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緹雅: 忍字篇 39.滝野的決心
五人身影快速穿梭於林間濃霧，領先者是一身巫女正服的矢作晶，她正拿著那把古老錫杖，神道之力不斷灌入，其中銅環似有靈性，帶著眾人往生路逃去。
「真是件神奇法器，能夠為人指引心之所向，真佛果如傳說中般不可思議，就不知是否還活在人世，只可惜，錫杖不認人，連非信徒的我都能操控，妙法大師是否失望了?」
持杖巫女掩不住臉上狂熱神情，興奮無比的笑著，不論空之女還是真佛信物，都能給予她莫大幫助。
妙法女尼奔行之勢矯健靈活，顯然在身體鍛鍊上也下過苦功，高速動作中依然是平穩聲音道「有緣人得之，錫杖接納了矢作巫女，代表妳與佛有緣，這更讓貧尼堅信，自己所作選擇正確，還請矢作巫女不要忘記先前協議。」
被對方以緣份說連消帶打，驚醒其中暗喻和警惕，矢作晶浮動情緒這才安定下來，三十年來的修心鍛性，讓她很快戴回巫女面具，她明白離自己想要的自由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這使她更加握緊手中錫杖不肯放開。
「朝田就是最好見證人，大師如果不放心的話，何不讓你們的空之女開開眼，看看我講的是否屬實?」重新恢復的禮貌淺笑，輕輕搖盪眾人耳邊卻是十分痛苦難受。
讓渡邊藏背負的佐倉瞳，緊閉雙目下，是顫抖自責的難過，她心中在不斷猶豫，真要絕情重手摧毀眼前巫女性命?
她知道如果有所動作，渡邊藏絕對毫不遲疑，陪自己墜入被永遠良心譴責的深淵，但在他直率單純的心靈裡，這一生將會有揮之不去陰影，即使是當年為了逃出囚禁牢獄，這個男孩都不曾傷過任何一人性命，可若是不反制，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大師他們，為自己被利用殆盡?
「有人追來了!」冷冷話語此時從最後方傳來，被救出後便不發一語，瀨戶滝野終於開口，卻是眾人最不願意聽到消息。
山路崎嶇難行、大霧濃厚遮視，沒有人在這裡能夠比忍者行動更加快速，被追上是可以預見的，但這麼久才追上反倒是意外之喜了。
領先的矢作晶明白情況嚴峻，也收起針鋒相對心裡，道「昨夜朝田就帶著重傷的近山猛去找友軍了，相信鬼頭大將等人已在路上，只要撐到他們救援即可。」
這是原先就安排好計畫，條件協商下，矢作晶雖然願意陪狩魔小隊冒險，但絕不會做自找死路蠢事，不過相對的，她認為交集越深就越能掌控他們，適當付出還是需要，在未來，她將會很需要這些幫手。
可惜，人算永遠不如天算，後方白忍卻在此時停步，臉上神色沉悶凝重，低聲道「你們走吧，我留下來。」
原本他會離開就不是為了逃命，而是不希望來救自己的狩魔小隊死戰不走，現在目的達到，瀨戶滝野也可以安心了，該還給華惡崇的他不會逃避。
這句話令盡力逃跑的五人隊伍瞬間頓住，渡邊藏率先止步，回頭看著不再移動的白忍，焦急喝道「滝野，你在做什麼!快跟我們走，現在你被當成叛徒，留下來只有死路呀!!」
佐倉瞳心內同樣緊張不已，她感受到陌生情緒出現在感知網中，連忙道「快呀!他們就要追上來了，再晚就沒機會，鬼頭大將他們應該在前面了。」
但白忍佇立雙腳如同生了根，任兩人如何勸說也未移半分，前方矢作晶簡直快氣炸了，冒著生命危險卻救出個尋死蠢貨，不過無論如何，她也不能讓空之女和妙法女尼死在這。
她焦急的大聲催促道「別管他!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大師!!」
輕輕一聲，妙法女尼臉顯嘆容，道「小藏、瞳，離開吧，他終究有自己的路要走。」
內心天人交戰，渡邊藏和佐倉瞳看著眼前白忍，他們記得很清楚，當年小南也是這樣離開自己，不斷重覆的熟悉，令人感到無奈又悲傷。
正待開口時，前方突傳悶哼痛聲!
眾人大驚之下，轉頭只見一道模糊身影，手中利刃反向刺穿巫女腹部，刀尖處冷光一點一點透出，濺流鮮血快速染紅了白衣上身，眼看她就要斃命當場，錫杖突然發出劇烈光芒斥退了暗殺者!
