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白點解我叫你等陣未?」被我和亞娜捉去晨跑後回來吃早餐的時候,我問利景遙,「你睇。」

我把手機屏幕給她看,上面全部是關於二百FUN的討論,不理如何這本來早已淡出眾人視線的細價股現在是全城灼手可熱的話題。

「咁樣…造市…但唐老板又係咁做…呃…」她不開心嗎?

「今次佢地軋空係完全合法,你無聲出啦。」

「…唐老板自己都係咁樣出口術造市,我仲可以講咩。」利景遙有點沮喪,甚麼是正確,甚麼是錯誤,正確卻違法的事,合法卻錯誤的事,她已經沒法再分清。





大概誰也沒法分清吧。

「你手上既證據就係收佢皮既秘密武器,你使唔使我都搵保鑣保護你?」

「唔好,咁樣我律師樓個邊好唔方便…」利景遙搖搖頭,手上的叉子把意粉捲完又捲捲完又捲,就是沒打算吃。

「景遙,你都要小心啲,朝早返工,中午放飯,夜晚返到屋企都打俾我報平安。」我說,「如果你想,我可以提供安全屋,甚至呢度。」

利景遙笑道:「你就唔怕亞娜嬲?」





「嗯?佢會嬲咩?」我不明白。

「…無野啦。」她說,「咁我返工先。」

「叮~」

[我返工啦~]手機傳來利景遙的訊息,雖然她就坐在我對面。

雖說在法律上她是個偏執過,對社會的實際運作完全沒有概念,純粹的理想主義者,但除此以外她還算是一個挺活潑的女生,畢竟她為了自己的理想一直在奮鬥,絕可不是甚麼厭世者能做到的事。





「咁得啦?」她收起手機,「拜拜,亞娜,早餐好好食呀!」

「多…多謝,一路小心,利小姐。」亞娜拉一拉裙角向她點頭送別。

「你都叫我景遙得啦!」

利景遙關上門,屋內又回歸寂靜。

「咁我叫佢景遙?」亞娜說。

「是但啦。」我苦笑。

隨著股票市場開市,二百FUN的股價已經不能用水漲船高來到形容,而是如火箭發射一樣直線向上井噴,交易量一口氣創了史上最高,連帶其他遊戲相關的股票也跟隨上升。從早上開始財經台幾乎每個POST都是二百FUN,甚至波及了時事台,創意台等。

「哼哼哼~」光是想像唐老板的心情我已經夠暢快了。





午飯後電話響起,是唐老板。

「午安,唐老板。」我說。

「伯爵!!你話幫我同個別離公子傾,你傾左乜撚野出黎?!?!」

「WOOW,唔使咁激動唐老板。」我打開擴音放到書枱上,坐在我對面正在工作的亞娜也把俏臉湊過來。

「你知唔知佢依加玩緊軋空?!」唐老板說,「你又話同佢講既?!錢就收左啦,仲捐埋添,係唔係男人黎?!咁唔講口齒?!」

看到唐老板這樣破口大罵我就高興起來,我說:「唐老板,我個日有講過話我同佢根本唔熟,佢點做我干涉唔到架喎。」
 說罷我拿起支票,收到衣袋中。

「但係佢點做,我真係干涉唔到,我同佢又唔太熟。」







「咁你都話可以照俾佢我先咁做,你咁樣怪罪我好咩?」

唐老板在電話對面氣得滿臉通紅的樣子我好像親眼看一下啊。

「你根本就咩都冇講過,都唔知佢咁樣錢照收然後捐晒佢再玩軋空係咪你教路!伯爵你…」

的確是我,難得清醒一次嘛死胖子。

但聽說他有心臟病?

「唐老板,請你無證據就唔好亂講,我早就講左我對佢無咩影響力,係你自己一廂情願!」

氣他一下,反正差不多時候了。





「我已經勸過你,係你自己繼續要我去幫你轉交支票,你要我講既野我亦有講,請你好好面對自己既失敗!亞娜,同我訓身入隻二百FUN!」

「係,白先生。」

「你,你,你仲入市?!今日升左咁多你仲入?!你為左鬥氣…」

「係!唐老板,我獅子山伯爵無野多,就係閒錢多!我諗我有自由買賣股票既自由?!我買股票又需唔需要你同意?!」

來到了這地步,我也不用給他面子!

