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店的貓》: 《四》『那個，你的名字是...』
楚思源從房間出來時，楚詠宜已經醒了好一段時間。她在廚房裏做早餐，還輕快地哼著歌。
「有什麼好事嗎？」
楚詠宜嚇了一跳，一個不小心就把手上的番茄片掉到水槽裏去。她轉過頭來，瞪了弟弟一眼。
楚思源老早就盥洗完畢，一直站在楚詠宜身後看她做三文治。他覺得姐姐做菜時的背影很像媽媽。
「姐，可以多做一份嗎？」
「嗯？」楚詠宜眉毛一皺，「你這麼餓啊？」
她將番茄片撿起，用熱水沖洗了一番，然後放在火腿上面。
楚思源搖頭，「申子林今天要送他弟弟到幼稚園，大概沒有時間吃早餐。」
「喔，是喔......」楚詠宜一聽到申子林的名字，眉毛皺得更緊了。
雖然理智上知道要支持弟弟的選擇，但內心還是接受不了。
不行不行！太不應該了！自己怎麼說都是個走在時代尖端的大學生啊！如果是看到別的同性戀者，她一定會大力拍胸脯表示支持。
但現在是自己的弟弟。
這也是......人之常情吧。事情總得落到自己頭上，才會知道自己真正的想法。
「知道了，出去等吧。」
「姐喝牛奶？」
楚思源幫姐姐熱了牛奶後，乖乖轉身走出了廚房。
吃完早餐後，楚思源將裝著三文治的食物盒放進背包裏。
「謝謝姐。那我出去了。」
楚詠宜目送弟弟離開後，立刻拿起手機，往群組裏發信息。
本來她對朱美欣提的方案有些不置可否，因爲心裏很懷疑方案的成效。但她始終都還是很想確定弟弟的性取向，所以決定無論是什麼都要試一試。
只是她們上次還在為找誰作對象感到煩惱。
正當她陷入沉思時，手機傳來了凌希的語音信息。她按下播放的按鈕，凌希缺乏精神的早晨聲線便在耳邊響起。
「啊......我早兩日就想說......我找到一個好人選，是個男生也會覺得很漂亮的女生喔......」
楚詠宜瞪大眼睛，全神貫注地聽著餘下的信息。
***
凌因和巫千緒正身處A大學的室內運動場。運動場的高度足有兩層樓以上，寬闊的場地兩側是一排又一排深藍色的觀眾席。
聯校運動會的工作人員在聆聽完今天的工作簡介後便各自去到不同的崗位。凌因和巫千緒之前已被安排到跆拳道的工作組內。今天是第一次的聯校交流，她們倆就只是負責點點人數，幫助整理場地等，工作非常輕鬆。
巫千緒正在幫其中一間大學的跆拳道隊員核對身分，而另一隊穿著整齊道袍的學生同時間從大門進入。
凌希看到走在隊伍前方的女生，下巴都跌了下來。那隊伍往凌因坐著的位置走去，凌因心想：看來他們就是自己大學的代表隊伍了。
「是你啊！」凌因毫不掩飾她興奮的心情。
女生也有些愕然，她呆了呆後，回以一個禮貌的微笑，點了點頭。
「你也是跆拳道的嗎？」
「嗯，請問是在這裏點名嗎？」
「喔，對、對......」
上次在圖書館裏那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女生，居然是跆拳道運動員，腰間還繫著黑帶。
「那個，你的名字是......」凌因翻去參賽名單一頁，女生指著名單上的一個位置。
「麻煩你了。」
「啊，原來是這樣......」凌因盯著名單自言自語。
「你們也排好隊點名吧。」
女生的話音一落，隊員們立刻列好隊。如此看來她還是隊伍中的領導人物。
凌爸說得對，人不可以貌相。
凌因搖了搖頭，將注意力放回點名的工作上。
***
「所以她的名字真的叫雪。」
巫千緒和凌因坐在一起，看著運動員們訓練。
「對啊，那個花名不是亂改的。」凌因看著紮起馬尾的阿雪熟練地糾正一個師妹的姿勢，滿滿的崇拜感油然而生。
「真厲害......」
兩人的視線一直追著阿雪跑，然而阿雪卻什麼都沒有注意到。
凌因忽然眼前一黑。
「喂——猜猜我是誰？」
「......還有誰會這麼無聊？」
覆蓋著凌因雙眼的手移開，一瞬間還能看到凌因剛才在翻白眼。
「哇哈哈哈！你真的來做工作人員啊！哈哈哈！」
巫千緒盯著眼前這個不知是從何處冒出來的高大的男生，蹙了一下眉，然後又立刻鬆開。
「因爲我不小心認識了一個笨蛋。」凌因指指巫千緒，巫千緒的表情瞬間轉換成一個禮貌式的微笑。
「你好。」申子林看到巫千緒時，眼睛亮了亮。他雙手在背心兩側擦了數下，微笑道，「我是凌因的摯友，申子林。」
他伸出手，要和巫千緒握手。
「拿開拿開！」凌因一把推開申子林的手，然後又拍拍身旁的一張空凳。
申子林姿態慵懶地倚在桌邊，搖頭道：「我是偷走出來的，聊一會兒就要回去。」
