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後再沒有任何精靈,沒有鯉魚龍,也沒有耿鬼。
 
只有一隊車隊,一支由各式藍白警車和軍綠軍車組成的車隊追隨著我們,從車後十米一直延至幾十米之後,車道四條行車線全被車隊填滿,舉目過去全是密密麻麻的車頂。
 
「哼,解放軍還要由警車護衛嗎?」陶源幽幽道。我再細看才發現車隊還真由警車打著閃燈在前面和左右兩方包圍。
但任誰也清楚這種格局不過是用警車來替解放軍護航。
 
車隊中心的十幾部軍車車頂都架起重型機槍,後頭冒出半個人頭,好像準備隨時開槍把我們掃成蜂窩。
 
「可是他們還沒有開槍。」小婷問。她一問之下所有人都一同回頭。




 
「你以為我們還在港島嗎?那邊的戰鬥如果在九龍漫延開去的話,香港就會陷入更大的混亂中。」若飛說:「你們看這公路附近是什麼地方?全是私人住宅,他們哪敢在這邊亂開槍。」
 
「可是到了長沙灣之後情況就截然不同。他們會用盡一切辦法把我們撞倒。」
 
「那我們就這樣開著門等他們撞過來?別說笑吧,以你的性格絕對不會坐等他們開槍什麼也不幹。」我道。
 
「剛才戰鬥時精靈的戰鬥力損耗相當大,要是立即就讓牠們進攻的話我也不敢保證能不能全身而退。」
 
「所以我們還是空等。」陶源說罷又坐下來。




 
現在情況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車隊在我們後面,他們要是加速超前,我們的精靈也可以輕鬆趕跑牠們。
他們要是開槍,再多的機槍打在精靈的保護膜上也是一個樣子。
 
「但他們不會就這麼追在後面怎麼也不幹,換成你去追捕逃犯也不會一股勁就追在後頭,稍稍動動腦筋也知道包抄吧。」我想著又覺得我們的處境很危險。
 
「對,這的確是我們擔心的地方。但這正正是我們動用二十四噸尾板貨車的原因。有什麼路障都得靠這車衝過去。」
他拍拍牆道。
 
街外的屋苑飛快向後閃過,對講機傳來一把女聲:「聽到了沒有……聽到了沒有……」




 
「我是滕若飛。」他回話。
「我們已經出發,你們在什麼地方。」女人問。
「剛剛過了南昌站。」
「我們已經在公路旁邊,兩分鐘後就會開車。但有一個壞消息,裴臻龍那車正被包圍,有十幾輛車把他們圍在中間。」
 
若飛聽罷低頭沉思了好一會兒,又回過頭來望著我們道:「大菊花和雲雀替之前受傷的精靈作治療,沒有受傷的精靈要爬到貨車的不同位置上,車頭的防彈工作由黑斑豹負責,但車的輪胎和其他部份需要精靈守住。
其餘的,準備攻擊。」
 
「沙漠蜻蜓和蝙蝠龍會負責在空中攻擊,直接把重機槍的士兵扯出來,摔在哪裡隨你們喜歡,反正他們都沒法反抗。」
 
「寶石海星和妖精伊貝負責在車尾進行遠距離攻擊。盡可能從遠距離阻止他們接近。大菊花用蔓藤把牠們固定好,免得生了什麼意外掉下去。」
 
「大熊貓,你先休息,這裡沒你的事,暫時和瑪狃拉一起守在車裡,慎防流彈。」
 




這傢伙不徐不疾的下達指示,也沒看到其他人雲裡霧裡的樣子。幸好一心很快便弄明白,替他們解釋過來。精靈們嚷著也按著若飛的指示移動。
 
「他們見我們有所行動,馬上湊近過來,要展開攻擊了嗎?」陶源說著緊張的抓住旁邊的繩索。
 
後頭車隊的隊型瞬間變陣,前方左右翼的警車都一併移到左右兩邊然後減速後退。位處翼鋒的裝甲車馬上接替空隙前進,一下子超出了主車群五六米,同時朝公路中央靠攏迫近。
 
「噢媽啊!他們真的要開槍了嗎?」幼羚驚叫。
 
「捉緊大菊花和熊貓,天塌下來也別離開牠們半分。」我大叫,也禁不住爬到接近車尾位置去參戰。
 
陶源即時又罵我沒事跑去幹什麼,我道我實戰經驗豐富,沒有坐著等平安的理由。
他給我一個不屑的眼神又躲回熊貓背後。
 
「葉允行你別想著又爬上來,現在不同那時,你沒跟上來的必要。」蜻蜓說罷便從車廂往後一躍飄空直撲上其中一輛裝甲車上。
 




媽的,誰說要跟上去,我不過是要在車尾看看發生什麼事而已,別把我說成好管閒事的傢伙。
 
裝甲車車頂的機槍馬上朝蜻蜓連發,那些子彈依然叮叮噹噹的掉下。
 
嗄,等等,為什麼蜻蜓沒有撲到車上?
以牠朝後撲去的速度應讓不消一秒便能直撲上去。但現在卻只是停在貨車和裝甲車之間?
 