「伯爵你…白梓爵,你,你咁同我作對你睇撚住黎啊你!」

「點啊?!好似搵人打別離公子咁打我啊?!你當日唔係搵人打佢點會搞到咁樣惹眾怒!」





「惹眾怒!?我邊有惹眾怒?!都話唔係我搵人打佢!」

哈哈,我知道,因為那是我。

「我夠話我有轉達啦,我夠話我對佢無影響力啦,你又有冇信?!」

「嗄…嗄…嗄…」唐老板喘氣道,不知道是太激動還是心臟病發,我希望是後者。

「我明白投資失利心情會唔好,但我獅子山伯爵唔係可以隨意被你遷怒既對像!」我怒斥,「你諗清楚情況咁樣惡化落去有咩人可以為你周轉。」

「你大我呀?」他說,「我唔會俾情況再惡化落去,有錢有人脈既唔只你一個!」

「隨你既便,唐老板,隨你既便。」我說,「我真係唔想捲入你地呢啲泥漿摔角之中。」

「我警告你,伯爵,你唔好再插手。」

「我從來無,再見唐老板,祝你財源廣進。」

說罷我掛線,同一時間徐乞兒已經來到了我的書枱面前,他坐下看著我掛線後忍俊不禁,直到我收線後才哈哈大笑。

直到他發現我正看著他不發一言。

「搞咩?」

簡單來說,就是他的利用價值完了。

當然徐乞兒已經知道得太多。

「你有冇睇到今日個市?二百FUN。」我說。

「哈,梗係有,唐老板今次仲唔仆街?」

是的,但不只他一人。

「……別離公子我就開門見山同你講。」我掏出一張卡片,正是之前那個移民顧問的卡片,「我地既目標已經達到,唐老板好快會玩完,你既復仇完成後…」

「我既復仇?」他冷笑一下,「定係你既復仇?」

當時同為叱吒風雲的徐乞兒,從來也不是一個笨蛋,只不過腦筋全部用在溝女,吃喝玩樂之上。

「…敵人既敵人,自然係朋友,當日我已講過。」我說,「我知道…你後生個時一向鐘情北歐既鬼妹,如果你想既話我可以幫你移民去個邊。我問過佢,你都應該聽過呢個名…佢話只要有錢搵個小國投資公司,營運三年就可以移民,本我可以俾你,再唔係我做埋你個客,你咩都唔使做都可以營運三年。」

「下?移民?做咩無啦啦我要走。」

「佢仆左街之後你總要生活,定你想返尖沙咀個度訓隧道?」我裝出一個苦口婆心的樣子說。

「咁你俾錢我係香港重新生活唔得既咩?」他說,「依加我出左名,別離公子會搵我同佢接廣告之類,拍下片講下野生活都算生活到。」

你這無賴可別想纏著別離公子——他還有用處,至少現在還有。

「你滿足?唔使你。」

他嗤之以鼻:「咁梗係想變返當年咁。」

「雖然我唔保證你外國可以東山再起,但我保證你去外國生活一定更開心,當地D女又岩你口味,你又可以做返老世,你唔係話要證明自己唔止父幹?今次由零開始做生意啊,呢筆錢當我入股,有利益分返俾我就得。」我再掏出一張支票。

「你仲未答我問題,白梓爵。」徐乞兒說,「點解你咁想我走?」

「…我係度保護緊你,徐乞兒。」

「好似你之前搵人打我同佢咁?」

「你真係誤會晒,完全唔關我事。」我說,「我無啦啦做咩搵人打你地?」

「屈落唐老板身上,你呢種卑鄙小人就係會咁做。」徐乞兒也完全沒有迴避,「我只係見咁樣俾被既人濕兩拳踢幾步可以收佢皮我先唔踢爆你。」

「你係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無辦法。」我說,「依加我地既合作有左結果,而唐老板準備緊反撲我先咁樣警告你,幫你離開香港,你都聽到頭先佢敵意有幾大。」

剛剛亞娜本因為我在聊電話所以不讓徐乞兒進來,我是故意叫她放這無賴進來。

「咁你具體講下佢準備點反撲啊?」徐乞兒說,這小子把我陷入一個進退兩難的局面,說的話就他就有時間防備,又或者說我應該為他防備,不說的話——說明我在說謊。

「你心知肚明。」我拋出萬能回答,「你自己做過咩,有咩痛腳係佢手上,你最清楚。」

「……」被我說中了徐乞兒沉默。

哼,道行還差得遠呢,小子。

「所以我先咁樣幫埋你最後呢一次,你諗下你既身世,人地外國點解要俾個公民權你?得罪講句,你又唔係咩專業人士,錢更加唔使講啦仙都唔仙下,我同亞娜好難得先搵到呢個專家中既專家黎幫你。」我頓一頓,再語重心長的說,「即使唐老板蝕再多錢,佢要玩死你都係好似捽死隻蟻咁易。」