「難怪你的頭髮都是濕的。楚思源呢？」
「當然是不會偷走，認真地練水囉。」申子林搭著凌因的膊頭，在她耳邊低聲說話，「喂喂，那個......」
一旁的巫千緒視線一直盯著凌因肩上那隻手，還聽不見他倆在說什麼，內心五味紛陳。
凌因聽了，又翻了一個白眼，「做夢吧你！」
申子林嘖嘖叫了她一聲臭丫頭，旋即又漫不經心地移開視線，「也罷，那我只好在這裏找找咯。」
他的眼睛瞧向正在交流訓練的運動員們，忽然定眼看著前方。
「哇嗚！那個那個！」他用下巴點著一個方向。巫千緒朝他指示的方向看去，發現他在說阿雪。
「是誰是誰？」他激動地拍著凌因的手臂。
「痛啦！」凌因縮開手，用力地捏了申子林一下作回禮。
申子林嗦嗦地喊著痛，揉著手臂的紅腫繼續說道：「是誰啦？你認識嗎？」
「認識是認識，不過不想告訴你。」凌因瞪著他，「你腦子裏裝點有用的東西可以嗎拜託？」
申子林嬌氣地插腰，發出可怕的女聲道：「哼！我不理你了！」
凌因又翻了一下白眼。
申子林忍不住就要說她，「你再這樣翻白眼，遲早會視網膜脫落。」
「那你就得把你的捐給我。」
申子林聳肩，攤手道：「我才懶得理你這種不是美女。」
「我不要你捐了，你的眼睛很有問題！」
巫千緒在一旁聽著兩人唇槍舌劍，有些不知所措。
「......不要吵了，有事慢慢說嘛......」
凌因和申子林聽罷，同時扭過頭來。
「我們不是在吵喔！」凌因揚起一邊眉毛說道。
「這是我們的溝通方式。」申子林展露一個紳士式的笑容，又伸出手，「嚇到你真是非常抱歉。」
凌因往申子林的手打過去。這次申子林有了經驗，及時躲開了。
「回去練你的水吧！」
「嘖！要你說！」申子林看著巫千緒，轉換成有禮貌的語氣，「那麼，就此告辭了。」
他朝巫千緒微笑點頭，又轉過臉來，向凌因做了個鬼臉，然後雙手插進褲袋裏，一臉悠閒地邁步往偏門離開。
看這個一會兒用男聲一會兒用女聲的人走了，巫千緒的表情立刻好了不少，問道：「他是誰啊？」
「是我的中同啦，同班了六年。」
「他也是參加聯校運動會的嗎？」
「嗯，他和楚思源會參加比賽。」
「楚思源又是誰？」巫千緒臉一皺。
「也是中同，同班四年，他姐和我姐是好朋友。」
「喔......」
「我們三個以前經常在一起。因為我說話太直率，女生們不喜歡和我玩。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就和他們倆一起了。」
「哦......他們也是大學生吧？」
「對啊，就讀這間。」凌因用食指指向地下，「申子林知道我來了，就過來見見我。」
巫千緒眼珠一轉，「這樣說來，你以前身邊都沒有女生朋友？」
「對啊，你是第一個喔！」凌因看著巫千緒吃吃地笑了起來。
巫千緒嘴巴也彎彎往上揚。
「對了，剛才那個申......什麼？」
「申子林啦。」
「對對。他為什麼指著阿雪？」
「他啊，滿腦子都是要找個漂亮的女朋友。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的了！」凌因無聊地交替踢著腳。
「所以他是看上阿雪了？」
「嗯。」凌因點頭，湊近了一些說，「一開始是看中你，之後就是阿雪咯。」
「啊？」巫千緒嚇得整個人往後仰。
「哎唷，放心啦！」凌因拍拍胸脯，「我是不會讓他騷擾我的朋友的！」她一副一切包在我身上的模樣。
「那......他對你就沒有興趣嗎？」巫千緒忽地問道。
凌因一臉：啊？欸？什麼東西？
她滿臉不可置信的表情道：「你沒有聽到他是怎麼叫我的嗎？他叫我做『不是美女』耶。」
***
「今天麻煩你們了，那我們下次再見。」
阿雪在訓練結束後，走來向凌因和巫千緒交代一聲，便匆匆離開了。
「阿雪為什麼拿著把雨傘啊？今天又沒下雨……」
巫千緒完全沒有聽到凌因的自言自語，用手捏著下巴說：「我怎麼覺得，她好像不太喜歡我們啊？」
一旁的凌因拎起厚重的藍色墊的一角，露出便秘的表情。巫千緒連忙走過去拉起另一角。
凌因回道：「有嗎？我沒覺得啊？」
「你就是少根筋。」
「是你想太多了。」
她們合力將墊子整理完畢後，拍拍手上的塵埃。
「大功告成！」巫千緒伸了個懶腰，又往兩側擺動拉筋。
「哎呀！」凌因忽然大叫起來，「我剛才應該把書給阿雪的！」
這次輪到巫千緒翻白眼。
「只好在上課之前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