蜻蜓停下了?
不…牠也動不了。射在牠保護膜上的子彈實在太多了。
換著是平常的生物,頂不了三十秒就會被掃成蜂窩。
雖然精靈們有著防禦子彈用的保護膜,但也似乎不是一件萬能的寶貝。
 
「蜻蜓!別愣住啊,子彈的衝擊力打在保護膜上也會使你向後退,他們現在把所有機槍在集火在你身上,這力量會大得讓你無法動彈!」我急忙喊。
 
蜻蜓也回過頭來,我一看便知道牠也用力突破這重障礙。




 
「蝙蝠龍,從上方攻擊!」若飛一喊蝙蝠便從車頂朝後猛撲,其中一支機槍馬上轉向掃射到牠的保護膜上,一瞬間炸發一道火舌直貫紫色泡團。
 
那道火舌馬上被蝙蝠壓下,由原來十幾米長壓到只餘下兩米,可是蝙蝠也沒法再度接近。
 
「別著急,他們的子彈不是源源不盡的,反正這泡泡也不會損耗又不會破,我們不用怕。」陶源探出頭來道。
 
「我們沒時間跟他們耗,得盡快在這裡擺脫他們……沙漠蜻蜓蝙蝠龍繼承吸引他們注意。
國寶安安,去把角落的箱子拖出來打開。」若飛指著車廂的一個暗角。
 
「不會吧,你們哪裡找來一整箱槍械?」陸珊珊也驚訝。
 
大熊貓甩開陶源往暗角走去,我一看不由得配服唐家的謀事能力,居然能在這麼短時間來找來這麼多槍械。
我早就覺得這首富家族不得了,一個站立在金融中心頂端的家族在遇上小孫子捲入精靈戰爭中仍能保持靈活巧妙的手腕,暗中協助我們逃亡。
 




而且還坐擁一整箱的軍火。
果然是無商不奸,無往而不利。
 
熊貓把那沉甸甸的箱子拖出,摸了摸箱邊才訝異:「這東西怎樣打開?」
 
陶源拍拍牠要牠讓出空位,熊貓搔搔頭後退半步。
 
陶源摸了摸,兩手一齊抬起箱蓋。
我一看那還真的可怕,驟眼望去满箱子足有二三百柄。
 
除了一心和若飛外,我們這群剛逃獄的人都像個傻子一樣愣住。
 
「媽的,這麼一大箱攻擊性武器,你們怎得來?」我吐了口氣,差點想反面打人。
 
對,滿箱子二三百柄。
傘子。
長柄傘子,什麼顏色也有,透明也有,花紋也有,7-11和屈臣氏的也有。
 
看著滿眼的傘子我不禁倒抽一口涼氣,那股衝擊讓我久久平能平復。
 
陶源看得眼軟倒下,幼羚掩嘴失笑,一心叉著腰沒說話,小婷望著我們不知如何反應,陸珊珊轉身大笑,馬英秀臉紅得快要炸掉貨車,文爾雅只望了一眼便繼續坐著。
 
還好托邦和芊芊在裴臻龍那邊,不然一個會喃喃自言一個會發颷大叫。
 
若飛俯身抄起一柄黃傘,平靜的解開束縛的魔術貼,晃了晃黃傘,斜斜的放到盒子上面。
 
「怎麼了?」他問,彷彿這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
「這肯定是你的想法吧,沒誰會比你更瘋狂,想出這種攻擊性武器的功用。」我邊說邊抄起一柄黑傘。
 
他舉著傘子朝車尾打開,然後說:「雲雀,放霧。」
拉著就打開傘子往後一拋。
很隨意的拋。
 
一起舉傘 舉起手撐
一起為應得的放膽爭取 怕嗎”
 
這句歌詞默然浮現耳邊。
不對,意境不對。
 
為著明天 要記得今晚
你我用鎮定面對憂患
若是人生 錯過這一晚
怕再沒機會任意呼喊”
 
這句會不會比較貼切?
 
管它媽的!
去死吧!
 
