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若飛,現在沒多少時間可以讓我們再追問下去,我只問你一個問題,那個人,下一次我們遇到那個人,到底該殺掉他還是當成同伴?你怎麼說?」莉莉問。
 
若飛抬頭,眼睛又飄忽不定的,最後才閉上眼道:「我不會殺他,但我實在不知道他會不會傷害我們。」
 
「要是他攻擊我們的話,那我們也不會留手。」莉莉站直身子,把電筒打在走廊的另一邊。若飛聽了又嘆了一口氣。
 
「我們現在要找回天罡他們,儘快離開這裡。可是我們也要面對成千上萬的警察圍在外頭,而且他們也不會再把我們當成人一樣對待。」她說時又望了望我。
 
我不禁又想起那窒息的感覺,滿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抗議。
 




「不如我們投降吧。」列子虛忽然問。「現在所有警察都聚在這裡,我們根本沒去逃出去,你說他們會殺死我們,我怎也不相信。我們都只是普通市民,警察之所以會使用武力,都是因為我們反抗逃跑,他們根本沒想過傷害我們,但我們就一直反過來讓精靈攻擊他們。」
 
「我已經死過一次,難道會有假嗎?」我有點氣憤,好像剛才從鬼門關混過的都是虛構的一樣。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我們能把警方的立場都一拼考慮,他們跟我們無仇無怨,怎會想殺死我們,但你卻一直反抗,他們才會出此下策。」他道。
 
「天啊,難不成那些警察都是按本子辦事,把我們這些邪惡勢力剷除,還香港一個和平進步的社會嗎?媽的,警察還不是一群混混,你又不去想一下,罷課的學生,佔中的市民,他們那裡暴力了?可結果又怎樣了?還不是被武力清場了,多少手無寸鐵的學生市民事後被誣告襲警了?難不成那些人又是為了謀反,推翻中國了嗎?放著正事不幹就去罵人,不是每個警察都是好警察,不是政府說我們會危害社會我們就真的危害了社會。」我實在忍不住了。
 
「一件事還一件事......」他又想反駁,但這回輪到新加入的馬英秀插嘴。
 




「等等,我覺得這些事情已經不可能再分開來討論。」她頓了頓又道:「警察...或者某些團體刻意安排人手去煽動劇烈行動,讓警察辦事辦得名正言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讓手下滲透進平示威之中,刻意鬧事,挑起禍端......這不正是我們在旺角警署遇到過的情況嗎?」
 
旺角警署!火災!示威者丟汽油彈!
 
媽的!我倒抽一口涼氣了!其他人都
瞠目结舌

 
「你試想想,香港什麼時候有過這麼激進的行動,所以這一次,我甚至懷疑整個示威團體都被包庇。他們的目的,自然就是讓我們逃出來。這不是沒來由的,在我們逃出來的時候,甚至會無故出現一些手槍,就這麼丟在地上。你想想,就算警察真的逃得這麼倉猝,也不至於把槍丟下吧。」她說。
 




「警方要利用精靈逃跑為由,加強殺死我們的理據。他們要讓全香港人都知道,監禁已經不能再鎮壓住精靈,就算要殺死他們的人類伙伴,也是必要的犧牲。」莉莉道。
 
這回連精靈都按不住好奇,圍在我們身邊聽。
 
「他們本來的目的就只是警署裡的人和精靈,但這還不足以讓警方名正言順......」莉莉特意留著下半句不說,自然是想我們自行填充。
 
而我們就正好充當催化劑,把所有事情連起來,上演一套裡應外合的逃獄大計。若飛淡然道。
 
「但警方不是跟我們有過協議,讓我們幫忙,然後...這是個陷阱,讓我們以為警方會跟我們合作,但最後卻因為鬧翻了而反目。但已把我們放到西洋菜街的戰場上...媽的!真狡滑!」天行罵道。若飛聽了憤然一拳擊在牆上。
 
不知怎的,有一種強烈的背叛感傳來,讓我極度難受,好想這這麼吐出來。
 
「咇....啪啪啪....咇......」對講機忽然傳來怪聲,而且一直叫著沒停。
 
若飛聽了沒多久便馬上把對講機也摔破,道:「哼,連我們的對講機也想截了。」




 
我也跟著摔,直到所有人都把機弄破,這些吵耳的聲音才停下來。
 
「警方要開始行動了,他們一很快就會搜到這裡,我們要移動了。」莉莉領在前頭走。
 
「但我們沒找到天罡他們,怎走?」一心問。
 
「不知道。只能走著找。」莉莉讓蜥蝪王走在前頭,牠推開了好幾道門,一直往深處走。
 
但我印象中我們只走上了四五層樓,警察要是逐層搜上來的話也花不了多少時間。而且天罡他們也不知在哪層,要是他們先遇上警方的話,那肯定比我們更糟。
 
「等一下,我們不能向上走......要想想天罡他們最有機會在哪裡。他們人不多,戰鬥力弱,可是比我們先一步進來,我們進來的聲勢這麼大,他們很可能已經知道。但他們只能被動的等我們找到附近,這才能安全逃出。所以,我們不能往上走,一來即使我們找到了他們,也要花很多氣力才能回到地面逃走,二來他們要隨時向著我們跑,那意味著他們要縮短接觸我們的路程,而這麼一來他們在中間樓層便能往上往下跑,最為方便。
但相對地,我們不用跑到去他們哪邊,反而是讓他們跑下來,這才最為便捷,我們人多,就要往下開路,他們人少而體力充沛,可以快速追上支援。」我道。
 
