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翼: 10 - 尼古丁 (上)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JpPxw9rKeEw
在雨中分別之後，Gerald和Claudia有足足一個星期沒有見面。
Gerald給Claudia發了好幾次短訊想跟她當面談談，對方一直以工作很忙沒有時間來推卻。
長大以後，會開始明白人和人之間有許多不需言明又彼此心知的不明文規則。比如「忙碌」，簡直是無傷大雅但又心照不宣的藉口。在城市裡活著的人們，面對著迫人的生活，「工作很忙」而無暇見面，可謂最為冠冕堂皇的理由。
又，同樣是長大以後，會明白時間就像牙膏怎麼擠都能擠出一點的道理。哪怕是沒有時間，陷在愛情裡的人們，誰在年少輕狂時沒有試過半夜飛的就只為跟對方見十數分鐘，以解思念。
說穿了一切其實都是先後次序，當首富都有時間的時候，一眾凡人哪來抽不出的時間。
再次見面將會觸及什麼問題，他倆都心知肚明。戀愛是很奇妙的事情，有許多事情不必真的需要勞師動眾捉姦在床罪証確鏧才能証明誰變了心，經常相伴的兩個人，很容易在一個無心的短訊裡就能洞悉關係變味。
Gerald知道對方需要時間去調整自己的情緒，為了讓Claudia有下台階，他並沒有苦苦相迫，只是告訴對方這陣子忙完之後再通知他，他隨時都會為她排空行程。
或許是他這個人太老土了吧。
現代人要分手多簡單啊，通過短訊一句「分手吧」，窄小的螢幕空間搖身一變關係訟裁處，片字隻語就能替共渡的日子畫上句號，再絕情一點大不了封鎖彼此，那個曾經與自己分享過好些時光的人，就這樣比起城內的每個陌生人更加陌生。
然而Gerald並不希望如此。
Claudia的好，他看在眼中心知肚明，不然他也不會花了這麼多的心力學著經營這段關係，努力抽出時間跟她培養感情。她勇敢追愛的模樣著實打動了當時極為虛弱的他，可愛情就是這麼不說道理。可以的話，他也想愛上Claudia，整個故事將會變得簡單許多。可誰叫心臟是不自由肌，人們沒有能力控制該為了誰和誰而心跳加速。
她勇敢求愛，那麼他也該跟她清楚地交代一切。
這是他在苦思冥想過後，唯一能夠表示他對Claudia的感激和歉意的方法。
在一週之後，Gerald收到來自Claudia的短訊。她約了他到之前安排過的酒店餐廳裡見面。那家餐廳頗為不錯，環境清幽而且私隱度高，不管是談情也好分手也好，都是好場合。
Gerald很快就給了她答覆，並且安排了行程的調動。
他慣性地早了十分鐘左右到了餐廳，Claudia訂了跟上次吃飯一樣的桌子。餐廳的侍應在他坐下後，隨即上前詢問他要不要先點些什麼飲料。
以往兩個人的約會，Gerald都會替還未到來的Claudia點杯檸檬水，並著侍應把檸檬分開送上來。檸檬浸泡太久有機會釋出苦澀的味道，而Claudia的口味跟Adrian很像，兩個都像小孩子吃不得一點苦，他在跟Claudia交往不久後就記住了這事。
「畀杯齋啡我就ok，唔該你。」Gerald跟侍應微笑下單。
Gerald微微側頭看著窗外的景色。從今早起，天空就像配合分手的氛圍似的持續地下著微微細雨，地上繼續車水馬龍，城內的人們繼續為了生活各自各奔波，日光之下，誰和誰走在一起，誰和誰半路失散，都與這漠然相對的都市無關。
隔了十五分鐘之後，Claudia到了，她穿著他們初次以情侶身份約會的那件碎花裙子出場。她的妝容明豔照人，打扮優雅大方，在她的一身裝束裡根本沒有流露過任何一絲半點將要被拋棄的女人的頹然。就算她早能預示這天的結局是什麼，Claudia選擇了以充滿自信的姿態赴上戰場。Gerald就算對她沒有愛意都好，他必須承認的是Claudia是他認識過的女性之中最為聰穎且得體的女子，而這樣的女孩竟然對他死心塌地，教他好幾次都忍不住問自己，程子釗你到底何德何能得到這樣的女孩子垂青。