同時瀨戶滝野露出前所未有的緊張神色，暴聲大喝道「快走!!他是華惡崇所有忍者的師傅!」
但來不及了，華惡崇眾忍身形已若隱若現將五人圍住，無性之聲自四面八方傳來，道「異類，熱血、友情、正義這些詞從來不會出現在忍者身上，你所認不清的現實，已為華惡崇帶來滅絕危機，就連惡首如今也成為冠凰人質，到了現在，你仍然還沒清醒嗎?」
將意外重創的矢作晶帶回陣勢中，貫腹一刀雖被閃開要害，但如川動不息的鮮紅正流逝著生命，大敵當前，誰也無暇分心為巫女穩定傷勢，卻見她忍痛自己捂住傷口，神道之力源源不絕的延生續命，臉上堅定求存意志，令妙法女尼也不由得為之佩服。
雙手緩緩反抽出冷鋒利刃，瀨戶滝野搖搖頭，對這位嚴厲師傅，鄭重的道「我很清醒，就是這樣才會痛苦，當和平到來後，忍者終將有滅絕一日，成為陽忍殘喘求生是我唯一想到方法。」
「...風魔一族應也是如此想法，華惡崇該試著走出亂磁樹海了，人類終究只能活在天陽底下，那裡的陰暗，不是可以長久生存地方。」藏在白忍內心已久的話終於說出，他知道再不說，就真的沒機會了。
真誠一席話讓眾忍沉默無語，連無性之聲都思考了許久，在他身上出現少見的情緒波動，良久，終於低低一聲嘆息傳來。
「你很好，非常的好，比惡首和冠凰他們都想的要遠，不過...實在太遠了!才會被看不清的現在絆倒，所以，你只能是名異類，注定要為華惡崇犧牲的異類!」
鏗鏘有力語尾充滿殺機，眾忍會意，如濃霧中夜鬼閃現取命!
瀨戶滝野卻是雙眼精亮，長喝一聲，雙刀交錯清亮脆響大起，風與水之力頓時在他四周成形，擁有磅礡捲蝕之力的巨大漩渦突現，猝不及防間，華惡崇之人皆被吸引牽制無法脫身!
反倒是狩魔小隊四人，被風水爆發激流之力推遠，渡邊藏眼見瀨戶滝野離眾人越來越遠，大驚之下，紅蓮焰火熾燃起，硬是立足停步，打算就要衝回去與他一同對敵!
「不要過來!!」瀨戶滝野再次怒喝。
一次制住這麼多人已經是極限，各方能量匯聚交雜於他身上，龐大的壓力點隨時都會爆發，雖然可以使用同歸於盡之法殺傷大半，但他不想傷害華惡崇眾忍。
仔細看了看眼前年輕武士，滿臉盡是焦急無奈，瀨戶滝野心內是羨慕又忌妒，即使再痛苦，人能隨心所欲活著就是種幸福，但他不後悔生在華惡崇，他必須把欠下的還給他們!
「帶著佐倉離開，她才是你要保護的人，渡邊你清醒點!!不要像我一樣，到最後什麼都失去了!」
終於，能夠從對方口中聽到自己名字，卻是在不該出現時刻，渡邊藏再次感到命運無奈，多年積累痛苦，使他忍不住仰天悲嘯，紅蓮焰火在濃霧中瘋狂燃燒開道，他抱緊了佐倉瞳，在長吼聲中於迷林間漸漸消逝。
背上清麗的女陰陽師不斷回頭，灑落淚水隨風飄散，看著她笑顏不在，瀨戶滝野嘴角卻是勾起少見弧度。
背著重傷矢作晶最後離開的妙法女尼，聽到個聲音從背後傳來，道「大師，請幫我跟他說，決鬥失約，就算我輸了吧。」
沒有指名道姓，但妙法女尼明白對方之意，點頭背影輕喧了聲佛號，她也跟上紅蓮之步離開了。
看著這群世上唯一真心將自己當成同伴，甚至不惜冒生命危險來救他的人，瀨戶滝野曾想過，若是沒有狩魔小隊出現，或許如今就不會落入如此下場，但能感受到這份情誼，他也滿足了。
風水漩渦中，眾忍仍在緩慢移動著，此時銳刃已分別貫穿了腿、手、肩、腹各部，師傅身影也在不遠處出現，剛剛放過狩魔小隊，是他給這名擁有遠囑眼光的天才最後情份。
無性之聲雙指成豎，點向他身前，道「不想傷害任何一邊，只好犧牲自己，你倒是跟風魔一族的人頗像，可惜生錯了地方。」
鮮血自口中溢出，瀨戶滝野只來得及自嘲冷笑一聲，隨後，龐大匯聚力量在那一指下，從他體內瞬間爆發!!
最後一刻閃過腦海中的，只餘那清麗笑容和珠珠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