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永奮力衝殺,顧不得正在練武,不久來到天廷山村「鐵人巷」入口,見右首有一拉杆,雙手將其下按,卻是按之不動。任永大為慌張,伸手亂拍拉杆,無意間把它提起,「鐵人巷」內傳出機關轉動之聲,讓鐵人靜止不動。原來拉杆並非供人拉下,要反其倒而行。任永自思山洞之窄,只容一人通過,自己走回頭路的話,必會阻礙方頴等人逃生,於是運起內力,對着山洞大叫:「方姑娘,我成功了,快過來。」
 
 
聲響傳處,天廷山村村民皆聞知,眾人安排老弱婦兒待在家中,武者紛紛抽刃奔出。但所謂武者,僅有七人。七人來到「鐵人巷」入口處,看見任永這位陌生人,以為是敵,立時上前攻擊。任永見來人步履輕快,武功不差,於是施展所學刀法,與之周旋,並大喊道:「自己人,不要打。」眾人不聽,奮力攻擊。
 
 
任永使出「徐家刀法」,卻是招招生滯,不能瞬間擊倒四人。十合之後,任永把弓套入手臂,雙手純以內功揮出兩掌,三人立時被擊飛二三十步,跌倒地上。幸好任永手下留情,否則三人便會吐血身亡,而非跌倒無礙。另外四人知任永厲害,即使群起攻之,亦無法取勝,於是紛紛持弓站在遠處,準備施放冷箭。
 
 
生死關頭,力戰兒戲,智者施計,愚者用武。任永暗暗叫苦:「我不是當年的哲別,單次只可射出兩箭,擊破來矢。他們個個會武,剩下兩箭我萬難閃避。」就算揮弓擋箭,四人也會輪流施射,直至敵亡為止。




 
 
忽聽徐婆婆道:「徐惇住手。」方頴及時帶領江希遙和徐婆婆來到天廷山村,徐婆婆拉動「鐵人巷」機栝,讓鐵人移動,希望能阻礙敵人。七名男子同時走到徐婆婆身前。凶險一去,任永有空打量七人,其中三名男子穿日本服飾,另外四名則穿漢服,奇怪的是,眾人皆穿着當下盛行的衣衫。
 
 
任永想:「天廷山村民必定與山下有連繫,不然的話,他們肯定穿百年前的衣飾。」一名身穿漢服,約四十來歲的男子道:「發生甚麼事?」徐婆婆道:「這三位是救我的朋友,洋人用大炮攻擊我們。」
 
 
在這三日內,歐華利沒有下山。大石洞的石門關上後,歐華利命從人由大馬車中抬出一門輕型炮台。歐華利受江希遙出言威脅,深怕她真的會派人埋伏自己商團駐地,燒光己船,於是沒有開始炮擊。歐華利向洪覓先、吳少成和侯三均問道:「有沒有信鴿?」欲飛鴿傳訊至京都,命人查探虛實,可惜三人皆言沒有。歐華利心中後悔:「我志在必得,沒想到被小毛頭一席話止住。日後探險,也該帶上幾只信鴿,以防發生事端。」
 




 
歐華利當機立斷,派出身邊一名從人下山,回京都查探虛實。那從人在第二天清早到達京都,與歐華利商團成員探查了一整天也無果。那人再連夜趕至港口,與港口成員在商船查證了一夜,直至改天日上三竿,亦無發現。那從人將結果寫入信中,飛鴿傳訊通知歐華利。歐華利得知被騙,心中大怒,親自與一名從人控制炮台,轟擊石門。信鴿傳訊後飛去,不久受到山腰毒霧之害,從空倒下。
 
 
兩擊之後,石門開始龜裂。徐婆婆和江希遙站在「鐵人巷」前,兩人皆焦急萬分,不知任永進度如何。方頴正與第一名鐵人交手,以便鐵人停下時,眾人可及時得知。石門破裂,歐華利進入石洞,正好任永拉下機栝,方頴立刻領着徐婆婆和江希遙走入巷中逃生。
 
