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緹雅: 騎士篇 19.決心
烈風不斷吹拂著枯黃沙漠世界,開始暗去的天陽更剝奪唯一溫暖,昏暗無際慘色天地彷若有說不完的悲傷淒涼,在貝亞鎮近郊外,站在沙丘上的凡維斯、莎夏蘭娜、卡繆三人默然無語。
處刑過後數天,在英德穆拉幫助下,凡維斯總算能夠帶回母親遺體,莎夏蘭娜和卡繆堅持等到大姐身體恢復再一起送走母親。
當她勉強能夠行走時,拒絕了艾隆文的幫忙,三人親自帶著母親遺體來到小鎮外,肯特王國的子民生在沙漠也葬於沙漠,三人遵循傳統將母親放在不斷下陷的流沙地中,看著她一點一點消失在眼前,但染紅身軀和殘缺模樣卻是深深刻印在他們心中。
夜色逐漸籠罩,母親早已完全消失,三人腳步仍未曾挪移,沙丘上氣氛沈重,有股莫名明瞭迴盪在他們心中,終於,莎夏蘭娜先開口了,她道「大姐,我要離開王國。」
在這四人小家庭內,母親伊波卡雖是所有人心靈支柱,但大姐凡維斯才是真正每日無微不至照顧他們的人,從小到大都是如此,所以這幾日來她早發現兩人不對勁,也知道妹妹為了實現從小願望,離去的日子必然很快就會到來,這點她已經隱隱有預感了。
因此她並不訝異,卻仍忍不住心中不捨和難過,凡維斯一手柱著拐杖、一手捂住胸口,受到的沈重傷勢使氣息不順,她心靈和身體同樣痛苦的道「真的要走了嗎?其實在英德穆拉大人幫助下,妳可以有很好未來、可以達成願望,又或者就像那位伊莉諾騎士一樣,何必要選擇充滿危險、艱難的道路呢?」
莎夏蘭娜低著頭,即使只是遺族,精靈天性仍讓她明白尖耳朝下的羞辱,也只有在母親和大姐面前才會心甘情願如此。
沈默片刻,莎夏蘭娜重新擡起頭,看著因傷勢和難過而變得憔悴消瘦的凡維斯,她狠心滅去大姐眼中最後希望,面露堅決的道「對不起,大姐,我無法接受他的幫忙,那位大人讓我有種不安感覺,而且...我相信只有走出去,走出這個被黃沙掩沒的世界,才能達成心中願望!」
對這個決定莎夏蘭娜考慮了很久,孩童時不甘於異族命運,她奮力打破環境對自已的磨難,昆士蘭更為她打開通往戰氣大門,直到被騎士學院看中,她在那裡遇到了艾斯,白線騎士的他不止擁有堅定目標,所有的慣例、地位、權勢更在他身上都起不了效果,他以努力和意志證明一件事,每個人都可以活在自已決定的道路上!
「心靈脆弱的人,沒有資格擁有力量。」這句話她一直記在心上,她不想再活在人類控制的之下,伊波卡母親的死更是堅定這個想法。
命運的不公平,不論是對自已親生父母、伊波卡母親還是他們這一家人而言都是場悲劇,她要擁有力量成為名符其實的第一騎士!然後才能回來為母親復仇!!
凡維斯難掩失望神色,伊莉諾在那天受另一名騎士大人奚落後,隔天立刻向學院申請以綠線騎士資格畢業,並馬上就收到了第一軍的龍騎兵團徵招,雖然她不太懂兩人間關係,不過聰慧的她明白這必然是那位騎士大人暗中安排,原以為妹妹也會與交情好的學姐走上同樣道路,或是選擇參加將要到來的王國之劍選拔,但,願望還是落空了。
接連遭受打擊的她面容蒼白,一陣風沙吹得她有些搖晃,終究還是強硬擠出笑容道「這樣也好..這樣也好...無盡沙漠畢竟還是人類和矮人的國度,精靈始終要回歸高山、深林、原野,回歸芙蘿菈女神的懷抱。」
「大姐...」凡維斯搖搖頭示意莎夏蘭娜別說話,走上前去輕輕將她擁抱住,用壓抑幾近顫抖聲音道「但無論如何,妳都是我的妹妹,跟我一同在黃沙世界中長大的莎夏蘭娜,不要忘記妳還有家人在這,好嗎?」
緊緊抱住凡維斯,莎夏蘭娜這才發現,那個以往總是開朗熱情,總是為鑽牛角尖陷入低潮的自已開解,心靈乾涸欲絕時,就像她所作特調果汁一樣滋潤豐富自已的大姐,她瘦了,莎夏蘭娜眼中不由揚起晶藍水霧。
她輕聲道「我一定會回來,大姐,騎士約定絕不背信!」凡維斯看著妹妹決意模樣正要再開口時,有個聲音突地傳來。
「我不答應!!」卡繆述地激動大聲咆嘯道,自伊波卡逝世以來,這是他第一次展露出真正情緒。
