想他離去……
 
我不清楚剛剛的那一番話是雲加的語言偽術,抑或是真的肺腑之言。我只知道,這番話,無疑產生了一個巨大的化學作用。

雖然今天只是第一天的操練課,但我們那認真和決心的程度,絕對是十分罕見的。

沒有浪費一秒訓練的時間,每一個人都把這當成是正式的比賽,無不將士用命……

直至太陽下山的時候,雲加再次將我們聚在一起。

「各位,九年太長了,我們不斷地追逐着冠軍,久而久之……甚至忘記了踢球的本義。足球,不應該是一份辛苦的差事。捧盃,不是我們的終極目標。唯有快快樂樂地在球場上奔馳,才可以踢出最亮麗的足球!」
 
陽光在雲朵間穿透着破繭而出,一線金絲直射在雲加的臉上。金光一閃,照亮了他半張臉。

「十七年了,只希望,在我臨別之際,還能夠找回足球的樂趣……」

雲加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眼泛淚光地面對着我們。一個轉身,落寞的背影便逐漸消逝於黑暗之中……

這一晚,各自各都懷着複雜的心情歸家。

撫心自問,事實上,又有誰,對冠軍沒有憧憬?

忍辱負重了這麼多年,大家一直沒有說出口,但其實那份對錦標的渴望,又哪用渲之於口?
 
球會上下對冠軍的渴望是有目共睹的。

到了轉會窗行將關上的最後幾天,雲加終於一擲千金,從皇家馬德里簽來了德國的中場核心奧斯爾。

雖然我個人認為只簽下一個球員實在是難以作出甚麼的改變……但,至少,這算是表達慾望的第一步吧!

接下來,就只看看球員們的造化,孤注一擲試試看能否擦出火花。

然而,在轉會市場有所動作的不單止我們,大部份英超的前列份子們都有了一個新的變化。

在一整遍的亂象中,聯賽的鑼聲再次響起。
 
容許我做個少少的分析,且看看本季度奪冠的機會。

首先,歐聯,這個實在是太難了,可以避而不談。

英聯盃、足總盃,雞肋,但試無妨。

而最激烈的,還是聯賽冠軍。

這幾個月來,球壇中最轟動的莫過於獌聯的領隊費格遜退休。為了此事,惜英雄重英雄的雲加亦黯然神傷了很久。

而費爵爺則欽點了莫耶斯做替任人,普遍的球壇中人都一致不看好。看來獌聯本季不足為患。

軌路士則請回了如親生父親般的狂人摩連奴,而根據「摩佬第二季奪冠定律」,對手又少了一個。

鏝城是實力最強大的,今年更由新帥柏歷堅尼領軍,能否磨合實在有待觀察,先記下帳來。

猁物浦……正所謂「有利記,冇窮人」,可以不用理會。

而在轉會市場上最大動作的,莫過於我們的同城宿敵熱刺。但根據往績,他們通常都只會屈居於我們之下,所以亦不用擔心。

事實上,聯賽不同於盃賽。盃賽是爆冷的温床,但是聯賽則講求穩定性,假若整季都可以保持一定水準,冠軍其實不難……

計算下來……

也許萬象更新的今季,是我們離打破宿命最接近的一年吧!
 
新的一年,新的作風。

在開季的數天前,整天下來的操練課結束後,我被雲加叫進了辦公室。

我犯了甚麼錯?還是表現也甚麼問題?算了,還是先去了看看再說。

洗過澡,換上便服,執拾好,便上樓到去見他。

推門進去,只見比我早一點梳洗完的施捷斯尼正站在裏面。

我看着他,他亦看着我,困惑的表情告訴我他也是剛剛來到。

雲加清一清喉嚨。

「這次叫你們過來,是想跟你們討論一下在接下來一年間正選門將的安排。」

喔!為甚麼要討論?施捷斯尼不是必然正選嗎?

「嗯……施捷斯尼你覺得阿星的表現如何?」

側着頭想了一下,這個波蘭門將緩緩吐出。

「他……今年可謂進步神速。驚人的彈跳力完美地彌補了身高的缺憾,我相信他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竟然這麼抬舉我嘛……我明明是他的競爭對手。真不愧是我的好朋友!

雲加定定地看着我。

「那麼,阿星,你怎麼看施捷斯尼?」

這個問題嗎……當然不用想了。

「他嘛……經驗豐富且發揮穩定,反應奇快,是我望塵莫及的。嗯……我一直都是以他為奮鬥目標的!」
 
雲加認真地看着我的臉,然後,他仰頭狂笑。

「哈哈哈……是的,你們兩個的表現都很好。很久……很久……我們兵工廠都沒有出產過好門將了。現在,竟然一下子出現了兩個平分秋色的……」

「……」

「我決定了,為了球隊的將來……施捷斯尼你負責所有聯賽,阿星你則在盃賽把關!有沒有問題?」

施捷斯尼瀟灑地撥了一撥頭髮,用力地點了點頭。我亦掩着內心的激動。

「好的……我會努力的!」爸爸,媽媽……我的努力,終於得到肯定了!

阿晨……

我一定會趕上你的!

「唷……很興奮嘛?一起去酒吧吧!藍斯在等我們。」

一隻大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是施捷斯尼。

「嗯!」

人生,亦不過如此吧……

有着這麼的一個競爭對手兼且好戰友,實在幾生修來所得的福氣啊!
 
就是這樣,新的一季真真正正的,正式開始了。

這一年,終於,我們拿出了久違的霸氣,在開季的初段遇神殺神,堪稱一個完美的開局。

另一方面,我和樞晴亦重新開展了學業。時常隨隊四處作賽,閒時則要追回落後的學業進度,令到我們雖然住在同一屋簷下,卻比以前少了很多親熱的時間……

怎樣也好,凡事有得必有失,要取出一些取捨也是自然的吧!

畢竟……我們往後的日子,還是很長的。

既然命運造就了我們的重逢和修好……應該,也不會再和我開玩笑吧!

樞晴……紫瑜……算了,天命難違……見步行步吧!

我們自開季一直勢如破竹,我亦在盃賽場上找回自己的感覺。

經過季前的安排,我和施捷斯尼的分工變得明確,讓我們可以更針對性地作出訓練和部置。亦使得我們在多線作戰中,依然難得地保持高水準發揮的成績。

直至十月尾的那一天。

那是一個多情的雨夜,我看着那敵隊的預計陣容。

翌日我們將坐鎮主場對上德甲勁旅,多蒙特。

最後,我的眼光停留了在那個熟悉的名字上。

狄昊晨……

好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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