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妳

我再次踏上這道橋，驀然回首，看著車來車往的高速公路，心情無法平靜。回望過去，我曾帶著她來到這道橋，望著前方馬路；但今昔不同，現在肩負著的，早已不只是同伴之間的責任，而是對她的一個承諾。要轉動時代的巨輪，便要回到那一夜我們之間的邂逅。

       故事發生在平淡無味的星期六，父母都到了內地工作，也許是花天酒地，對香港這邊的家毫不在意，所以普遍只有我一個人生活，閒著時在社交網頁上流連。對於一位成績欠奉、背景複雜且不多長處的人，又怎會有好的同伴、摯友呢？在我陷入低迷時，恍神按進了別人的社交網頁，裏面都是一些鼓勵說話跟語句，流進了我的內心，形成一道暖流。不久，我發覺剛剛的那位主人私訊我，平時不常跟陌生人交流的我，突然感到不知所措，情急之下只作出了簡單的回應。當刻，我彷彿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呼吸開始急速，難道這是…… 突然，她又發來了私訊，內容簡單來說，就是莫名其妙，看似是有些心事想跟我說，我深信這是詐騙，所以還是客氣的拒絕了。但我好像輕看了她的堅毅，她不斷地遊說我，我思考了一頓，覺得如果只是聽聽她的心事，我也不會吃虧，所以抱著懷疑的心態答應了。

      當我答覆後，我能感覺到隔著螢幕的她雀躍不已，字裡行間文字滲透著她的期許，願我能聆聽她的故事。

「我是塔恩，很高興認識你，以前就有留意你的部落客，亦知道你坎坷的路途。但是，你的文章讓我感到共嗚，讓我有勇氣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過，近期的狀況讓我呼吸不了，陷入低迷，所以希望你能答應我，陪我做一件事……」

     此時，我未能作出決定，我的本意只是想聆聽一下，誰知她的直白剎我一個措手不及，雖然我了解她的苦況，但作為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無疑給予我的信任已經太多太多。這讓我感到懊惱，感性與理性正在拉鋸。我在電腦面前呆坐，她卻對我作出了承諾。

「假若我騙你，我就……一整年不吃糖果。」 

    我這才意識到，她也只是個小孩。我重新整理好思緒﹐最終感性戰勝了理性，答應了塔恩。雖然我知這只是出自於好心，但既然她對我投放真心時，我亦應當同樣對待她。塔恩約定了時地，我亦沒多想便同意了。

    當天，我帶著少許行裝便出門，帶著耳機，海風撲臉，悠悠漫步，這是我人生難得寫意的日子。我們相約在海濱公園，這是第一次見面，不過她說一定能認出我，不知道是哪來的自信。但還真的讓她找到我遇見了，她緩緩走到我面前，笑著說：「我就說我能認出你了，嘻嘻！」，我既驚奇又開心，這可能是我跟她之間的緣份吧。她突然要我把手掌打開，然後她手握成掌頭放在我的手掌上，拳頭一打開是個水晶球小吊飾，她說：「這就當作是我送給你的見面禮吧。」 塔恩要求我跟她一起散步，我不禁好奇的問：「這就是你的請求嗎？」她點點頭。這可讓我百思不得其解，這種小事也需要故意請求嗎？沿途上塔恩數說著自己的往事，這位天真的小孩也經歷了許多，幸好一直有父母的陪伴，所以還稱得上算幸福；在無數的童言童語中，也聽到一些不幸的遭遇。她有呼吸道的疾病，雖然在小時候接受治療後情況有好轉，但同時這件事仍讓她感到害怕，因為同學覺得她是怪人，所以一直排擠她，這讓她痛苦不已，不過她亦樂觀面對。

   當然，我明白她的難處，但對於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我來說，這只是人生路途上的一小顆個絆腳石。不過以小孩的心理質素來說，這的確已經難受不已。所以，我牽著她的小手﹐帶她到彼岸的大橋上，吹吹海風散散心。雖然幫不了她甚麼，但希望能讓她暫時放下哀愁，讓一切隨風而去。

   遙望遠處，看見漫天飛絮。現在是木棉飄落的日子，河面金光閃閃，倒映夕陽落霞。我說到這是難得的美景，是我以前散心的必到之地到，不過塔恩並沒^有回應我的話，。是被眼前的事物所震撼了嗎？還是被我悶到了？還是身體不適？腦海中快速浮出的各種疑惑，我直接問她怎麼了？

「我看到滿天雪花，飄散各地；河面漆黑一片，我好像要……」

   話還沒未說完她便暈倒在欄杆上，我知道這大事不妙了，然而醫院就在附近，我連忙用手撐托著她，抱起她著那虛弱的身樞。她輕得不像同等年紀的小孩，同時臉色蒼白、毫無血色、手腳冰冷。我抱著她往目標奔跑，。一路上不斷呼喊著她的名字，希望她能回應我，哪怕一句就好。我已經無暇去不顧前方的交通燈號，心裏焦急如焚，途中她雖然動了動手指，可是我聽不見她的聲音，這些也不重要，只要她還活著便已足夠。

  我們趕到了醫院，護士從我懷裏抱走了塔恩。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我無法想像結果會是如此，只是到橋上吹吹海風，竟然會奪走一個小孩的生命。我坐在急症室門外，腦裏一直重覆著剛才所發生的一切的畫面，甚至浮現出我看著她渡過奈何橋的畫面，我頭很痛，實在無法整理自己我思緒。

   急症室的警示燈一直亮著，已經過了四個小時。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瘋到極限，我的思緒突然變得平靜，手中緊握著塔恩送給我的小禮物，彷彿聽到她說話，叫我不需擔憂，我會努力挺過去的。話雖如此，我並沒有停止對自己的痛恨及自責。一切是我不加思索的後果，是我一片好心推她進閻羅王的城堡裏，輕視了她說的話，還讓她冒了不必要的風險。如今要這位彌留的小妹妹安慰，要我不要放棄，我又如何有顏面面對她和家人。

   我拿出了手機，看著塔恩的留言，內面的是我文章中的節錄。

「不要逃避，這是曾經你們對我的教訓；如今的你們，卻忘掉曾經對我的承諾。」

   這是我對父母說過的話，是塔恩在我不在的時候留言給我。此時我才明白，我們之間的承諾仍未結束，旅途未到終點。妳已對我許下這個承諾，所以我不能辜負妳的真心﹐同時妳對自己有信心，所以我亦應當如此。這是我對塔恩許下的承諾，同樣是我的教訓。

   八小時後，塔恩從急症室被推出來準備轉往留院觀察，醫生說她情況穩定。我得知她的情況後便離開了急症室，再也沒有再出現在她的眼裏。

   三個月後，我在郵局收到了塔恩爸爸來信，信裏面說塔恩情況已經有好轉，感謝我當天出手相助，治療期間中她學會了寫作，希望我能成為她的讀者閱讀。可是我沒有依她的意願做，只是把信完好的收在抽屜裏。

   塔恩，是我的生命中的一道光，是我生存的意義。正如我在文章所說。
 
   「我曾遇上抑鬱症，它伴我走過春夏秋冬，卻從未到逹過光明處。」
   「如今妳已伴我見證堅毅和信念，現在是我奔向終點的時刻。」
 
   「直至現在，我仍未成為心目中理想的自己，所以我沒有勇氣面對自己，承擔對妳的責任，所以我們暫時無法見面。但將來必定重遇。」     

    我看著那天的木棉樹，走到橋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