前面只是煙霧,殺著在最後。

「……蟻?嘁,咁又點啊?!我當當徐家大少爺會怕佢走去外國做二等公民?!」他拍案大罵。

中計了呢。

「喂,你再諗下…」

「唔使諗啦!你叫我黎係講呢啲啫!有心啦!」他說,「我邊度都唔會去,個唐老板要捽就捽啦,屌你老母!」

「…唉,如果你想改變主意隨時黎搵我,希望仲黎得切。」我把支票和移民顧問的名片掃到一邊,「亞娜,送客。」

在亞娜送他離開的這個片刻我又喝了一杯齋啡,該死的血肉之軀開始對咖啡因免疫,如抗藥性一樣,我現在要喝更多的齋啡才能保持思路敏捷。

「白先生,徐乞兒已經走左…你又飲齋啡啦?今日第幾杯?」

「嗯…三?定五?」我放下杯子,苦澀味使我精神為之一振。

「請你節制,咁樣對你身體唔好。」

「我會架啦。」我不以為然點點頭。

「……據我所知,呢個移民顧問最近去左歐洲諸國公幹,同各國移民局開會,根本唔係香港。」

亞娜說得對。

「我同你最近亦未見過佢,上次見佢秘書已經係賈姑娘個次。」

亞娜也說得對。

「張支票…呢個帳戶入面根本無咁多錢,呢張票一定會彈票。」

我笑了笑:「亞娜你講啲我都知既野俾我做咩?」

「因為我唔知道,白先生。」亞娜走過來擋在我與窗戶之間不準我逃避她的視線,一對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我,即使動人,我也不想迎上去,「點解你唔同我講?」

「呢D小步驟唔重要,唔需要煩到你。」

又或者說,這些太重要—我不能給她知道。

「我點會覺得煩…白…泰思既事既係我既事!」她走近我,我已經能感到她的清香吐息。

「…你會嬲。」我說,「信我。」

「即使係咁我都想知道。」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甚麼。

「總之,暫時都係睇住個市,同埋我之前叫你聯絡既個啲人你繼續搞,今日個市咁樣…佢地跳船只係遲早既事。」我在書桌前坐下,打開股票畫面,二百FUN的股價還在井噴。

「…明白,白先生,我希望你可以信任多D我,依賴多D我,無論…我係咩身份。」

正是我不想傷害亞娜。

「既然你已經準備左假既移民顧問卡片同支票,即係你早就知道徐乞兒會拒絕你既方案?」亞娜問,似乎是在套口風。

「無錯。」我道,「老實佢岩岩如果話好呀咁我走先啦拜拜既話,我真係唔知點做。」

「你真係好了解佢。」

「首先…你諗下明明尖沙咀無咩街友支援組織,點解佢都要咁留戀?因為佢根本放唔低以前既風光日子。」我重覆之前已經說過的看法,「而且呢個人風流成性,好大喜功…不過你當年唔識佢都正常。」

「其實我識。」

「嗄?」

「成日係娛樂版見到佢,同電視既女星,MODEL出現。」亞娜說。

她說得對,當年的徐公子,現在的徐乞兒,就是一個花花公子,到處留情或是留其他東西,花邊新聞全部剪報的話可以分成四冊出版,那些龍椅雖貴但坐在其上被當年的徐公子寵榮過的美女可是使那椅送我也不要,噁心死了。

「都係既…所以我先要強調佢真係廢,又唔係專業人士又窮,然後捧一捧唐老板,再踩多佢一腳,你睇佢嬲到。」

「所以為左自己既尊嚴,佢就唔會接受移民既Offer…」

「激將都有好多種層次。」我道,「對於徐乞兒呢種無賴,層次根本唔使太高。」

「所以你係以退為進,留佢係香港。」

「無錯,就好似你依加好似套我料咁。」

「……」亞娜不語。

「總之,留佢係度唔係主要目標。」

最重要,是繼續使他敵視唐老板,而且把我當成好人站在他那邊,這樣做的話他才不會把矛頭指向我,我最期待的結果當然是他與唐老板同歸於盡。

「我仲等緊你講主要目標係咩,白先生。」

「遲下你就會知。」

亞娜閃過失望的眼神:「咁我返出去做野先。」

接下來我要做的事就是看著股票市場,看著二百FUN的股價繼續一飛沖天,今天只是這場無煙戰鬥的第一日,但他們已經戰得不可開交,網路上的聲音分成兩派,一邊是在壓抑這場軋空,指這是非理性的投資,這是意氣用事,愚不可及之類;另一邊就是支持軋空,還把事情拉到階層鬥爭,仇富,財富分配不均之類,甚至追究起金融海嘯的罪魁禍首。

繼續亂,愈亂愈好!

收市後不久,利景遙傳來訊息。

[我收工啦]

我拿起電話,鎖上房門然後撥過去。

「景遙…」

「岩啦!你之前話有警察會搵你,我正想打俾你,你想我點答?」

「無錯,我就係講呢件事…同佢講,呢個人行蹤飄忽不定,居無定所,要拉佢既話都唔易。」我說,「但係唯一可以鎖定佢位置既就係佢直播既時候,只要佢出現係節目上,代表佢就係Studio, Studio既地址佢地會有架啦…睇返,下次佢會出現既直播係後日。」

「咁咪即係…當眾拘捕?」

「係,有咩問題?我依加幫緊警方拉人,你唔會話我唔尊重法律掛。」

「…嗯,我會咁同佢地講。」

「唔該你,返屋企小心啲。」

假如被亞娜知道我的部署,她一定會不高興,而且…可能會討厭我。一向不太在乎的我,愈來愈重視她如何看待我,即使會令她失望,我也不想…她會討厭我。

而且,這件事交由利景遙辦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