 
歐華利看見方頴的背影,見她走入巷中,立刻和洪覓先等人繞過大石洞的水池與正中的巨木,走到「鐵人巷」前,見巷中有一個個鐵人,向眾人道:「這裡一定有甚麼古怪機關,也許只有那老婆子知道。我們炮轟此巷,開出一路,必能到達寶物所在之地。你們快快將炮推進來。」
 
 




吳少成道:「我們『東海三刀』在中原武林何等地位,可助先生與人比鬥,但決不會當下人,為你搬運東西。」三名刀客的看家本領是「東海刀法」,後來刀法變成「東海刀陣」,於是武林人士稱三人為「東海三刀」。歐華利板起面孔道:「你們不依,幾天後便會毒發身亡。」吳少成強忍怒火,不便發作。炮台頗重,眾人合力花了些時間將其推至巷前,方頴等人已到達「鐵人巷」位於天廷山村的入口。
 
 
徐婆婆和徐惇等七人交談,他們有時說漢語、有時說日語、有時漢日兩語夾雜。徐惇等人商量施毒退敵,徐婆婆則說不能在村內放毒,又言歐華利等人通過死路,不怕毒害。江希遙一一傾聽他們的話,忽然用漢語插口道:「村民們從後山暗道至山腳天廷神社去?」任永疑慮盡釋,心想:「原來山腳神社內有暗道上山。」村民居於山上,總不能不吃不喝,加上大部分村民不會輕功,亦不懂武藝,更無法超越毒池,所以任永早已懷疑山上另有下山途徑。
 
 
徐惇答道:「對,我們讓村民避難,順道找神社高僧上山救援。」江希遙問道:「要走多久?」徐惇答道:「後山小道崎嶇曲折,村民要走半天下山。」江希遙道:「太久了,村民腳力慢,我們未至山腳,他們早已追來。你們有沒有信鴿?」
 
 
徐惇道:「山腰有毒氣,鳥獸很少上山。」百年來山村太平無事,亦絕少與外界交流,根本不需傳訊工具。江希遙想了想,再道:「方姐姐輕功厲害,一日千里,先生快快告訴她路途,讓姐姐下山報訊。」
 
 
方頴道:「不行,那三人會打倒任永。」任永聽方頴說出自己的名字,言語有擔心之意,喜道:「歐華利有鐵炮,你我合力打倒那三人也沒用。方姑娘放心,我會和徐婆婆與眾位兄台斷後,拖住三人。只要援兵一到,我們就不用怕。」徐婆婆道:「如此甚好,徐惇負責安排事務。」
 
 




「鐵人巷」中傳出陣陣炮聲,徐惇集合村民說明一切,村民們由一老者帶領村中婦孺、小孩與年老長者從後山小路下山。徐惇亦向方頴說明下山路徑,江希遙知道方頴不識日語,未必能夠與僧侶溝通,於是讓方頴抱着自己奔去。眾人離去後,留在天廷山村的人只有任永、徐婆婆、徐惇及六名村中武者。
 
 
任永問道:「不是為村民斷後嗎?」徐婆婆指着前方,只見村旁有一條筆直向上的大路,路側栽滿草叢樹木,路的盡頭遠處有一座拱型大墳。徐婆婆道:「我們徐家後人,要死守懷成公陵墓。」任永驚道:「若敵人不理我們,追捕村民的話……」徐惇道:「下山小徑入口,藏於村中一井,村內有數十口井,他們一時三刻不會發現。敵人參加祭會,肯定打寶物的主意,必會破壞懷成公安息之地。」
 
 
任永問道:「當真有寶物?」徐惇道:「根本就沒有這種東西,懷成公碑上遺言,寶物早被毀了。」又道:「這是我們徐家子弟的要務,兄台不必為我們捨命。」任永想:「沒錯,我實在沒有必要跟歐華利相鬥……但能讓方頴掛心,總是好的。」於是道:「我的朋友很快來援,我說過會幫忙拖延時間,不會改變主意。再者敵人有三位高手,恕我直言,你們七人合力也不能取勝,更何況內力深厚的徐婆婆有傷在身。」
 