他們聽了也沒反應,似是一時沒能消化。但若飛想了想也點頭同意我的思路。




 
「那麼,我們就要引起注意,才能讓他們追來,順勢跑到下面逃出去?」天行問我,我點頭。
 
「唯有賭一賭了,火暴鼠。」天行指著電梯。
 
「你不會是想乘電梯去找他們吧?」念慈問他。
 
「這些時候警方應該會把電梯調到地下,所以...這裡應該是直通頂樓的井口。」他示意火暴鼠把電梯門打開,火暴鼠稍為施力便把門拉開,電梯槽也就在這裡,電筒雖然照不到下方,但也足夠讓我們看清槽裡的狀況。
 
「你想怎麼引起他們的注意?」若飛問。
 
「飛上去吧?讓蜻蜓或者蝙蝠從這裡飛上去,逐層樓打開門,叫他們吧。」天行道。
 
我們都是一副不是吧的表情。
 




「快去,別磨蹭。」天行讓出電梯槽的路。
 
「去吧,雲雀你們也去掩護牠們吧,免得中途又遇上姓羅的傢伙。」我道。
 
若飛依然是那副揪心的樣子,我拍拍他肩,他也只擺手說沒事。
 
蜻蜓跟蝙蝠一同躍進電梯槽裡,馬英秀走到門邊探頭仰望,但沒多久便被裡頭的灰塵擊退,一退回頭便猛吐塵沙。
 
幼羚見狀也笑她,可是莉莉忽然又跟著探頭出去,但她則往下俯視。
 
「別吵!蜻蜓蝙蝠別動!雲雀也是,快退到牆邊!」她說時也急急退回來。
 
「怎麼了?」我壓低聲線問,也偷偷的往下瞥了一眼。
 
果然不妙,下面竟然有人打起了電筒,正往上亂掃,搞不好我們的電梯糟秘密尋人大法也會就此失敗。




 
「別動,下面有人!」電筒徐徐上移,差點就照到蜻蜓身上,還好牠貼著牆一動不動,加上電筒的亮度有限,才沒把牠照出來。
 
但光卻沒再移動,依然停住。
 
我心忖警察不會在這麼弱的燈光下也能看到蜻蜓吧!
 
天行也按捺不住,緩緩伸頭去看。這時下面又打起了第二支電筒!
 
「媽的,被發現了!快去找!」我馬上喊。
 
蜻蜓和蝙蝠聽後立即再往上飛去,隆隆的就把門扯開。
 
「雲雀往下放煙!剛才居然沒想到他們也會發現我們的計劃。」莉莉急呼。
 
但已太遲了,下面傳來兩聲槍聲,幾乎又是同時,樓上也傳來槍聲。
 
是飛虎隊!
 
槍聲同時從上下傳來。彈殼掉地的聲音清脆得令人心寒。
 
「電梯開動了!」陸珊珊嚷道。
 
所有人的視線又集中在電梯大堂其餘五個電梯門頂的顯示器。
 
二,三,四!
 
還有一層!
 
「火暴鼠!向最快上來的那部電梯噴火炎!」天行馬上下指示!
 
叮叮!
 
電梯門在幾十對眼睛的注視下打開。
 
噗!
刺眼的白光爆發!我眼睛瞬間暴盲,白色紅色的映像在眼皮底下亂飄。
 
「媽的!中伏!」不知誰罵。
「啊!別讓其他門再打開,把門毀掉!」莉莉馬上大喝。
 
緊接著的亂動幾乎要把我嚇壞,叮叮的聲音又響起,海兒也叫喚著,讓精靈馬上向叮叮的聲音攻擊。
 
可是叮叮聲來得太急了,門在接連不斷的轟炸聲中打開。
 
咔嚓的聲音響起,這時氣體從罐裡噴出的聲音。
 
「媽的,他媽的又是胡椒噴霧!」扯著我的人大叫,我拉著這人也往後退去,務求離開這個炸彈陷阱。
 
叮叮聲又再傳來,而且一連兩個。
 
但越演越烈的攻勢馬上就把門轟得爆開,嘭嘭的聲音隔著電梯門傳來。
 
「還有一道門!飛虎隊會在那門衝出來!」若飛咆哮。
 
我眼睛也差不多能再見物,只是殘影讓我覺得相當難受。
 
啊!若飛提著滅火筒就往我們先前打開的電梯門丟下去,噗嘭的聲音傳來,似乎擊中了正在上來的電梯。
 
那電梯果然有人,裡面立馬傳來槍聲,可十幾發之後便傳來極吵耳的爆炸聲!
 