我也把黑傘朝車尾一甩,傘子乘著車外的狂風亂晃,撕裂了煙霧,旋轉如飛花一般。
 
帶頭的裝甲車衝進霧裡,馬上迎面撞開黃傘,那傘被撞得變形斷裂又彈起往後飛。
黑傘緊接撞進車隊之間,沒兩秒便捲入車底啪啪的被輪胎輾過。
 
最前的裝甲車又再被傘子擊中,一柄彩虹傘子飛落,碰撞後馬上滑向旁邊,但手柄卻勾住裝甲車的外殼,那車立即被強風扯向一邊。
 
「吃屎吧!」我罵著,又把一柄傘子直接投向車群。
 
「追追追追!那麼愛追人!回家追你娘去!」若飛左右各握一柄,同時又向後投。
 
那裝甲車急急轉彎避開,但掛在車邊的傘子卻又把它扯向車道最右方,強風拉扯下一拉便把它扯得原地急轉幾乎撞向護欄。
 
「來啊!你們不是很威風的嗎?」我把半開著的傘高高扔去,它迎著風完全張開又如狂暴的章魚一樣吸緊車頭不動。
 
又一車又傘子攻擊下失控衝向欄杆撞反了。
後頭的車隊也瞬間崩潰,各自朝不同方向亂撞,警車撞向裝甲車,裝甲車把警車車頭撞凹,一瞬間就清空了半條公路,只餘下六七隻緊咬著我們的獵犬。
 
我扔得興奮,什麼不順心的話都一同罵出來,689什麼的鷹犬都罵,操他娘的邊罵邊丟,一瞬間便發現半個箱子都清空了。
 
「死警察勾結公安!」馬英秀喊著便投出一根完全沒有打開的傘,有如一根長槍一般投進虛空之中,轟隆一聲便把後頭警車車窗轟得裂出一條大痕。
 
一心也拿了好幾柄,卻全都打開丟到地上,落在地上滾動著捲入車底怒吼,咯咯的便撕破了那車的底盤,然後又忽然拐彎急轉反車倒去。
 
呼哈!去死啊!
 
箱子裡的傘以每秒十六柄的速度消失,同時伸進箱裡的手在高峰時期可達十六隻,粵語裡頭的髒話不分男女身體部位,不分粗鄙程度,甚至與各種外語掛勾,組成誇語言體系的聯合粗口,有如旗幟般跟隨著兩傘直飛。
 
這樣的情景恐怕連耶穌聽了都不禁打顫。
 
不過,管他媽的,我就是要殺盡你這群趕狗入窮巷的狗賊!
 
「沒有了……哈!他們全掛掉了!」幼羚高呼,我跟她來個擊掌。
 
箱子裡只餘下伶仃的兩三柄傘,空盪盪的箱子彷如我們抑壓以久的怨氣怒氣,乘著狂風和飛傘而去。
 
現在就只餘下一輛警車孤單的追著我們,那些裝甲車雖然堅硬無比,一般子彈炮彈都無法傷及它們。
 
可是天下武功無堅不摧,古有黃飛鴻提傘痛打奸人,今有Umbrella Box智破港共軍團。
 
爽快!
 
「那箱東西用盡了沒有?」對講機傳來莉莉的聲音,「玩夠了就要小心,裴臻龍那邊已經被包圍,而且情況比我們預料的壞。」
滕若飛聽著又把剩餘的傘子猛力一投,如飛矛一樣擊碎了一大片車頭玻璃後遠遠掉去。
 
「那又怎樣?我們想了半天才想出一個逃出去的方法,無論如何也要逃出去,那管在我們面前的有多少人,我也要逃出去。
 
反正人多不愁,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我早就說過,誰來擋路的都給我打死,我要他們知道我們有多可怕,別再以為我們會像之前一樣東躲西躲。」
 
其他人這時的表情怎樣我不知道,也沒法管,即使一心盯著我,想用眼神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也不想回答。
 
若飛此時的心情,或許跟我殺掉大力鱷的時候一樣,都抱著一種反正我已經做了決定,誰不理解誰不接受也好我也沒所謂的心情。
 
「如果你們不想這麼做的話,就躲在車裡,掩著耳,閉上眼,假裝車外什麼事也沒有發生,把自己當成被逼害的人,得到了某些人的救助而得救。其他的都不要管,我不想花氣力再說服那個來加入。
要打要躲,自己作主。」
 
他說罷眼光掃到我身上,我跟他四目交投,他目光一收又閉著眼挨著牆坐下去。
 
接著便有一大一小的貨車從另一條車道駛到我們後方,不消說,那就是張莉莉他們的車隊。駕駛座上的男人向我們招了招手。
 
「捉緊了,我們要衝過去。」陳文理喊了聲便又加速,我們都紛紛捉緊了旁邊的繩索,小婷咬著牙閉著眼用繩子把自己的手纏了幾圈,緊張乎乎的動也不敢動。
 
這種如臨大敵的心情在車裡散佈開來,一個個都緊繃著眉頭。
 
外頭的警車氣笛聲也漸漸明朗開來,響得好比十幾個喇叭貼在鐵皮外叫,害得我有種錯覺要馬上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