 
轟擊之聲漸近,任永道:「你們不能放毒,有甚麼法子可迎敵?」徐婆婆道:「我們就在此處跟他們決一死戰。」任永想:「這不是送死嗎?」任永忙道:「賊子有大鐵炮、小鐵炮。你們未至其身,早已死了四五人,更何況還有三名厲害的刀客。」徐惇道:「小兄弟有何建議?」
 
 
任永想了想,有了主意,向眾人道:「你們各持弓箭,埋伏在路旁的草叢內。」又道:「三名洋人從我們身邊走過的時候,我會發出號令。號令一發,大夥兒一起向他們射擊,不用理會另外三名漢人刀客。洋人一去,刀客不會用鐵炮,我們九人一擁而上,必勝無疑。」任永不知道歐華利已派一人下山查探商團安危,故此歐華利身邊只餘一位從人,洋人只有兩名。徐惇等人聽計而行。
 
 




未幾,「鐵人巷」被轟出一路,歐華利手持鐵炮步入天廷山村,他的一名從人與「東海三刀」洪覓先、吳少成和侯三均一起推動大炮跟隨歐華利而來。歐華利見一座座房子皆為漢人建築,因不清楚天廷山村來歷典故,覺得甚是奇怪。剛才大炮射了十一二發,只餘兩顆彈藥可用,歐華利不能將村子夷為平地,又不見村中有人,甚是古怪,於是向「東海三刀」道:「你們代我看看村子有否異樣。」
 
 
三人又被歐華利差遣,心生不忿,但不欲發作,只好屈從。花了一個時辰察看村子幾遍,也沒有發現寶物與通道。搜索其間,歐華利一直注視遠處的大墳,疑心四起:「寶物定在那裡,不過那女的明明走入巷中,姓任的一行人必定來過此處,但這裡卻是水靜河飛。」
 
 
歐華利見大路兩旁林木處處,空無一人。歐華利是老江湖,看後不禁冷笑,想道:「雕蟲小技,能奈我何?」再向「東海三刀」道:「寶物就在前頭大墳之處,你們先往,我在此修理炮台。」洪覓先等人不是傻子,知道歐華利不懷好意。胖子侯三均道:「前處定有埋伏,不如先生用大炮射擊兩旁樹木,我們三兄弟再為先生進行哨探。」
 
 
歐華利沉聲道:「這路那麼長,樹木那麼多,我如何生出多餘炮彈來?別廢話,快快到那大墳,否則三天後毒發身亡,你們可不能怪我。」吳少成一路上被歐華利指指點點,怒氣大盛。現在歐華利分明要自己三兄弟踏入陷阱,吳少成如何能忍?於是厲聲道:「我現在殺你,搶你身上解藥。」
 
 
歐華利一邊大笑,一邊舉起手上鐵炮指着吳少成,向他道:「解藥在京都,只有我一人知道解藥所在,你殺我何用?」吳少成挺胸對着鐵炮管口,說道:「我們抓住你,斷你手腳,也是一樣。」歐華利大笑,他的從人已經退開數步,手抬鐵炮對準洪覓先。洪覓先和侯三均皆想,若此時發難,兄弟們必被鐵炮射死。洪覓先忙道:「我們答應為你開路便是。」侯三均亦道:「吳兄請息怒。」歐華利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我會在後方助三位把風。」忽然收起笑容,一臉嚴肅地道:「你們找不到寶物,我便不會賜你們解藥,快快起行。」
 
 




任永在草叢遠遠看見歐華利等人,見他們站在「鐵人巷」入口良久,心想:「賊子搜村,最好搜個一年半載,方姑娘便會帶同山下僧人前來。」不久,任永見歐華利和「東海三刀」不停說話,又見歐華利舉起鐵炮,再想:「剛剛沒料到,若賊子沒有任何發現,內訌起來,自相殘殺,我們有戲可看。」
 