Claudia留意到桌上並沒有平常會有的檸檬水，她稍稍一怔，但很快就調整了自己的狀態。
「Sorry有啲塞車。」
「唔緊要。」Gerald有點不太自然地朝她微笑，然後把餐牌遞給了Claudia。
她接著跟侍應點了杯檸檬水，留意到侍應的步伐離開之後，她搶先Gerald一步打開了話題。
「我Daddy Mammy話好耐無見過我，佢地想我今年農曆新年返加拿大探佢地。」Claudia的語氣平靜無波：「我希望你可以同我一齊去。」
「…吓？」Claudia所述說的事情出乎Gerald所料，Gerald摸不著頭腦地眨了眨眼睛：「Claudia，我今日——」
「我知，你想分手呀嘛。」Claudia用洞悉一切的眼神看著Gerald：「但我唔可能就咁畀你走，就算係最後關頭都好，我想為自己爭取多次，我唔可以畀自己後悔。」
由始至終她都是那麼勇敢。Gerald不得不說，他確實折服於Claudia的勇氣。
Claudia很懂得自己需要一個怎麼樣的男人，而跟Gerald在一起這半年，她更清楚自己沒有看錯人，他的細心和體貼、他的包容和盡力而為，在她交往過那麼多的男人之中，唯有Gerald會記得給她叫檸檬水的時候，水和檸檬要分開上。
這樣的男人，她哪有可能輕易放手？
「你總要畀個理由我，Gerald。」Claudia的語氣仍然很克制：「你約我出嚟無非都係想三口六面講清楚啫？」
在見面之前，Gerald的確想了許多的措辭，到底要怎麼樣才能使Claudia不那麼傷心。可他輾轉反側了那麼多晚，甚至在Google搜尋了不少的答案，最後他得出的結論只有一個。一對人的分開哪有這麼多天花亂墜的身不由己，撞車腫瘤和絕症就留給電視劇吧，到最後說那麼多的屁話還不是因為兩個字，不愛。
縱然無法相愛，他一直都很尊重Claudia，所以他決定不跟她說廢話，乾脆告訴她所有的真相。
「我唔愛你。」Gerald挺起胸膛雙手放在桌上，直視著Claudia：「我努力左好耐，始終無辦法愛上你。」
Claudia愕然了兩秒，然後苦笑出聲：「…Well，我知你會講真話，但我估唔到你咁直接。」她戳了戳杯中的檸檬讓自己分散情緒：「Gerald，你直頭Block埋我本身諗住講嗰句，咁我地不如再試耐啲睇吓work唔work，damn」
「Sorry.」
「No need.」Claudia聳了聳肩，她把垂下來的頭髮挽到耳背後：「你無嘢要同我Say sorry，我知你好畀心機咁為我做左好多嘢…畀心機到，我而家好想你無咁畀心機過。」
有時候撕破臉的分手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讓自己站在受害者的立場上，無限放大對方的過錯和缺點，然後歇斯底里地痛罵痛哭，耗光了身上的能量以後，就能慢慢地從失戀的地獄裡爬出來。
可假如對方是那麼溫柔又無懈可擊的人呢？Gerald不是她第一個男朋友，可Claudia從來未試過因為分手而那麼徬徨無助過。
哪怕她在最初已經知道對方跟自己沒有什麼感情根基可言，本著賭一次的態度告白，開展了關係。
Gerald其實不懂得處理這種場合，以他的身份根本沒有安慰對方的立場，因為他是親手把刀捅進對方身體裡的劊子手，他總不能製造那些血跡斑斑的同時去詢問對方痛還不痛。
因此他只是安靜地坐在Claudia的對面，等待她的開口或者離去。
「所以…你同Adrian一齊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