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助理,達官貴人們身邊形影相隨的人,可男可女,他們知道客戶的一切,真正意義上的一切,亞娜甚至連我的銀行密碼都知曉,這是我對她的完全信任,世界上也許只有她一個吧。

不同的機構也需要助理分配予自己的成員,政府需要助理輔助官員,商業機構需要助理輔助高層,由其從街外招攬來歷不明的人,倒不如與私人助理公司接頭。

流程是這樣的,私人助理招募人才,進行背景調查,能力分析,合格後就可以接受訓練,完成保鏢,駕駛,料理,秘書等等一連串課程,通過測試後即成為標準助理。

成為標準助理,助理們即成為私人助理公司的資源,按客戶的預算要求送他們到客戶處接受能力上的特化,銀行所簽約的助理們專研財務方面的技能,商業公司所簽約的助理們專研秘書方面的技能,政府所約簽的助理們專研保密談判方面的技能,最後成為最適合該客戶的助理。

亞娜從大學畢業後花了三年時間成為標準助理,進化銀行進行技能特化訓練又花了二年,技能深度廣度足以使人稱她為「萬能的亞娜小姐」,從阿布的起居照顧到遊艇駕駛維修,據說她連寶石鑑定,水下拍攝這種無聊技能也會,簡直是無所不能。





「…所以,佢點會咁傻…」亞娜憔悴地說,「…明明咁難先做到…明明仲咁後生…」

之前提及過,唐老板的助理Mary比起亞娜還要年輕,但Mary竟然做到了唐老板的私人助理。

警察已散去,屍體已被抬走,家傭們在洗地,唐太與Jesscia正陪著唐老板,亞娜與我本來已經道別離開,但才把車子駛出去後她就把車停在一邊打開車燈,眉頭緊鎖。

「你識佢?」

「佢係天才,我地行內,Mary算係好出名。」亞娜說,「至少我識得佢,知道佢好勁。」





當然,如亞娜所說,私人助理們自然也是等級之分,雖然亞娜與Mary也是私人助理,但是唐老板身為商會主席,商界代表,與華爾街平起平座的人,連特首也有投票權的人,他的助理怎會是與普通人?

「Mary仲後生過我…但係佢已經做到唐老板既助理,你明唔明?白先生。」

「明白。」我說。

「佢有大好前途,佢如果再做落去…過多幾年就算佢可以入白宮,或者克里姆林宮,唐寧街之類做總統總理既私人助理都唔出奇。」亞娜說。

我心中黯然,不是因為那個Mary,而是看到亞娜這樣哀傷。





「白…」

「收工先啦,亞娜。」我輕撫她一把柔順的秀髮。

「泰思,我本身係…可以救佢。」亞娜哭了。

「嗄?」

「呢種情況,危機處理一早教過無數次,我可以處理,可以談判,可以救佢,甚至只係二樓,我可以徒手接住佢。」亞娜說,「但係…但係…我以為只係講徐乞兒下落,換返佢咁美好既人生,佢一定會講!我…我估唔到…!!」

「傻女。」我掏出絲質手帕輕印亞娜的淚水,「邊個估得到。」

我也想不到會這樣,Mary明明對徐乞兒只是單方面的愛慕,時間也不長,為甚麼對於她來說背叛一個這樣的閒人會這樣困擾,甚至寧願去死?

「佢係我地行內真係好出色,我諗大部分私人助理都會識得Mary…估唔到…」





亞娜陷入悲傷中,她需要一張舒服的床,換上居家服,抱住阿布大哭一頓。

「好啦,我黎揸,再唔揸下車我就黎要補鐘,落車。」

「…」亞娜不發一言,解開安全帶下車與我換位。

好吧,這玩意要怎麼控制?