 
怎料洪覓先、吳少成和侯三均往陵墓而去,歐華利卻站在原地不動。任永原以為歐華利會親自走至徐公陵墓前,此舉完全打亂埋伏之計。徐惇輕聲說道:「洋人不來,該怎麼辦?」任永道:「我們一動,洋人便知我們位置,以大炮射倒我們一夥人。」徐惇急道:「歹人一定會破壞懷成公的陵墓,如何是好?」任永道:「我一人出擊,你們靜候。」
 
 
任永距離歐華利頗遠。任永尋思:「他的巨炮也許可以射至我身處之地,但我不相信他手上的鐵炮管子能射這麼遠。」於是飛身而出,運起內力,傳出說話道:「歐先生,寶物在我手上,怎麼不親自過來?你不來,大內氏的人便會搶去瑰寶。」歐華利大疑,更肯定樹林內有埋伏,於是與從人推動大炮,瞄準住永。任永再道:「聽不清楚嗎?寶物在我手,那寶物足夠讓你回國封侯封爵,連你的皇帝也會喜愛。你若開炮,我與寶物玉石俱焚。」任永不清楚佛朗機國的君主制度,以「皇帝」、「侯爵」等言詞威脅歐華利。
 
 
其實任永兵行險着,驚慌非常,希望歐華利不會發炮。歐華利猜想任永多半撒謊,說話想必是江希遙所教,但自己不知道林中伏下多少人馬,不能浪費餘下兩顆彈藥,又見山村有數十庭房子,村中定有數十戶居住,尋思如果發炮,林子又冒出數十戶的二三十人來,自己肯定難以應付。於是歐華利放棄射擊,高聲說道:「三位朋友還不快快拿下此人。」
 
 
歐華利不會武功,更無內力,「東海三刀」洪覓先、吳少成和侯三均站在遠處,身在任永面前,亦不聞歐華利呼叫。但任永自稱得到寶物,三人要活命,惟有向任永下手。
 
 




三人二話不說,使出陣法「東海刀陣」,洪覓先和吳少成分別從任永左右進發,侯三均持刀直攻任永中門。任永道:「三位且慢……」大刀快要攻至,任永不再說話,即時抽出黑色短弓,使出「鐵人巷」中所悟「徐家刀法」迎敵。只交兩合,任永連遇險境,雙肩雙膝衣衫皆被擊去少片。一瞬間,吳少成施刀往任永腰間橫劈,同時侯三均和洪覓先分別攻擊任永上盤與下盤。任永以自悟刀法第八式應對,使弓疾往前揮六七次,快得如同揮出千百手。
 
 
在「鐵人巷」內,任永只覺最難應付的是第五名鐵人。那鐵人以棍棒迅速揮出十多手,每手直指任永身上各處要害。任永八守二攻,仍舊無法躲避鐵人招式,身子被它的棍子擊中五六十次,於是改變策略,以弓和鐵人硬拼,每一擊力求比鐵人棍子更快,十手皆攻,以攻為守,硬接鐵人每一次攻擊,卻意外練成了守備之法。
 
 
「東海三刀」由上中下三方攻擊任永,刀光閃爍、風聲凌厲,暗藏十多種套路變化,逼使任永施出以防守見長的「徐家刀法」第八式。
 
 
豈知三人並不慌亂,互相調換陣法站位。侯三均和洪覓先刀鋒一轉,洪覓先由攻下盤改攻中門,侯三均由攻上盤換攻下盤,吳少成收刀而站,恃機面動。剎那間,洪覓先和侯三均手上大刀完全避過任永短弓每一揮每一刺,把任永刀式破去。任永大驚,退了兩步,施出所悟第十六式,讓短弓忽上忽下,往二人攻去。洪覓先從任永左側、侯三均從右側,一起繞到任永身後,同時轉身使刀重劈,齊攻任永左右後肩。
 
 
洪、侯二人在任永身後,吳少成仍在任永眼前,並在這一瞬擲出手中大刀。
 
 
任永若硬接面前來刀,兩臂誓必被後方兩人斬下,於是急急躍起。洪覓先和侯三均傳勁於刀,卻不攻擊任永,而是擊向吳少成擲出的大刀。那刀立時轉向,以破空之勢往上直飛,指向身在空中的任永。任永身子凌空,無從閃躲,立時把弓套入手臂,雙掌往下,內力傾瀉,勁風四起,那刀來勢立止,掉到地上,吳少成立時拾回該刀。
 