白煙從電梯門傳來,若飛猛撥幾下便撲到門邊,往上大喊:「快找啊!」
 
嗆鼻的煙霧逐漸濃烈,我雖然跟著幼羚跑到電梯大堂旁的走廊去,但我們一行人也同時分散開來。
 
「喂!我們也不能再停下,警察正在上來,我們不能……」我差點給子彈打爆頭,幸好精靈的保護膜剛好能擋住,但也嚇得我捏一把冷汗。
 
「誰啊!有膽別再用手槍東躲西躲!給我出來!」天行在對面喝罵。
 
這時蜻蜓牠們也傳來消息,但卻不是個好消息。
也不是壞消息。
 
一個身影從電梯門閃出,但那正是蜻蜓給壓在地上的瞬間,下一秒上頭的黑影已轉向往我們跳來。
 
那人高的黑影一躍到走廊便卻子彈截擊,但那影子絲毫沒有停頓,好像僵屍一樣直站在我面前,垂著的右手提劍抬起來,上面的觸手隨即往旁伸出,如箭離弦般往我左方的走廊盡頭飛去。
 
再下一秒時已離地急飛,向著暗如深淵的戰場衝去。
 
「葉允行,又是那鬼劍。」蜻蜓爬起來,快速往我爬來。
「別追了,他不是敵人。天罡他們呢?」我喊道。
 
但另一邊的走廊又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牠回頭看著正從電梯槽出來的蝙蝠,才低聲道:「他們根本不在這裡。那傢伙又騙了我們。」
 
我心裡暗罵他娘,難不成我們真的這麼好騙嗎?這傢伙就偏不能讓我們好過一點嗎?
 
「滕若飛!羅逸晨又出現了!」我朝對面喊,但若飛沒有回饋,似乎對面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那邊已被警察的槍擊鎮住,隔三四秒又開一發,加上大堂中央的催淚彈,我們根本無法再移動,只能躲在附近的辦公室裡。
 
雲雀和蝙蝠離開了電梯槽,也跟蜻蜓待在中間,戒備著四方八面湧現的警察。蝙蝠吃力的把電梯門拉上,防止飛虎隊從電梯槽跑出來。
 
這時走廊的末端又靜了下來,然後又傳來一陣爆鳴聲。
 
羅逸晨又從那端飛來,喊了一聲又甩出圓盾,往另一頭旋斬飛出。
 
「那傢伙呢?」他跳到我面前,長劍的眼睛斜盯著我一動不動的。
 
「看了就知不在這邊。」那劍道。羅逸晨別過臉去,那面具在黑暗之中更顯古怪,黑色的紗布在亂扯的氣流中搖曳,卻沒有露出黑紗底下的輪廓。
 
「也好,我也不想看到他一臉天真的面容。」他回過頭來,那如潛水鏡的鏡框反射微光,裡面的眼睛被隱沒在後。
「你們的同伴不在這裡,但如果我沒法把警察引過來的話,你們怎也逃不掉。」他道。
 
「為什麼要這樣做?既要把我們騙倒,又要告訴我們目的。」幼羚氣憤的問。
 
「為什麼你們會一次又一次被騙倒。這應該是你們要問自己的問題。」他淡然回答,好像幼羚問了一個無謂的問題一樣。
 
「難道你們沒有想過,你們的同伴早就放棄了你們,沒有打算來救你們嗎?」他苦笑道。
 
「這跟你沒關係,我受夠了你這種看不起人的態度了。」幼羚道。
 
「要是你受不了,可以把我殺掉,你們不是擁有這種力量嗎?為什麼不把這種力量用出來,讓你們的拍檔來殺了我,殺掉外頭那些警察。」他竊笑一聲又道:「你們這些人,真該待在一起受罪,外面每個人都想殺掉你們。你以為逃出去就會安全嗎?躲在土瓜灣什麼也不幹,然後又想呈英雄,救救人。難道你們就不會明白,這個世界在精靈出現的那一刻就已經改變了嗎?」
 
「我們已經在這場戰爭裡佔了一席位,不管你接受不接受,這都已成定局。」那劍道,然後又橫架起來,在觸手的支撐下與羅逸晨擺出戰鬥的姿勢。
 
他倆拔步前衝,轉往另一邊的走廊,迎著無數的子槍衝去,彈殼掉在毛氈上,靜得讓人發慌。
 
對啊,警方從一開始就用上了真槍實彈,投了十幾枚催淚彈,調動了裝甲車,也動用了上千的警力,加上一個陷阱。
 
難不成我們就不會下殺手,為自己的生存,拼上一切嗎?
 
反正,我早已被殺過一次。
反正,我早己無法回頭。
 
「蜻蜓,去吧,讓出面那些人知道,我們也不是好欺負的人。」