「我唔明…泰思。」

「嗯?」

鬆開煞車,踏下油門,車子往前滑出。





「私人助理…忠誠係最重要,做事可以慢,可以錯,可以蠢,但係背叛係絕對絕對唔可以做既事黎,其實就算要泰思你幫手,Mary都無可能做返呢行。明明佢係私人助理之中既頂尖…佢到底有幾愛徐乞兒?」

我冷笑:「我都想知,見返佢我要逼徐乞兒講佢係咪識降頭之類。」

樹影在黑夜中如亂舞的海浪,加上沙沙聲使外頭風景更加寂寥。

「忠誠同愛情,佢竟然揀愛情…連死都唔背叛…對愛情忠誠又算唔算…」

「亞娜你呢。」我打斷亞娜鑽入牛角尖,「愛情同忠誠你會點揀?」

自古情義兩難存,沒想到現代也通用。

「忠誠。」亞娜說,「我既專業就係要咁。」

「我相信Mary未見到徐乞兒前都係咁諗,人生變幻無常啊,前一秒我仲係準備結婚既後生仔,一下子就變成坐左十幾年獄既囚犯。」





「我唔同,泰思。」亞娜輕輕倚偎著我,把頭枕到我膊肩上,「我既忠誠同愛情係同一件事黎。」

我微微一笑,收慢了車速。

這晚上不用開太快。

就這樣與她兜一會兒風吧。

「Mary話背叛愛人得到利益對泰思你黎講就係咁理所當然…佢一定係講錯…架可。」亞娜語氣有點期待,又有點害怕。

接著—

亞娜輕咬下唇,淚汪汪的一對妙目情深地凝視著我:「如果有一日復仇同我之間,泰思你一定會揀我架嘛。」





「…」

真糟糕,我遲疑了。

「咪傻,我唔會俾呢件事發生。」我側頭輕吻亞娜額角,心中暗自希望她沒有發現剛剛我停頓的一瞬。

但萬一…不行,我不容許這個萬一出現。

亞娜靜靜地倚在我的臂膊上不發一言,她哀傷,但更多的是不解,甚至有一絲擔心自己的命運吧,擔心自己的愛情與忠誠之間產生矛盾,擔心我會選擇復仇而不是選擇她。

看到遭遇不幸的人,最大的恐懼是自己踏上同樣的命運。

「泰思…使唔使揸返?」亞娜說,「我已經冷靜返,頭先咁實在太唔專業。」

「今晚我唔要你專業。」我說,「呢程車,亦唔使揸咁快。」

樹葉的沙沙聲還在,我與亞娜坐在車廂中如樹海孤舟。

二人即世界,世界只剩二人。

回到家中,亞娜習慣性地想為我收好西裝收好鞋子收好手杖,我卻不讓她碰叫她去洗澡睡覺,待她換過睡裙後出來毛茸茸的阿布已經伸著舌頭笑呵呵的在浴室前待著她,她馬上一把抱緊阿布用臉去輕輕磨蹭。

「阿布…嗚…」

只有這種時候亞娜才像個普通的女生,平日有時我也覺得她太冷酷。。

阿布完全不知發生甚麼事但很高興地舔亞娜,待亞娜與牠在床上睡去後我輕輕拉上門回到書房。

「如果有一日復仇同我之間,泰思你一定會揀我架嘛。」

「你果然同唐老板係同一種人,你地根本無分別。」

煩死了!

我搖搖頭驅逐擅自出現的回憶。

來一杯齋啡。

總之…計畫有變,徐乞兒失控了,這樣下去他會傷害唐老板,雖然我很高興見到二人同歸於盡的局面,但是我答應過亞娜唐老板只會家破,不會人亡,獅子山伯爵不會違反承諾。

排除掉,把徐乞兒。

思考,思考再思考,第三杯齋啡下肚後我想到了一個方法。

現在Mary死了,代表著的是徐乞兒失去了情報來源:在外匿逃的他沒法知道唐老板的行程。

曾經的知名度現在成為了他的跘腳石,本來被人列作逃犯的人就這樣大刺刺的走在街上還不會被馬上認出,畢竟即使現在你也不知道通緝中的有那些人吧,不準GOOGLE喔。但徐乞兒可不同,他的知名度使他被通輯的事同樣知名,現在半個香港的人也知道:徐乞兒正在被通緝。

那麼推理就差不多了,我覺得答案還相當明顯的,想不到的人去喝三杯齋啡試試看。

不計「徐乞兒在荒野單獨地求生著」這種極端可能性,徐乞兒在一個「即使知道他被通緝也不告發」的環境中。

而且那個環境還相當接近唐老板會出沒的地方—即使不知道行程,也能接近唐老板。

所以,那個地方是—

「早晨,唐老板……唐太,Jesscia。」水道橋研究所在大廈的正門,亞娜這樣截住了唐老板。

「亞娜…?」

怎麼這樣齊人,真是意料之外。

這樣子亞娜應付得了吧?

