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劇女王 （又名「曾經的我們」）: 第四章

哥哥…該怎麼說呢？

在模糊的印象中，哥哥是個完美的人。

他是那種讓人一看便喜歡的人，擁有著世上最迷人的笑容，懷著宇宙中最大的心。

這樣一個完美的人，我卻無法跟他親近起來。

說起來，哥哥和我的關係似乎一直都有些許微妙。身上流著一樣的血液，住在同一屋簷下，卻是如此地陌生。





可能是因為母親的偏愛，又或是所有人都拿我和哥哥做比較，這才慢慢形成了我和哥哥之間的隔膜。

母親說哥哥會體會自己，問我為什麼不能也像哥哥一般做個乖巧的孩子；老師說哥哥是個每次測驗都考滿分的天才，問我為什麼不能多向哥哥學習；學校裡的大家都說哥哥是個萬人迷，問我為什麼不能和哥哥一樣熱衷於社交。

他喜愛在陽光下的球場灑下青春的汗水，而我則寧願待在窗簾後潮濕的圖書館角落裡；他能毫不費力氣便嚐得成功的果實，而我卻要使上洪荒之力卻還是達不到他的萬分之一；他是代表著白日的一切，而我卻只屬於夜晚的黑暗。

他身上有光，耀眼的令人無法睜開眼睛，耀眼的令人厭惡。

————
待我還相信童話時，我經常會在晚上偷偷地掀開灰色的窗簾，露出那墨藍色的天空。我會在那滿天星斗中選出最亮麗的一顆，然後學著電視動畫裡的公主般把小小的手掌合上許著埋藏在心中的願望，期待著神明能把煩人的哥哥帶走。





現在想起那時的自己只會覺得可笑又可悲。若這世上真的有神明，恐怕也不會把時間浪費在自己身上吧？我想，神明肯定也會如同別人一樣，寧願把時間都給像哥哥一樣的人吧？

————
小的時候我或許還會努力地爭取一下，把所有的希望寄託在那一份薄薄的考卷上。

我會想：如果自己可以獲得比哥哥更出彩的成績，哪怕是只比哥哥高一分，別人是不是會覺得自己比哥哥好？

慢慢的，這份希望變成了一種執念，最後卻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下化為烏有。





————
中學的時候我曾怨恨過哥哥。我怨恨哥哥能夠輕易撫平母親怒氣的本領，怨恨他每一次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在學習上獲得滿分，怨恨著他那充滿著青春的笑容。

我怨恨著哥哥，因為怨恨別人總比承認自己的無能來的容易。

那段時間無論哥哥如何同我說話，我都只會用沈默回應他。

我還記得他每天放學後都會到樓下的便利店買一瓶玻璃瓶的可口可樂回家，然後默默地把飲料放在客廳的餐桌上，自己坐在沙發上等待我從房間裡出來。待我終於從灰暗的房間裡出來時，他會用這世上最明亮的笑容望著我，然後像傻瓜一般笑著把飲料遞給我。就算是我每次都拒絕他的好意，他也從未放棄過，好像他根本不怕失敗一般。

————
還記得中三的時候，我曾與哥哥爭吵了一番。

說是兄妹之間的爭吵，不如說是我自己在發脾氣。

我用著最惡毒的言語刺向他，我蹲在冰冷的地上大哭著喊道：「你不明白我的感受！你不明白！都怪你…都怪你！如果沒有你，我就不用再被他們拿去比較了！你可以去死嗎？」





無論我如何大吵大鬧，哥哥臉上都只是保留著一抹淡淡的笑容。

在爭吵的最後，哥哥只留下了一句「對不起」便默默地回房了。

————
儘管如此，哥哥在我心中都一直是完美的樣子。

可是就是一個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完美之人在一天晚上吞下了安眠藥，不聲不響地與這混沌之世離別了，連一句再見都沒有留下。

多年前的願望在那夜被實現了。

那時我才十五歲。

也是這個時候，我發現原來哥哥不如我想地般強大。他也會傷心，也會受到傷害。





他不是無敵的。

我想，我真是個失敗的妹妹，失敗到他連再見也不屑跟我說。

哥哥走後的那個晚上，我想起了年幼的自己。我掀開灰色的窗簾，露出那黑漆漆的天空和那寥寥無幾的星星。

我哭著把顫抖的雙手合十，然後再次向神明許下了願望。

我想，如果這世上真的有神明的話，應該會覺得我是個十分矛盾的人吧？可是就算有神明，我的願望恐怕再也實現不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