 
三人剛才施出「東海刀陣」的得意絕技「密不透風」。被攻擊者前後左右受敵,被迫朝天躍起,必然自動敗於轉往上飛的大刀之下。「東海三刀」往時遇上強敵,多用此招打倒敵人。但任永僅使平平兩掌,便將三人合力的「密不透風」破去。「東海三刀」盡皆駭然。
 
 
三人知任永內功了得,每刀只取任永身子,力求不觸碰任永手中短弓,這樣便不會被任永內力震退。二十多合後,任永自忖以空手對拼,十招之中,仍能還兩三手。若施「徐家刀法」迎敵,反而被敵人乘機轉攻,自己連連遇險。任永想:「難道這刀法不是甚麼高明絕學?」四合後,任永從腰後取箭,運勁擲出,只見刀光掠影,「東海三刀」輕易撥開來矢。任永見三人陣法天衣無縫,自己漸漸不敵,愈退愈後,情況不利,心想:「方姑娘若在,定能勝過這三人。」
 
 
埋伏叢中的徐惇等人武藝不強,未能看出端倪,還道任永和「東海三刀」鬥得勢均力敵,只有徐婆婆看出三名刀客略為佔優,暗暗叫苦。任永沒下號令,歐華利隔岸觀火,徐惇等人不敢輕出。若然徐惇命眾人射箭,亦怕誤射任永,而歐華利又會發現埋伏人馬不多。「東海三刀」不能速勝任永,歐華利漸難忍耐。
 
 
任永退到陵墓之前。徐懷成的拱型大墳有五六人之高,墳前有一大碑,碑上全是文字。任永卻無暇理會,見三人經常以包圍陣式對付自己,任永便將身背緊貼石碑,解去背部威脅。洪覓先、吳少成和侯三均趕至任永身前,同時施刀向任永左肩、中胸和右肩攻擊。任永橫弓而架,左手握上弓臂、右手握下弓臂,運起全身力量,將黑色短弓往前猛推。
 
 
大刀直擊反曲弓,「東海三刀」立時想起手上武器不能擊中任永兵刃,以免被任永內勁反彈。任永大喝一聲,正欲揮灑勁力之際,身後石碑卻被內力所震,倒在地上,原來碑後別有洞天。任永一直背靠大石碑,於是與石碑一同倒了下來,臥在碑上,就如躺在床上。三人見狀,立時揮刀劈下,任永雙足點地,足底施力,身往後飛,再迅速站起。三人同時搶入墓中。
 
 
四人在徐懷成的拱型大墳內交手,墳內空間巨大,可容二三十人,牆壁皆是文字,正中有一石臺,臺上有一棺木。「東海三刀」見任永身在遠處,飛身前奔。任永力灌左臂,十成力量導入短弓,施弓平平橫掃,三人立時被任永巨力逼開。正在此時,洪覓先身上掉下一件事物。
 
 
任永仔細一看,那物是一塊左上有缺角的暗紅色小牌子,於是任永從懷中抽出一模一樣的牌子來,說道:「自己人。」三人立時收刀,洪覓先拾回牌子,向任永道:「你是那位兄弟派來?」
 
 
「殺命軍」以謝長千為首,門下弟子沒有輩分之分,門人皆以兄弟相稱。謝長千僅將自己武藝傳授四人,分別是俞堅、何仲禎、「三弟子」及自己的女兒。中原武林人士稱俞堅為大弟子、何仲禎為二弟子。「三弟子」不知何人,江湖或言沒有這個人物。其實在「殺命軍」中,三大弟子不分大小,不分尊卑。「殺命軍」招收門人只有一個限制,就是武功弱者不收,所以眾門人皆是帶藝投門,幫眾所習武學家數不盡相同,偶爾會互相傳授招式,取長補短。因此,「殺命軍」門人個個武功了得,江湖人士皆懼怕此幫人物。
 