經過幾天的休息後,唐老板回到辦公室工作,而為了陪伴他唐太和Jesscia也在。

「亞娜,你OK?」

「我地OK。」

那個「我地」?

「失禮,無預約過但咁早就黎打攪你,唐老板。」接著亞娜拿著公事包鞠躬道。

「你點解唔幫亞娜預約。」唐老板望向身邊的新助理,新助理支支吾吾,果然那個Mary真的很優秀。

「唔好怪佢。」亞娜說,「我根本無同任何人講過…伯爵話唔可以講。」

「有急事?」唐老板臉上浮顯出膽怯,「又…有急事?抵押期應該未夠,伯爵未係水道橋既股東啊伯爵。」

你肯定?

但我明白為何他這急事這樣敏感,畢竟我上次有急事找他事情卻變成了那個局面。

「算急。」亞娜道,「同佢地有關。」

之前說過了,因為我激起的眾怒使水道橋研究樓下的大堂爆發了像是當年佔領華爾街的反對資本主義示威,一群人日以繼夜的留在這兒抗議,甚至已經開始有帳篷和圖書館出現,如一個滋生出來的小社區。

「…一堆暴民。」唐老板看看那邊嗤之以鼻,「咁反對資本主義,行共產囉,唔去北韓?」

唐老板一向的態度都是不予理會,直行直過,反正他身邊有保鑣在,大堂也有保安,那群人大部分都是學生,長者,學者,看樣子手無搏雞之力,唐老板都是這樣進出公司,由他們體會一下由貧富差距產生的物理隔閡。

「伯爵派我黎唔係講咩主義。」我道,「今日我係黎保護你。」

亞娜拍拍公事包,當中發出低沉的金屬性。

「保護…?」

「請跟貼我,唐老板。」

不見多日的示威者們看到唐老板已經躁動不而,都在大堂中叫著「打倒吸血鬼!」「資本家,正人渣!」「地主死全家,死完爸爸死媽媽」之類的口號,但都只是舉舉牌子,做做手勢之類,保安員們組成防線擋在那兒,確保從正門到升降機的通道暢行無阻。

拿著公事包的亞娜走在唐老板身邊,表情有點緊張,唐太與Jesscia走在後面,那個新助理得到了亞娜的提醒也從車上拿下了一個一樣的公事包。

「Defend-Double Shield.」亞娜向那新助理說,然後向我道, 「白先生,我見唔到示威者當中有徐乞兒。」亞娜說。

「我話今朝佢會出現,幾時有話係示威者?」我說,「小心個邊,亞娜。」

一行五人走得好像婚禮岳父拖著女兒進場一樣的緊張,唐老板只知道要跟緊亞娜,卻不知道威脅在那兒,他大概想逃跑轉身離去,但這樣就代表自己認輸,而且他也沒有命令亞娜的權力沒法子著她掩護自己撤退,只能硬著頭皮走進大堂,現在他額頭甚至滿是細汗。

「唐狗!屌你老母!」

「水道橋正一吸血鬼呀!」

「全家係度岩啦,死全家啦!」

連亞娜也在東張西望搜索徐乞兒的身影,這兒的帳蓬一個接一個,紙皮床彼此相連,如徐乞兒所在的隧道與唐老板的殿堂連在一起一樣。

看,兩個世界在同一個香港下走在了一起,唐老板知道了他們怎樣過日子,他們也知道是誰使自己要這樣過日子。

眾人激動向前擠推,那個最接近帶帽的保安使勁回推喝令他們冷靜。

但明明這樣說著,但腳下卻一直在後退,然後那個保安手探向腰間—

斬!

「霍!」

擋!

「噹!」

亞娜從公事包底掏出金屬盾牌完美地接下.來.自.背.後.一擊!

那個裝成保安的人故意扔下對講機造成其他保安耳機爆咪失去了瞬間的注意,配合放水使大批示威穿者往前撲只是煙幕,那麼真正的殺著自然是在另一邊!