放開有些吃驚大姐,莎夏蘭娜內心湧起前所未有怒火,母親的死、被老管家擊敗、對大貴族的無力一直在她心中交結成鬱,此刻弟弟一句話像是淋上烈油的火,將她瞬間化身成爆發火山指著卡繆怒罵道「你有什麼資格不答應!」
「面對殺死母親的貴族,你就是個膽小逃兵,連憤怒的勇氣都沒有!當年要將我殺死的獸性呢!?潛藏在你血液深處的力量呢!?什麼都沒有!你只是個懦弱沒用的傢夥!!」莎夏蘭娜說到激動處,甚至忍不住抓著他騎士服衣領高高舉起,她真的覺得卡繆汙辱這套衣服。
「我...我..」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自那天看到母親慘狀以來,卡繆就感覺思緒陷入一片混沌之中,內心的蕜傷、激動、憤怒如岩漿熾烈流滾,卻被掩蓋在莫名的驚慌、恐懼迷霧之下,他也想不顧一切爆發、想為母親復仇,但隱隱有種害怕感覺在告訴他,這樣的結果不會是自已想要的,所以他退縮了、躲藏了。
「算了,我不會再對你有任何期望,母親去往冥神國度了、大姐也有艾隆文照顧,那個第三軍的大人也願意徵招你,最少..好好照顧自已,保護好大姐,等我回來吧。」
莎夏蘭娜在凡維斯勸解下放開卡繆,十多年了,對卡繆轉變最清楚的就是她,也因此她更不能接受他的作法。
感受到以往總是牽著自已,拉著自已、保護著自已雙手撤去,卡繆心中湧起從未有過驚涼,伸手抓住莎夏蘭娜慌張道「不行..妳不能走,不能走!」
一旁凡維斯看著卡繆失措模樣,這時她才知道弟弟是多麼依賴莎夏蘭娜,她只是個普通人類,更沒有修習任何力量,所以一直以來她無法理解當年流沙蟲事件的發生、無法理解激發獸血的後果、更無法理解在沒人引導下,飽受心靈神智之苦的卡繆感受,但眼前一幕讓她知道一件事,卡繆真的很需要莎夏蘭娜。
沈凝氣氛再次籠罩在三名姐弟身上,凡維斯的焦慮、莎夏蘭娜的冷漠、卡繆的無助,隨著天陽沒入黃沙盡頭,無光夜裡只餘星辰點綴,沒有逆光石柱的流沙坑越來越冷了,冷到凡維斯受不到開始顫抖,但她不能走,自已只剩下這兩個親人,她不能讓兩人出事。
好在見三人久久未回的艾隆文出鎮尋找,見眼前詭異奇妙情形也不多話,只是脫下外衣為凡維斯披上,他是個常年走訪各地商人,當人的見識、閱歷、視野能夠超脫區域、國家、種族的限制後,就會知道在天地間智慧生命是多麼渺小,也會明白在什麼時候人該做什麼事。
對於姐弟兩人獸族和精靈身份他雖絲毫不以為意,但也更因此為無怨無悔照顧兩人的凡維斯所傾倒,那是真正發自內心的良善和純潔,在他眼中,即使是莎夏蘭娜的美麗也無法比擬她的大姐。
眼神從憤怒、冷漠、再到平靜,莎夏蘭娜終於開口道「好,我給你一個機會,進行騎士決鬥吧,只要你能打敗我,我就留下。」她撥開卡繆緊抓的手,拉開距離準備進行勝負。
看著仍是驚慌困愣的卡繆,另一邊是神色堅決的莎夏蘭娜,凡維斯欲言又止,在艾隆文示意下終究還是不發一語,他認為這些事情讓兩人自已有個決斷會更好。
還沒調整好心理準備的卡繆,只見眼前銀光一閃,重拳已毫不留情轟在他的臉上,強大力道將他整個人擊飛下沙丘,疼痛入骨的感覺讓他瞬間驚醒,莎夏蘭娜這次是認真的!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呀!!!」喃喃自語逐漸變成狂野獸吼,看不清的人影只餘一雙明亮豎瞳,身上揚起白、黃交錯的戰氣,隨著一聲大喝,不同顏色光芒開始在夜中激烈交撞併射!
此時,在距離沙丘不遠處,連精靈感應都察覺不了的黑暗力場中,一道看不清的人影佇立著,默默將伊波卡一家故事看在眼裡,她潔白修長食指輕輕抹過粉蜜唇口,露出趣味興緻之色,尊貴又清冷的低笑迴盪四周,剛從野蠻岩堡回來的她還是第一次知道,王國裡發生這麼有趣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