 「殺命軍」大弟子俞堅名頭不響,二弟子何仲禎辦「何氏藥莊」,「何大大夫」的名號家喻戶曉,於是任永信口胡吹道:「我是何兄派來的,為『殺……救命軍』查探寶物。」洪覓先道:「我們是俞兄派來的,要找一物線索。」「東海三刀」,與「殺命軍」大弟子俞堅交好。三人帶藝投門,所習的「東海刀法」本來無甚威力,但經俞堅指點,去蕪存菁下,「東海刀法」頓成「東海刀陣」,武技脫胎換骨,尤如新的武學。三人憑藉刀陣,闖出名堂,大感恩德,誓死效忠俞堅。
 
 
任永想:「原來『殺命軍』藉大內氏之名,暗中查探寶藏下落。」於是向三人道:「我用銀兩收買村民,他們說寶物在百多年前已被毀去。三位兄弟請看,這裡甚麼都沒有,只有一口棺木。三位不信,請開棺一看。」任永心想:「徐懷成不要怪我,我在救你後人,才要出此下策。」
 
 
吳少成和侯三均翻開棺木木蓋,棺中傳出惡臭,只有一具骸骨,骸骨旁盡是腐化了的衣衫布片,別無他物。二人關上棺木,侯三均道:「這裡沒有寶物,那可惡的洋人一定不信,我們今番必死無疑。」任永大奇,向三人詢問情況。三人將歐華利的威逼如實告知,又與任永互通姓名。
 
 
洪覓先道:「我『救命軍』向來不傷同門兄弟。除非收人錢財、受人所託,否則不會與無仇無怨之人生死相拼。此番與任峻兄弟相鬥,實屬無奈。」「東海三刀」大有愁意。任永欲緩和氣氛,笑道:「『東海三神』英雄無敵,天下無雙,豪氣干雲,豪氣干月。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萬人之下,萬萬人之上……歐華利奸惡無比,利用三位『刀神』,騙了你們,其實根本不需要另一顆靈藥。」受到任永吹捧,「東海三刀」頓感飄飄然。侯三均道:「我又何曾沒想過此處?不過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要是那惡賊所言非虛,我們便有禍患。」
 
 
任永忽然有了主意,笑道:「我和兩位姑娘也到過毒池,三位知道我是如何解毒否?」吳少成問道:「任兄弟不是從石門而出嗎?」任永說謊道:「非也。我們一行人施輕功趕過你們,先從死路入,經毒池進入山崖,由石門進山洞。聽到聲響後,才由門壁而出。」
 
 
洪覓先喜道:「兄弟是『何氏藥莊』的人,醫術高明,想必有解毒之法。」任永繼續胡說八道:「何兄賞識我,授我醫術,又傳我內家神功,這神功便是謝先生的本領。我及不上謝先生十分之二,亦不及『三神』十分之一,斗膽班門弄斧,以神功為三位解毒。」
 
 
三人大喜,齊聲道:「有勞。」任永假裝幫助三人療傷,微微運功於掌,輕拍洪覓先之背,把洪覓先體內兩肢內力微微引入胸中,洪覓先不作一聲,任永露出奸猾的眼神,心想:「嘿,看我的。」忽然加催力量,使洪覓先大聲怪叫。吳少成驚道:「何方毒藥,恁地了得!」任永心下大笑:「不是毒藥,是我任永了得。」原來任永尋思若自己隨便輸送內力,輕言成功,三人必有疑慮,於是使用當日施救方頴之法,胡亂引導對方內力,使洪覓先有痛苦之感。任永為洪覓先「解毒」後,再「幫助」吳少成。
 
 
任永想:「姓吳的武功最高,剛剛幾乎斬我手腳,且看我的厲害。」故意施展巨力,讓吳少成痛不欲生,淚流不止,死去活來。任永不禁哈哈大笑,侯三均奇道:「任兄弟?」任永笑道:「吳兄功力了得,經此奇遇,神功必成。」吳少成仍在悲呼,洪覓先竟向他道喜,又大讚任永醫術高明。
 