「徐乞兒!停手!」

「仆街死唐狗!!!」

面對不放棄的徐乞兒,亞娜揮舞盾牌擋下砍擊,火花在人群之間爆開,如瘋狗一樣的徐乞兒始終沒法突破亞娜的盾舞,終於—

他拔槍!

「砰!」

「噹!」

新的那個助理展開三段式防彈盾牌,公事包垂下護盾,左右展開護盾側翼,沉實的子彈擊在盾上沒法穿透,亞娜轉身把公事包同樣展開,左手持防彈盾右手持金屬圓盾守在槍口與唐老板一家之間!

明明是這樣的駁火場面,雙方私人助理卻是不慌不忙!兩個女生展開三面盾牌無畏地接下射擊!

明明剛剛還叫著唐老板去死的群眾們只是葉公好龍,有人挺身而出刺殺時卻一哄而散留下徐乞兒在那兒!

裝成裝修工人的徐乞兒大驚,明明已經有Mary安排的保安裡應外合,明明自己已經想出了不裝成示威者而裝成工作人員,明明想到了有人會推理出他會裝成保安而決定扮演裝修工人,為甚麼亞娜還是預先知道了?!

因為他真正在對奕的對手是我獅子山伯爵。

「徐乞兒!」

我叫住他分散他的注意,他一回首時我的手杖已經揮至!

「啪!」

菲律賓魔杖的基礎就是解除對方武裝,他還沒回身舉槍手槍已被我瞬間挑飛,徐乞兒雖然瘋狂但是馬上改以刀子向我刺來!

「白先生!」

我輕輕以手杖格下,接著借他的力把手杖從中間拔開一分為二!手杖分成左右兩支的短杖,幾個兔起鶻落,雙杖高速連打,先是手中的刀,然後是腰,最後膝蓋,徐乞兒「咚」一下跪在地上。

「嗚…」

見事敗想逃的徐乞兒轉身就跑,卻發現擋在他路上的人是—

「文俊?!」只知道計劃一半的亞娜大驚。

「徐乞兒,你咪亂黎!」除了為警察帶路如率領援軍的英雄一樣,文俊馬上擋在Jesscia身前,雖說我本來計劃今天出現的只有唐老板一人,所以文俊就是保護了唐老板,但…反正將錯就錯吧。

這種英雄場面怎能少了他,反正徐乞兒已沒有甚麼價值,就用他來推文俊一把也好,算是他最後看作用吧,正所謂物盡甚用,人也是,棄率亦然!

我把左右短枚接回成手杖,看著已來到末路的徐乞兒冷笑。

徐乞兒看看我,看看亞娜,知道自己被算計了。

一直以為我是好人,為他在被告METOO前安排移民,把他捧到直播鏡頭前,自稱其敵人的敵人,徐乞兒似乎有點沒法理解為何我們會出現。

我雙手按在手杖頂站在他面前:「收手啦,徐乞兒。」

「你利用我。」

我壓下聲線說:「我地只係各取所需。」

「…哦…我明啦,哈哈!我明白啦!」

但也太晚了。

「你唔使旨意屈我啲咩,徐乞兒,依加行歪左既人係你,無論你講咩都好你都開脫唔到責任!」

我先下手為強,即使他要說甚麼也只是窮途末路的大放厥詞。

明白到我真面目,明白到與我之間的差距時已經太遲,徐乞兒已是甕中之鱉,而且百口無辯,如所有被捉住的獵物一樣,發現自己中計時已只剩死路一條。

「你真係好驚我爆你大獲!又屈我坐監,又屈我講咩都係屈你!好啊,好一句當日敵人既敵人啊白梓爵!由頭到尾你都真係利用緊我!」

「我唔知你講咩,唔好再含血噴人!」我完全與徐乞兒割蓆。

「依加我知我講咩都無用!」徐乞兒說,「下個就到你啦別離公子!遲早一日你同我都係咁樣同一個下場,即使殊途,最終都總係同歸!哈哈,哈哈哈!我等你啊別離公子!哈哈,啊哈哈哈哈!!」

話真多,瘋狗。

警察上前押走徐乞兒,因為這已經是涉及到槍械的重案,警察馬上把現場包圍得水洩不通,每一件東西都是是證物,每個人都是證人,記者們蜂擁而至,特別是這段日子別離公子和徐乞兒都是叱吒風雲的人物。

利景遙又要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