 
一輪功夫後,任永成功為吳少成和侯三均「解毒」。「東海三刀」向任永道謝,吳少成更道:「得任兄弟神功相助,精神為之一振,功力更勝從前。」其實全是心理作用。任永想:「害人還要讓人家道謝,若蘇寧雪見之,一定罵我無恥。」
 
 
洪覓先、吳少成和侯三均走出墓外,回到歐華利所處之地。洪覓先和吳少成來到歐華利身前,侯三均站在歐華利從人旁邊。歐華利道:「事成了沒?找到甚麼?」三人不再多言,趁歐華利不備,洪覓先和吳少成抓住歐華利,侯三均抓住歐華利從人。歐華利忙道:「你敢殺我,你……」中原武林皆言「東海三刀」殺人不眨眼,三人被歐華利欺壓多時。現下沒把柄在手,三人二話不說,即時把歐華利和其從人斬殺。
 
 
此時任永走出陵墓,以內力傳音道:「多謝三位為天廷山村除去強敵,後會有期。」洪覓先、吳少成和侯三均向遠處的任永施禮,由「鐵人巷」被轟炸的洞口離去。三人因服下了歐華利的藥物,身生抗體,故再經過毒池時亦無大礙。
 
 
徐婆婆和徐惇等人不明其故,見敵人皆去,從樹叢中走出,向任永詢問。任永料想徐氏後人不知道「殺命軍」之事,於是胡說一遍,指出那三人不見寶物,自行離去。又說他們與洋人有仇,不是天廷山村的敵人。任永亦將開棺之事隱瞞,以免節外生枝,又道:「洋人留下大小鐵炮,你們收下武器,將來作對敵之用。」徐惇等依其言,將歐華利與從人屍首處理,再把大炮小炮收入村中。
 
 
兩個時辰後,方頴帶着天廷神社五名老僧回到山上。徐婆婆以日語與眾位老僧談話,交代詳情,五位老僧皆向任永施禮道謝。任永不明白日語,在京都之時,只學了一句謝話,於是胡亂把話說出,引得眾人大笑。
 
 
徐婆婆力勸任永和方頴留下,讓眾人款待任方二人數天,任永不好推卻。一天後,村民回到天廷山村,晚上設宴款待任方二人。江希遙沒有回到山上,任永欲向方頴詢問,轉念又想:「在方頴面前問及其他女子行蹤,似乎不妥。若非答應宋兄,我一定不理江希遙的生死。」於是偷偷找徐婆婆。
 
 
徐婆婆道:「昨天神社高僧說,細川姑娘不會輕功,沒有跟方姑娘前來。細川姑娘應該回到自己家裡去。」任永十分高興,心想:「今番終於沒有混人在方姑娘面前胡言亂語。」徐婆婆又道:「懷成公石碑從墳頭倒了下來,我們搬之不動……」任永道:「這事包在我身上,明日一早,我和方姑娘到徐公陵前,把大碑搬回原位。」
 
 
次日,任永和方頴來到徐懷成陵前。二人先進陵墓,欲將倒在墓內的大石碑搬出墳外。進墓後,方頴立刻指着牆上文字道:「這是甚麼?」任永仔細一看,壁上全是漢字,連墳頂也有文字。墳頂文字載:「惟怕訣要失傳,記之墓中,使我後代有緣看之。」任永道:「徐懷成怕天廷山村後人忘記武功訣要,於是將它記在壁上,我們是外人,不宜觀看。」
 
 
方頴愛武成性,此話如何肯聽?方頴細看徐公寫下的劍法訣要,不斷喃喃地道「奇怪奇怪」。方頴凝視劍法,於是任永跟她一同觀看。方頴轉看拳法,任永又如是。一個時辰後,方頴一臉灰心,步出墓外,自言自語道:「有訣要,沒招式。」
 
 
任永想:「這裡記載了幾門武功,文字盡寫每招每式竅門大慨、運勁施巧之法,卻沒有列出招數架式,看了也無用。」不欲方頴失望,細看牆壁,忽然看到刀法,立時想起:「莫非這裡記載了『徐公刀法』要訣?」
 
 
任永隨意將「鐵人巷」中所悟的第十式,與壁上所寫刀法第十招竅門作比較,發現兩者完全不同,於是再找別招對照。任永想:「壁上所載的拳法、劍法和刀法均有五十四式,鐵人剛好有五十四名,這裡寫的刀法一定與我所習有關。」
 
 
任永再將壁上文字倒看一次,立時了解:「難怪看不明白,我由『鐵人巷』出口起始通關,從巷中所悟的第一招,即是壁上的第五十四式。所悟的『徐家刀法』只有招式,沒有訣要,對上『東海三刀』時,刀法毫無用處。」
 
 
任永怕墓口封上石碑後,自己不能再看要訣,於是急急跑至天廷山村,向村民借來白紙和筆墨硯台,回到墓中抄寫刀法要訣,方便修習之用。方頴仍在陵墓外苦細,任永想:「不能告訴她此事,若她學我刀法,我便無戰勝她的可能。」方頴曾說心儀對象要勝過自己,任永一直將此話牢記在心。任永又想:「若『鐵人巷』沒被毀去,我連拳法和劍法也要學上。」
 
 
任永抄寫畢後,向方頴道:「姑娘不必費神,我們還是合力搬動石碑吧。」方頴道:「壁上的……厲害。」任永大喜,心想:「連她也這樣說,我所學的必是上乘武功。只需勤加苦練,終有一天會勝過她。」任永再三催勸,方頴才動手,與任永一起移動石碑,將它置回原位,再利用石子、鐵塊、鐵訂和鐵鎚封好邊緣位置。任永想:「難怪徐婆婆說他們抬不動石碑。這塊大石重之極矣,村民中無一人有徐婆婆相同功力,才搬之不動。這樣說來,當年搬動石碑的人亦是武林高手。」
 
 
完工後,任永和方頴細看碑文,石碑記載徐懷成自序的生平。任永看了首兩行,忽見一句:「先父徐達,兄輝祖、添福、膺緒、增壽,吾行第五。膺緒、增壽,賊也,吾恥於與其同儕……」任永想:「徐達有五子,徐懷成排行第五,似乎與兩位兄弟關係不好。」
 
 
數行後,石碑載:「……國中變故,余偽託帝名,攜一要物居於此山。後思此物持之有禍,將其棄之……」任永想:「徐懷成假借皇帝之名,來到日本找當年的足利大將軍,看來徐懷成也不是好人。他將寶物棄去,所以後人皆言沒有瑰寶。」「棄之」二字,刻印甚深。
 
 
數行後又道:「……柯辰叛逆,吾甚恨之。故於宗祠立奇門,賊可進,皆不出,圖以困賊。置鐵人,柯辰至洞,必不得入。如是,賊必由天廷崖飛至,吾亦可率眾擊之。後,吾通武道,思之必敗柯辰,日夕於洞內修練,以待賊至……柯辰終不現,『鐵人巷』與洞壁石門,可為後人習武之用……」
 
 
任永道:「柯辰是誰?方姑娘聽過嗎?」方頴道:「喬老愛徒。」任永忽然想起喬老內功秘要中,曾出現這個名字,柯辰是喬萬鼎徒弟,藏有半塊「凝命神寶」。任永曾勸方頴閱讀喬老生平自序,方頴將之牢牢記住,任永反倒忘了一些細節。
 
 
任永想了想,再道:「徐懷成是喬老徒弟柯辰的敵人。說也奇怪,喬老在內功秘要中寫道,他當年與自己師父及徒兒柯辰避禍,要到南海諸國。南海各國與日本相距十萬八千里之遠,就算坐船來到日本,至少也得用上一年時光。柯辰要隨師父南下逃走,不可能走回頭路,往東北到日本。如此說來,徐懷成根本不需要害怕柯辰。」
 
 
任永長篇大論,只為引起話題,讓方頴回應。方頴低頭沉思,說了三個字:「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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